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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戊看到老妇人悲痛的神情,心里感同身受。斯人已逝,牌位便寄托着未亡人所有的哀思,自己也正是靠着仅有的两个牌位来缅怀逝去的父母。 思绪只在刹那间,他对着那士兵道:“我去找,你们先走。我会尽快赶上来。” “左相大人——” 那士兵话还没说完秦戊便沉进水里。士兵也不敢多耽搁,发出信号让高处的士兵们扯住连接在那边树上和木盆之间的绳索,往回拉。 水里很浑浊,树枝、泥沙和垃圾被冲得到处都是,漩涡随处可见。 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东西异常艰难,好在秦戊极其熟悉水性,约莫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一堆泥沙之中找到深陷的牌位。 等秦戊浮出水面准备去追木盆时,发现木盆离得有些远了。 几天来几乎不眠不休的伤神劳身,致使他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游那么远的距离,他转身游回老妇人的屋中。 水已经漫没二楼,秦戊只能去楼顶。 大雨砸在脸上和身上,打得人生疼。楼顶是斜的,一不小心就会滚落入水。秦戊匍匐在楼顶边缘,紧紧抓住旁边的横梁,踩着瓦片慢慢爬向顶部。 在楼顶中央有个烟囱,他可以抱住烟囱,等待他们来接自己。 秦戊到达烟囱旁的时候,海城最后一批被困百姓也已经安全上岸。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缓缓滑坐到房顶上,双手虚环着烟囱。 此时他全身发软,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轰——” 当秦戊看到远处的山体逐渐分崩离析,山洪携卷着近乎整座山石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袭来时,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左相大人——” 对面高处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面如死灰。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秦戊一人,单薄而狼狈地困在一片汪洋之间,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雨雾之中,只见一男子脚踏房顶,好似散步般信步漫游而来,却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秦戊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觉身子一轻,被人一揽而起,一刻不停地朝那块安全的高地急奔而去。 转头望去,已经寻觅不到刚才那处房屋。整座山体眨眼之间倾塌,化作泥浆,疯狂地涌向四面八方,所到之处,毫无生机。 秦戊心中一阵悲惋,如今的海城,已经彻底毁了。要是淮楼再晚来一步的话,他今日怕也是要和这些泥浆融在一块了。 侧过头,便看到来人身穿银白盔甲,雨滴落在上面晕出光华点点。俊美无铸的脸庞在大雨中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因着身上的盔甲更添一股英气。 秦戊低叹一声,唤道:“淮楼。” 身边的事物急速后退,不过须臾两人便到了高地处。 进到临时搭起的帐篷内,立刻有两名小兵呈上两套干净衣物。秦戊接过衣裳,从怀中拿出牌位让士兵交还于老妇人,略微侧头看了一眼淮楼,顿了一下便绕到屏风后。 淮楼看着秦戊走到屏风后,眉头微挑。在军营待久了,突然见到这般讲究之人还有些不适应了。随即径自站在原地,与秦戊隔着屏风各自换衣。 等秦戊整装完出来,帐篷内多了一名身穿银灰盔甲之人正在向淮楼汇报灾情。此人是淮楼的贴身亲卫管朔,在军中任副将之职,带兵剿匪杀敌,功绩累累。 管朔拜见了秦戊,得到了进一步指示后便退出帐篷。 “要是你折在这里,那可真是国之不幸了。”淮楼递给秦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戏谑道:“我岂止是救了这里所有士兵的命,还有整个盛国的未来。” “承蒙王爷夸奖。”秦戊抿嘴一笑,举起手中的姜汤敬向淮楼,“江山社稷担不起,我只能代这里的所有士兵感谢王爷了。” “光是这样可不行。”淮楼端起手中的姜汤和秦戊碰了一下,“等事情解决完,回京后你要再陪我下棋,这一次我不尽兴,你不散场,如何?” “荣幸之至。”不再多说,秦戊回到正题,“滨城情况如何?” “比海城好不了多少。邻海地界多是海盗肆掠,周边驻扎的兵力没有太多。我已经第一时间赶到滨城,却还是这两日才把人全部救完。工部现在已经接手善后,过不了几天便会陆续把人转移到临时安置点。”淮楼坐在座椅上,对着秦戊缓缓道来。 淮楼昨日连夜带兵急行翻山而来,才赶上时候堪堪救了秦戊一命。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丝后怕之感,情绪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间。 秦戊看着淮楼,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狂的身材,墨玉冠束着的黑发还没擦干,稍显凌乱。即使周身风尘仆仆之感,也藏不住一身的高贵肃杀,这是长期在战场上的人才有的感觉。 秦戊坐在淮楼旁边,端着姜汤慢慢喝着,辛辣的热汤让他感觉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发现浑身酸软不堪,只要有个能躺下的地方,他肯定能睡到五雷轰顶都不醒。 “左相大人,王爷,安置点灾民日渐增多,粮药预计十天后用尽。”门外进来一名士兵,对秦戊和淮楼叩首禀报。 户部负责后续的粮药,按理早就该到了。秦戊沉吟片刻,“备马车,即刻前往桐城。”放下手里只喝了两口的姜汤,起身快步朝帐篷外走去。 淮楼看着秦戊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刚刚抱着秦戊时手里温软的触感和鼻翼间飘散着的淡淡药香令他有些失神,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抱的是个女人。 随即便失笑地摇头,把手中的姜汤一饮而尽,也跟着走出帐篷。 京城,右丞相府。 户部主官连利由着丫鬟脱下雨衣,进到陆凛正的书房内,“相爷,粮药已经运到距桐城小半日路程的临安镇上,一旦桐城局势控制不住,我们能在坏事之前到达安置点。” 陆凛正年约四十七八,却丝毫不显老气,五官方正,眼神犀利泛着精光。虽与秦戊同为丞相,却凭着两朝为相累积的人脉资历在朝堂上处处压制刚入朝的秦戊。 他站在窗边看着瓢泼的大雨,缓缓地拨着手里的佛珠手串。这点手段只是雕虫小技,根本拿不上台面,陆凛正只是借这个机会来打压下秦戊现在如日中天的气焰。 “盯紧些,灾民的性命还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前的最后一次捉虫~~ o(* ̄3 ̄)o 第2章 转移物资 大灾必有大疫,朝廷的赈灾粮药迟迟不到,为了大多数百姓的生命安全,桐城的父母官只得将受伤和生病的人全部隔离到距离临时安置点十公里外的西家村里,全面封锁。 连同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都出不来,只是每日由专人把粮食和药放在村口,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整个村落四处都躺满了人,和尸体。死尸腐烂无人掩埋,已是蛆虫遍布,就这样晾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恶臭。 活着的人或靠或躺于墙地,闭着眼痛苦地□□,还一直不停地抓着身上各处,挠得鲜血淋漓也不停下来,和着雨水冲刷在地面,染得脚下之地皆是暗红一片。 太医们忙得脚不沾地,雨衣下的衣衫早已湿透。 秦戊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胸中一片血气翻腾。这场景,像极了十五年前的柴家。 淮楼看向秦戊,发现秦戊表情扭曲痛苦不堪,身体僵直不动。连忙点了秦戊几个穴道,扶住他的肩膀,“秦戊,你怎么样?” 他以为秦戊是从没见过如此场面以至于被吓到,秦戊也不愿多作解释,后退一步脱离淮楼的双手,摇头,“只是有些太突然,不碍事。” “大人,求求您,我的女儿只是感染了风寒,不是疫症,您带她出去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秦戊还在愣神之际,远处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满脸发红,不停咳嗽的小女孩跑过来跪在他面前不住地边哭边磕头。 “大姐,您别急,我们会救她的。”秦戊立刻弯下身把妇人扶起来。 淮楼过来把住小女孩的手腕号脉,翻开小女孩紧闭的双眼看了看,“雨太大,你们怎么不去屋子里?”边说边把小女孩接过来抱着走到就近的屋子里。 踢开门后,里面的情形露了出来。 屋顶早已不堪连日的大水冲击,破烂不已。雨水倾泄而下,整个屋子因为流出慢于流入而形成一个室内的水池。多具泡涨发白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被冲刷得四处游荡,显得恐怖而又恶心。 整个村庄,每个屋子无一不是这种情况。 淮楼过来西家村只带了一百士兵,相对整个西家村是少了些,但个个都是战场上练就出来的迅速敏捷,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全部整顿完毕。 房内,太医们向秦戊汇报着情况。 “现在的药方里,还缺一味最重要的药引——玄参。没了这药引,也只能暂时拖着,并不能根治。”张太医忧心忡忡,“户部的粮药再不到,三天后我们的药一旦用完,这里的百姓们只有等死了。” 玄参本来年产量就低,国库里几乎没有库存。且玄参极其怕涝,今年根本就无所收,当初户部呈上来的药材簿上就独独差了玄参。 “你们先去忙吧。”秦戊冲他们摆摆手,太医们纷纷告退忙活起来。 屋内只剩秦戊和淮楼两人。 秦戊指尖轻敲桌面,思绪飞转。户部已经迟迟未到,现在还差了那么重要的一味药,这让他有些头疼。 淮楼坐在一旁也不吭声,打量着秦戊。 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蹙的剑眉衬得双眼越发明亮,紧抿的唇边漾出浅浅的梨涡,看起来细腻又温润。 淮楼莫名地有些口渴,有些着急地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瞬间清醒。视线下移,盯着秦戊颈脖上那个不大的喉结,眼中晦暗不明。 气氛显得有些暧昧。 收回视线,淮楼开口打破平静,“户部的补给不是应该在你后几日就到吗?就算受大雨阻路,现在也应该到了。” “恐怕户部早就已经到了。”秦戊皱眉,他侧过头看向淮楼,“我要二十个身手一流的将士,今晚夜探临安镇。” 淮楼扬扬眉,“说说你的想法。” 秦戊打开地图,指着距离京城到桐城的官道,“户部运送粮药要走官道,我派人沿途打听过,户部到了中转的玉城就没有走官道。” 手指移到玉城官道与商道处,沿着商道指向桐城,“他们走这条商道,最可能停留在临安镇,距桐城小半日路程,既不会太近被发现,又不会太远而耽误时间。而临安镇有足够人手把守一千石粮药的地方只有县衙。” 秦戊把这些说给他听,也就是让淮楼在他与陆凛正之间站队。本来只是两相相斗,无奈现在秦戊与淮楼已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秦戊不得已只能和盘托出。 淮楼把秦戊隐藏在眼底的紧张尽收眼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不开口。 虽然他与秦戊有些交情,但也只是比一般朝臣要稍好一些,为了他就把自己置于浑水之中,虽无坏处,却也丝毫无益,这买卖怎么算怎么亏。 良久,淮楼把手中的杯子扔回桌上,转身离开,“今夜酉时,我与你一同去临安镇。” 罢了,知音棋友难逢,这世上或许就这么独一个,丢了可再也找不回来了。 秦戊看着淮楼的背影浅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如品茶一般细细回味,心中平静如水。 不知何时起,天边开始下起毛毛细雨,已不能再淋湿身体,落在脑袋上,让秦戊想起了小时候娘亲常逗他的那句话,“小妹又掉在糖罐子里咯。” 入夜,淮楼与秦戊身着夜行衣隐匿于黑暗之中,穿梭在邻立的房顶上。秦戊对淮楼搂抱着他的姿势感到有些不适,却也没多说。 “不舒服?”淮楼一直在暗中打量秦戊,见他脸色不好,便从半搂腰间改为直接抓手臂,“你没有内力,可能有些不稳。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言毕,脚下发力更加快速地朝前奔去。 秦戊只觉得身体突然失去重心,摇摇欲坠。其实被淮楼搂着是最省力的方式,现在改搂为抓,他便落后淮楼一步,淮楼要多花一倍的精力来带着他。 秦戊看着淮楼的后脑,心湖泛起一阵涟漪,有些涩,也有些甜。 戌时初,两人到达临安镇。管朔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候,其余人等隐藏在四周。 管朔对着二人道:“衙内有重兵把守,每过一个时辰会换一批守卫,每次换守卫有半炷香的无人时间,我们趁机进去查探过,但并未找到粮药所藏之处。” 淮楼嗤笑,“蠢货,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这里藏着好东西吗。” “粮药太多,不可能放到秘室,你们没找到不奇怪。”秦戊道:“这个县衙应该还有一个地室。” 淮楼带着秦戊越过外墙,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我们分头行动,记住,只有半炷香时间,无论找没找到都必须回来。” 他往秦戊手中塞了一个竹筒,严肃地看着秦戊,“有危险就拔掉塞子,我会立刻赶过来。” 秦戊把淮楼满脸的担忧记在心里,轻轻点头,“好。” “小心。”淮楼最后紧紧地看了他一眼,迅速离开。 秦戊也不耽搁,立刻向着相反的方向寻去。他走到柴房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刚准备去下一间屋子,脚下发出“咔擦——”的声响。 秦戊以为是不小心踩到落在地上的柴屑,可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块杜仲。看来,东西就在这间屋子里了。 秦戊围着柴房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有密道,最后看向灶台后那一堆柴火,费力地搬开重重叠叠的柴,轻轻敲击地面。 有轻微的回音。 地面有一圈不明显的缝隙,秦戊沿着缝隙摸着走向,停在某处突然向下发力,整个被缝隙围起来的那一块翻了过来,露出一条漆黑的地道。 他拿出怀中封好的火折子吹燃,伸向通道口处,整个地道的基本轮廓都显现出来。在地面看不太真切,火光也容易引来外面人的注意,秦戊索性下到地道里。 地道约六尺高,里面有一股新鲜的泥土气息,秦戊摸了摸周围的墙壁,还泛着湿意。这地道刚挖没多久,只在墙壁四面开了微小的洞口,完全不足以在这短短时日把偌大的地道风干。 一千石的粮药全在这里,整个地道堆得满满当当,秦戊仔细看了一下两边勉强留出的小道,猜测应该是方圆半亩的圆形地道。 他不再停留,走出地道吹熄火光,准备返回与淮楼汇合。 第3章 故人相逢 “都给我打起精神盯紧了,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刚走到门边便听到门口传来声响,秦戊立刻闪身靠在墙边小心地探头查看。 在地道忘了时间,现在已经换了一批新的守卫,秦戊想着下地道找找有没有其他路。 刚才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火折子都不知道扔到哪里了,秦戊靠坐在墙角找了一会才找到,也找到了淮楼在临走前给他的竹筒。 拔掉塞子,里面爬出了一只指甲大小的黑色甲壳虫,虫子顺着秦戊的手指在他手掌中爬了一圈,再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门缝中。 秦戊惊讶地挑挑眉,随即拿着火折子下到地道里。 淮楼查得快,悄声无息地就把书房和几个厢房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回到约定的地方,一直等到下一批守卫开始巡查秦戊都还没有回来。 他沿着秦戊走的方向追过去,刚走没两步手腕上就爬上了一只黑色甲壳虫。 秦戊拿着火折子在墙壁上的洞口查看,他附耳贴在洞口仔细聆听,外面有水流声。 淮楼一进去便看到秦戊侧耳贴于墙面,微光中的面庞温润如玉,眼眸明亮闪烁,看起来无比美好。 淮楼觉得自己像被下了蛊一般,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看着秦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淮楼感到惊讶,他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秦戊。” 秦戊听到淮楼的声音便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外面有水声,我们应该可以从这里把粮药运出去。” 淮楼围着地道转了一圈,停在秦戊刚才看的地方,抚上洞口细细摸索,“这面墙是这里面最薄的地方,要把尽快粮药全部运出去,至少得开容下三人同时通过的洞。” 他把刚才给秦戊的那只甲壳虫放到地上,甲壳虫窸窸窣窣地爬出了地道。 秦戊好奇,“这是什么虫子?很有灵性。” 淮楼搬来角落里散落的石块拼好,脱下外衣铺上面坐下。 “严格来讲,它是一只蛊。早年我游历塞外时偶然得到的,它吸过我的血,不管我在哪里它都可以找到我。”淮楼顿了一下,似不经意般道:“同样,我把它放在谁身上,走得再远,它也可以带我找到他。” 秦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淮楼身边坐下,“我们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出去,我们把粮药运到离这里不到半炷香路程的祝府。” “哪个祝府?” “前朝殿阁大学士祝玉荣大人。我曾经拜于祝大人门下,与他读过几年书。”秦戊淡淡道:“前几日我已经给他写信说明因果,这次涝灾祝大人一直在捐赠粮药,我们只有让粮药通过他捐赠过来才能不引起怀疑。” 秦戊知道这个解释难以让淮楼信服,可是他不想骗他,也不愿把事实说出来,只好折中。他小时候的确是拜在祝玉荣门下,唤他老师。 只是后来家破人亡,也就断了联系。 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中,秦戊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他好像陷进了一段回忆之中,整个人显得清冷而孤寂。 淮楼看着这样的秦戊,心中蓦地疼了一下,像针刺一般,不会太疼却刻骨铭心。两人久久不说话,各自沉默。直到刚才被放出去的甲壳虫回来,后面还跟着管朔在内的三个人。 淮楼问管朔:“这个官府周围是什么情况?” “王爷,柴房后面是一条河流,河流通向临安镇的镇口,河对面有一座大山。外面的守卫只在官府之内巡视,只要外面没有动静,他们不会出去。” “你带剩下的人去外面,从外面挖进来。”淮楼点点头,在那面邻着河流的墙上画出几个点,“跟着里面的动静,照着点开始挖,尽快挖出来。” 淮楼又叫管朔带着小部分人去到河流边上做竹筏。所有人兵分两路,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挖开了墙壁。 外面管朔也已经带人一起做完了足够运走所有粮药的竹筏。大约有五十来个,静静地放在地上,摆成一排,看上去颇有些震撼人心。 管朔对淮楼道:“王爷,后面山中树林密布,我们也砍伐得极为小心,没有留下一丝破绽。” “好,辛苦兄弟们了。” 二十精兵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不消多时便把所有粮药搬到了竹筏上。让人把洞口重新封住之后,众人抹去足迹,上了竹筏顺着河流一直向着祝府方向漂去。 所幸祝府离河流处不远,水路快过陆路,众人到达祝府后巷时也才刚过丑时。 夜深人静,祝府里只有书房还亮着烛火,祝玉荣聚精会神地坐在书房内夜读,可微颤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前几日忽然收到的密函令他压在心头十五年的沉重大石稍稍变得轻了些。 长叹一声,祝玉荣放下书本,走出书房。 “老爷,到了,到了。”祝玉荣的妻子陈香莲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冲他激动道。 祝玉荣眼中一亮,牵过陈香莲的手便往后巷跑去。 管家正在引领着士兵们把粮药搬进密室之中,祝玉荣走到秦戊和淮楼面前,拉着陈香莲躬身道:“老臣见过王爷,拜见左相大人。” 淮楼和秦戊连忙扶起二人,淮楼道:“祝大人不必多礼,应该是我拜见您才对,这次多亏了您帮忙。” 祝玉荣摆手笑道:“还能为百姓们做事,是老臣的福气。”说话间,祝玉荣的目光一直都盯着秦戊,心里泛酸。 淮楼去了密室,秦戊和祝玉荣夫妇进了书房。 陈香莲来来回回地摸着秦戊的脸,声调颤抖,“娪儿,这十五年,你受苦了。” 祝玉荣站在一旁,要不是顾忌着秦戊是女儿家,他也想好好摸摸这个可怜的孩子。 秦戊瞬间就红了眼圈,“都过去了。”他把陈香莲和祝玉荣扶到椅子上,为二老各自倒了一杯茶。 祝玉荣喝了口茶平复着情绪,“前几天接到你的密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没想到你还活着,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改名换姓做了丞相。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是你一个姑娘家待的啊!” “柴家一百一十二条命一夜之间就没了,先皇不但不彻查,反倒说我爹卖国通敌,他们若泉下有知,也不会安息的。” 秦戊神情肃穆,“我做这个丞相,只为还我柴家一门清白。” 祝玉荣心下叹息,“当年我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能查到幕后黑手,一气之下辞官退隐,如果我还在朝中,你也不会孤苦无依了。” 秦戊鼻头泛酸,眼泪就这么掉下来,“玉荣叔叔,我现在不是找到你们了吗,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陈香莲忍不住哽咽,“对,对啊。” 秦戊不忍让两位长辈伤感落泪,整理了心情,对祝玉荣道:“玉荣叔叔,这次的粮药还要拜托你继续以个人名义持续的捐赠,陆凛正有心让我难堪,我也要回敬他才是。” “好。把东西放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叔叔跟你保证一定会及时送过去。” 秦戊看着祝玉荣和陈香莲,“此次一别,可能以后也不能常常见面,玉荣叔叔和香莲姨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知道你还活着,我们俩的心里啊,也宽慰不少。”陈香莲拉着秦戊的手,满眼慈爱地看着他,“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在朝廷之中,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万事都要仔细小心着。” 忍住眼泪,秦戊抱着陈香莲亲昵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香莲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灾后重建 接连下了几个月的大雨彻底停了,久违的阳光洒满大地,驱散了人心里最后一丝阴霾。 秦戊让太医给他仔细消毒后,再用药水浸泡过的绢布蒙住口鼻,才进到安置点内。 负责粮药的周大人忧心道:“虽然我们有民间自主的捐赠,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户部的补给迟迟未到,这样下去一旦发生暴动,百姓声讨朝廷,我们连镇压的理由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户部到底在搞什么,都这么久了还不出现,这不是为难我们嘛!”一旁的刘大人愤懑不已,气得直骂户部都是饭桶。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参他。” “对,必须上报皇上。” “户部连利无故拖延粮药,若不是有爱心人士捐赠维持,恐怕早已是暴动四起。”秦戊停顿一下,“这件事,也只有请皇上定夺。粮药之事,也必须要尽快补上。” 秦戊写好文书,众位大人联名签署后,封上火漆,派人八百里加急呈送京城。这群人虽然没有滔天的权势,却可以左右朝堂之中的舆论风向,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这场仗,秦戊已经胜了。 秦戊与众位大人商量完事情,再和大家一起探讨接下来的赈灾事宜,等他们全部安排好完已是日落西山。 他独自一人沿着安置点内的小道四处走动。走到一处小水塘边,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地上自言自语。 秦戊心生好奇,走过去停在离小姑娘两丈远的地方,蹲下来看着她。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疑惑的歪着头,“哥哥,你为什么要把脸遮住呢?” “哥哥刚从西家村过来,那里有很多人都感染了疫病,哥哥要戴上药巾才不会传染给你。” “那他们的病好了没有啊?”小姑娘手里拿着几根小棍在插在泥土里,分列四方,捡了一片落叶搭在棍子上。 也不等秦戊回答就喃喃自语着:“恩,一定已经好了。娘亲跟我说了,左相大人已经去了西家村,他一定会治好他们的。” 秦戊有些好笑地问她:“为什么左相大人去了就会治好疫病呢?” 小姑娘手下没有停,在落叶上铺着干草,“娘亲说了,左相大人是好官,心系百姓,所以他一定会治好啦。” 说完,抬头冲着秦戊甜甜一笑,夕阳的光照在小孩子的脸上,天真可爱。 秦戊觉得心中无比轻松,干脆席地而坐,“你是在搭房子吗?” “恩。我家的房子被大水冲没了,娘亲说我们家没钱再修房子了,以后可能要睡大街上了。”小姑娘的情绪低落下来,“所以我就想,我自己搭一个房子,以后就不用睡大街上了。” “哥哥,我不会搭房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这个房子做的怎么样啊?” “哥哥也不会修房子。不过哥哥向你保证,等水患过去了,你和你娘亲也不会睡大街上的。”秦戊听着小姑娘的话,心里隐隐有些想法。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去跟娘亲说,我们不用睡大街咯,哈哈哈哈哈......”小姑娘听了秦戊的话,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干草,跑向远处的一个帐篷内。 月影西斜,秦戊刚回到西家村就有人来报工部的大人已经等候多时。 工部主官余贤向秦戊呈上厚厚的文书,“以前的涝灾后都是修固堤坝,以此来抵抗下一次的大水,但修建堤坝不是小工程,若只能抵抗一次涝灾太劳民伤财。多方考虑,修筑堤坝还是要长久耐用才好。” “工部的这个提议很好。堤坝是民生大工程,我们确实应该要总结前人经验修建出抗洪能力更强的堤坝。”秦戊仔细看着手中的文书,脑中思绪翻飞。 他翻开后面附上的堤坝结构图,摊开来放在桌上,“前期的白蚁清除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丝毫马虎。让太医们配出防治白蚁的药方,在堤坝内留出地方,每年都要检查、换药,这是让堤坝长久的关键。” “是。另外我们准备挖深河床,砌高堤岸,从基础上巩固堤岸。” “在整个城镇中可以做些分流,这样以后遇到较小的内涝也不用太过担心。具体的几个点......” 洁白莹润的指尖在堤坝结构图和城镇规划图上来回移动,秦戊就着烛火和余贤商讨起灾后重建的事务。 工部的文书写的很详细,秦戊看完后也只是提了几个重点的事项再探讨了一番,力求尽善尽美。 淮楼前几日去各处检查军队伤亡情况,一直忙到现在才赶回了西家村。才几日不见,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了。 他来到秦戊的房门口,见到秦戊和余贤两人面前摆了厚厚的一本文书,桌上四散着密密麻麻的图纸,一看就是忙了很久。 秦戊抬起头看到淮楼,放下手中的图纸,“军队那边还好吗?”他起身走到一旁的矮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淮楼。 “有些兄弟受了轻伤,不过没大事儿。”秦戊这个动作让淮楼疲劳的精神得到了极大地舒缓。 他接过水杯坐在桌旁轻抿一口,看着桌面的文书,“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差不多就在这几日吧。工部的方案拟定的很详尽,明日再去现场确定几个小细节就可以着手开始修建了。”秦戊坐在一旁,疲倦地揉揉眉角。 最近太累了,他现在头疼得厉害,“余大人,时辰已晚,您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谈吧。” “好的。”余贤起身收起满桌的纸张,就向二人告退。 淮楼也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布袋递给秦戊,“那我也回去了,你快睡吧。这是安神香料,你放在枕边,会睡得好一些。” 秦戊接过香包,笑得眉眼弯弯,“谢谢。” 一夜安眠,不只是安神香料起了效果,还因萦绕在心间久散不去的丝丝甜蜜。 第二天天刚亮,秦戊便和余贤一起乘坐马车去到海城。 海城是距离安置点最近的灾区,秦戊打算从海城起沿路巡察所有的灾区城镇,针对每个地方不同的情况来做出不同的灾后重建工作。 海城被摧毁得很彻底,满目疮痍。淤积的大水已经被工部慢慢疏通引流入大海,留下的断壁残垣,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凄凉。 秦戊和余贤一起走在防洪堤坝的选址地,身后跟着工部的一众大臣。 众人拿着图纸核对着每一个细节,在有不同意见的地方便停下来细细商讨,江边吹来的风携带着浓浓的凉意,孟冬时节,却依然让人心暖如夏。 一连半个月,秦戊都辗转于各个灾区点,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头晕眼花,好在每晚有安神香包放在枕边他才能撑那么久。 好不容易终于巡查完了灾区点,灾区的重建工作也开始稳步进行。 秦戊稍微松了一口气,可一直没有得到找到玄参的消息,他心中又担心不已。于是刚刚巡视完最后一个灾区点,便立刻叫人驱车赶回西家村。 分别半月,他好像,还有些想念淮楼。 京城,右丞相府。 “相爷,相爷救命,救命啊!”连利连滚带爬的冲到陆凛正面前,“相爷。下官隐藏极深,不知道怎么就被偷了啊,相爷。” 陆凛正嫌弃地踹开跪在他脚边哭嚎的连利,心里一阵烦躁。 “相爷,查过了,找不到。”陆凛正的暗卫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废物,连个粮药都看不住。”陆凛正知道一定是秦戊做的手脚,但他没有证据,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连自己的暗卫都找不出来,看来也不用指望能找回来了。 “秦戊。”陆凛正眯起双眼,手中的手串拨得缓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沙漠遇袭 风起,撩动着金沙漫天,映衬在夕阳的光照下,美轮美奂。在这雾蒙蒙的尘埃中,一只十来人的队伍,缓缓地前进。 淮楼扯住压绳翻身落地,“起风了,今日就在这扎营。” 随即所有人都纷纷跳下骆驼,开始着手搭建行军帐篷。 秦戊望着远处天际的火烧云,有些心不在焉。在沙漠里出意外的机会太大了,所有人都在和死神并肩前行。 昨日,他们得到在西域的药王谷里有玄参的消息。于是,秦戊和淮楼带上几名士兵开始了到达西域的必经之路——沙漠之行。 沙漠里入夜很快,不到两个时辰,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减少负重,带更多的水和食物,他们只带了一个大帐篷,刚好够大家挤在一起睡。 秦戊一进到帐篷内,发现帐篷的边角都躺了人,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最中间留出的两个位置,明显是留给他和淮楼的。 中间是最佳的休息地,但毕竟是女儿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睡在一群男人堆里,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淮楼最后检查完帐篷和骆驼,也跟着走进来,看到秦戊愣愣地站在那不动,料想他肯定是不习惯跟这么多人睡在一起。 他走到一个角落,让还没睡的两个小兵去中间睡,叫秦戊过来这边睡在最外边,自己和他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和身后的小兵挤在了一起。 秦戊躺在最帐篷边,看着淮楼为了给自己隔出一段空间和其他人彼此挤在一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别乱想,你不像我们,常年在军中,已经习惯了。”淮楼看懂他眼中的歉意,把披风取出来在盖他身上,“晚上温度低,你在最外边睡可没那么暖和,别踢掉了啊!” 许是大家都睡着了,淮楼的声音压得很低,沉沉悦耳,听得秦戊心里满满的温暖和感动,“谢谢。” “睡吧,我熄烛了。”淮楼看着蜷在披风里的秦戊,像个小动物一样,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心下一动,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这一次,秦戊没有像之前一样不喜他的触碰,只是眼神有些躲闪的“嗯”了一声,背对他睡去。 黑暗中,淮楼看着秦戊的背影,眼神深邃悠远。 一行人催促着骆驼加快速度,抓紧时间在沙漠中艰难前行。一来是为了要尽快到达西域取药。二来,则是因为短短的三天他们就遇上了两次小型风暴,躲过了一片小面积的流沙。 大家心中都对这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沙漠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毒辣的日光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死神游走在所有人周围。 秦戊被渐渐刮大的风沙呛得难受,他拿出薄衫将整个脑袋包裹起来,只留眼睛在外,却还是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看到远方上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大量的乌云,成片绵延至视线尽头,最后没入黑暗。 “淮楼——啊——”秦戊心中大骇,刚一开口身下的骆驼一个踉跄,他就被甩了出去,滚落在飞沙之中。 “秦戊!” 淮楼对所有人大声吼道:“大家抓紧绳子,千万不要离开骆驼。”他试图控制着骆驼向秦戊的方向走去,但此时的骆驼已经没了之前的温顺,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秦戊头上的薄衫被吹走了,眼耳口鼻持续不断地飘进沙子,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一边躲避着不被四处逃串的骆驼踩到,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衣。 他的厚披风系在骆驼背上,现在早已不知所踪。 慌乱之中,秦戊忽然发现周围的风沙小了很多,抬头一看,淮楼站在他面前。 秦戊被他用披风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连双眼都快遮完了。 淮楼示意秦戊别说话,带着他走向骆驼。他刚才抽出帐篷的铁架,紧紧系住压绳,用内力钉入了沙地里,将骆驼困在原地。 披风隔绝了大部分的风沙,秦戊透过缝隙勉强能看到现在周边的情况。脚下的黄沙几乎整片被风卷起,他们两个就像被围在一块金色的绸缎中,与外面隔成两个世界。 而淮楼没有任何可以遮掩的衣物,就这么任五官暴露在风沙之中,逆着风扶着秦戊前行。秦戊不会武功,在这种天气下根本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刮走。 朦胧中,淮楼看到他的那头骆驼已经挣扎咬断压绳,奔跑在不远的前方。他心下感叹还好拖住了一会儿,随即立刻拥着秦戊施展轻功朝前方行去。 真正的沙尘暴还没来,他还能够靠着轻功跑一阵。等到那铺天盖地的沙墙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向着他们袭来的时候,那就只能祈求上天怜悯了。 踩着脚蹬一跃,淮楼立刻扯开秦戊身上的披风,重新覆盖住两人,“咳咳咳咳咳咳...... ” 咳了一会儿,淮楼吐掉口中最后一口沙,趴在秦戊背上大口喘气,“差点憋死我。” 骆驼此时跑得特别快,两人挤在一个驼峰里,被颠得东倒西歪。秦戊虽然紧紧抱住面前的驼峰,但是空间狭小,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淮楼说话时胸腔里的震动。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风沙太大,闭气也不顶用,被呛了几口。”淮楼贴在秦戊身后,秦戊身上淡淡的药香又一次飘散在他鼻间,让他产生了离秦戊更近一些的想法。 身随心动,他倾身向前抓住秦戊面前的驼峰,把秦戊整个人拥进自己的怀里。 披风很大,两人围在一起,呼啸声被隔绝在外,风沙也没被吹进来多少。秦戊的后背紧贴着淮楼的前胸,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淮楼的心跳声。 “抓紧了,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温热的气息散落在秦戊的耳畔,让他整张脸攸地红起来。 “嗯。” 昏暗的光线之中,淮楼看着秦戊通红的脸暗自轻笑,悄无声息地又靠近了一点。 骆驼跑到一个背风坡,就停下了脚步,开始用头在地上拱沙坑,淮楼和秦戊也跟着跳下来一起挖。 狂风呼嚎,金沙乱舞,两人顾不得呼吸有多难受,拼命地和骆驼一起挖坑。 终于在黑暗席卷而来的前一刻,他们躲进了沙坑里,而骆驼也将脑袋伸进来,身体围在坑边,营造了一个完美的避难所。 有那么一瞬间,秦戊以为自己会被上方的风暴卷出坑洞,撕碎在风沙之中。那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咆哮声,夹带着无数冤魂的索命铃音由远及近,彻底在头顶炸响开来。 这让秦戊又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一晚。 虽然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在他这么多年的想象里,他一直都觉得,当时的柴府上下,应该就是这种哭嚎,让人崩溃的声响,响彻整个将军府,却又那么让人无能为力。 淮楼发现秦戊脸色变得苍白,额头沁出细汗,担心他刚才被甩下骆驼伤到了那里,便坐到秦戊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想给他号脉,虽然他不是大夫,但脉搏的好坏尚能把得出来。 谁知他刚碰到秦戊的手腕,秦戊就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猛地收回手,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淮楼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担心你受伤。” 秦戊对自己刚才的动作感到有些愧疚,“对不起,我没事,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他一直小心地防备着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即使身为高高在上的丞相,他也没有一个贴身的仆人。刚才的举动,也只是下意识的自然反应。 “没事就好。”淮楼把披风盖在他身上,语气温柔低沉,“你先睡会儿吧,刚才又是摔倒又是颠簸的,一定很累了。这风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完呢。” 秦戊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嗯”了一声,倚着骆驼的粗颈睡去。他心里有些乱,脑袋也昏昏沉沉,不知不觉间,就睡得深沉。 淮楼看着秦戊在睡梦中都不曾舒展的眉头,胸口处那跳动的地方揪着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剧毒飞煞 秦戊没有意识到的是,虽然他的身体会因为习惯去排斥淮楼,但在他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淮楼的靠近。不然,他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几近昏睡。 似乎只要和淮楼有关的一切,都可以让他变得毫无负担。像那个安眠香包,像这几晚的帐篷里,是他这十几年来睡得最好的几晚。 淮楼武学造诣直指巅峰,刚才秦戊虽然已经极快地收回了手,却还是被他查探到些许——那仿佛并不是男人的脉搏。 鬼使神差的,淮楼将手移到秦戊的胸膛之上,手下些微起伏的触感让他瞬间收回手,有尴尬,有懊恼,还有一丝羞涩。 原来秦戊真的是女扮男装。 原来她一直刻意地避开所有人,只是因为要隐藏身份。不论外表伪装得再完美,内里的很多东西却是无法掩盖的。要不是这次刻意地给秦戊诊脉,淮楼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她竟然不是他。 秦戊脖颈间那个不大却明显的喉结,已经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瘦弱单薄的身体,到底承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淮楼小心地抚上秦戊的微皱的眉间,轻轻摩挲。 轻阖的双眼底下满是疲倦。 从那天在海城相遇以来,她就一直在忙。赈灾到现在,差不多有一月左右,就从来没看到她有一刻的清闲。 手慢慢向下,细细地抚摸着略显苍白的唇瓣,一如想象中的柔软。之前看着想吻上去,现在看着却是舍不得。 从什么时候起,秦戊这个人已经将自己的心占据得满满当当,容不下一丝其他。 记得秦戊刚封左相之时,淮楼只觉得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看着实在不是能担大任之人。但在后来的接触中,才发现这被皇兄连连称赞的人当真是治国之才。 两年前曾与她下过的一盘棋,直到今时今日,淮楼的都还记得。看似无序摆放的白子,却粒粒布满杀机,整个棋局如古潭般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里惊涛骇浪。 那是他有生以来下得最痛快的的一次棋。秦戊缜密的心思,独特的手法让他重新开始看待这位年轻的丞相。 如果秦戊上战场的话,他一定是所有国家的心腹大患。一如十五年前,盛国扬名天下的镇国将军,柴义。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秦戊这种子粒就已埋在他的心土里。 秦戊是被骆驼碰醒的,他倚在骆驼的颈间,被想要抬头的它喷了一头的湿气,味道让他欲欲作呕。 他直起身来,被顶上骆驼仰头带下的沙子淋了全身。淮楼跟着站起来,跳到上面,风暴已经褪去,现在的沙漠一片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阵势只是一场梦。 秦戊跟着出了沙坑,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沙皱眉,“要怎么找他们?” “我们就快到目的地了,不用去找他们,直接出发,他们会跟上来的。”淮楼检查了水和食物都在,拍了拍骆驼让它蹲下,示意秦戊上去,“他们都是我的精兵,不会出事的。” 淮楼顾忌着秦戊的情绪,没有和他共乘,反倒是牵着压绳走在骆驼侧前方。 就像一名骆驼客领着他的贵客,摇着驼铃,观赏着这片温柔又狂暴的美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着国事,话着家常,在天黑前踏进了西域的城门。 龙蛇交颈缠绕的巨大石刻,蜿蜒崎岖地攀附在城门的两侧,让人有种即将被吞噬的错觉。 第二天一早,秦戊和淮楼就在去药王谷的途中碰到了在沙漠里失散的几人,大家都没受伤。许是终于走出了地狱,大家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药王谷位于西域最北端的一个山谷内,因着奇特的地理环境,让这里可以存活当世几乎所有的药材,故西域自立国以来便将这处纳入王室管辖范围内,由历届国医任谷主,为王室做好万全的生命保障。 后来药材积存太多,西域王室便开放了药王谷,与各国互通商贸往来,不管是谁,都能来到药王谷买药。 一行人来到药王谷,发现谷外空无一人。 淮楼挑眉,“不是说药王谷外每日都是人声鼎沸吗?” 一名小兵上前询问后,回复淮楼:“王爷,门仆说每月今日是国医大人巡谷的日子,例行闭谷。” 秦戊思索片刻,走到门仆面前,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劳烦小哥通融一下,家中急需用药,实在是不能久等。” “这...... ”那门仆看着手里的百两银子,有些犹豫。 淮楼索性再多给了一张千两银票,“我们拿了药立刻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就这么多了一千一百两,那仆人立刻带他们进去,“现在国医大人应该已经去正厅了,我带你们去药厅,想来是碰不上的。” 药王谷很大,几乎占据了两个山头。他们跟着门仆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了药厅。 一踏进药厅,浓浓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每呼吸一口,就像给五脏六腑做了次药浴,让人感觉既舒畅又难受。 秦戊从小闻惯了这种味道,此时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淮楼和其他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淮楼大步走向分拣药材的老丈,憋着气,“劳烦您给我们三车玄参,三车其他喜干燥的草药。” “几位贵客稍等,这厅中没有那么多的存货,我这就让人去后山的库房取。”老丈一开始还对门仆擅自带人进来感到不满,现在听到是位大老板,立刻叫了门仆为他们带路,“小幺子,你快带几个人去后山把药搬出来。记住,小心着点,别被国医大人知道了。” “诶,我知道了。”小幺子欢快地应承着,转身就要跑去库房。 “我们跟你一起去。”淮楼在这厅里待得难受,看看秦戊的面不改色,又看其他几人憋得脸红脖子粗。遂让秦戊留在这结账,自己带他们出去透气。 老丈看着淮楼他们火急火燎地走出药厅,对着秦戊呵呵一笑,“很少有人能忍受住这里的味道,公子好定力啊。” 秦戊轻笑着摇头,“只是从小与太多药打过交道,免疫罢了。” “原来如此。公子稍等片刻,这厅里尚有些药材,我给您一并称了去。” “有劳。” 整个药厅成面积极大的弧形,陈列着满满的药柜,一圈又一圈环绕而立,只在离门口不远处留了少许的空间,以方便来人问药。 老丈在挨个柜子找药,秦戊也跟着老丈的移动参观起来。 他看到老丈踩着梯架爬到高处打开了玄参的药柜,将柜子一并取出放在梯架旁边支出来的吊篮里,然后扯着绳子下地,等到他站在地上的时候,篮子也平稳的被放在了地面。 一连几个柜子,老丈都以同样的方法,迅速快捷地取好了药。 秦戊暗自挑眉,觉得这方法好像在哪见过。他注意到在最里面的一层药柜顶上,还有一个单独的药柜,“顶上那个单独的药柜装的是什么?” “那是飞煞。”老丈蹲在地上整理着手中的药,头也不抬地道。 “飞煞?”秦戊咀嚼着两个字,问:“是药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老丈笑了笑,站起身,拿着药走到桌前,“准确来说,是毒,剧毒。是我们药王谷特有的一种草药炼制的,没有外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平胸什么的。 穿衣好看啊。o((≧▽≦o)~ 第7章 西域国医 秦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之人紧紧扯住肩膀,痛苦地冲他叫嚷着:“阿方啊,不能害人啊!不能害人啊!” 力道之大,让他一时间脱不了身。 “哎哟!老谭,你认错人了,这不是阿方。”老丈连忙过来扯开他,带着他走到另一边,“还请公子见谅,老谭脑子有病,整天都疯疯癫癫的。” “阿方以前是他徒弟,后来因为坏了这里的规矩就被赶出去了。据说老谭会疯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徒弟被逐出谷后,带着一笔巨大的金银财宝,来找老谭买飞煞。飞煞是禁药,是不准流传出去的。老谭那时没经得住诱惑,就给卖了。” 说到这,老丈叹了一声,“唉,后来老谭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就变得神志不清了。” “只是卖禁药,怎么会如此严重?”秦戊离得远了些,看着那被安抚在凳子上坐着的人,心里有些奇怪。 “公子有所不知,这飞煞的毒性在于对动、植物都没影响,可偏偏只要一滴就足以毒死一个成年人,且死状极其狰狞可怖。老谭卖了一个瓷瓶的量,起码得死上百人,这可不是作孽嘛!” 秦戊愣愣地听着,不自觉地想到了很多事,他发现他以前很多没有想通的事情渐渐有些明朗了。 眼中有些干涩,秦戊低声问到:“药王谷可曾改过名字?” “是啊,以前是叫皇家医馆,后来才改的药王谷,差不多有二十三年了吧。” 秦戊听到“皇家医馆”四个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到地上。 他拿过桌上的纸笔,匆匆画了一张人物画像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到老谭身边,把画像递到他面前,“你认不认——” 还没等秦戊说完,老谭就尖叫着从凳子滚下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往后挪,两只手边撕画像边在空中乱舞,“滚,你滚开。我不卖给你,我不卖!我不要你的钱,你滚开,滚开!啊——别跟着我!” 老谭连滚带爬地冲出药厅,老丈担心他出事也跟着跑出去,留下秦戊一个人在房间里,闻着这股浓浓的草药味,怎么好像夹杂着那么重的血腥味? 淮楼在仓库那边刚搬到一半,和西域的国医撞个正着。小幺子当即吓得两腿发软,“国医大人怎么会来这边的?他以前从来不来仓库的啊。” 淮楼看着那个英俊健朗的男人走过来时,心里一愣,这身形气概,不像是温文儒雅的医者,倒像是常年累月在战场上的将士。 他迎上去,用盛国对待外来使者的最高礼仪,右手抚胸,弯腰半鞠躬,“国医大人。” 朝莫颔首,给予同样的回礼,“淮王爷。” 淮楼挑眉,朝莫让小幺子继续忙,请淮楼移步正厅,“盛国涝灾,西域也有所耳闻。刚才听人通报说,小幺子在仓库里搬药,我料想需要动用仓库的药材,定是盛国来人了。” 淮楼道:“多谢国医大人,只是此次我们并不是出使西域,还请国医大人行个方便。” “这是自然。”朝莫点点头,“今日只是我们无意间相遇,并不涉及朝政。” 按规矩,一国的皇族去另一个国家,需要提前报备两国礼部,准备相应文书,程序繁冗复杂。此次淮楼一行乔装而来,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玄参治疫救人,实在不想这么巧就能碰上西域的王族的御用医师。 他们先到了药厅,淮楼一进门就看到秦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血迹沿着嘴角蜿蜒而下,衬得脸色苍白无比。 “秦戊!”淮楼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心惊,立刻上前扶住直直倒向地上昏迷过去的人。 “他怎么样?” “心事太重,郁结成疾。方才应是到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吐血昏迷。”朝莫命人拿来一个陶瓷小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喂给秦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小时候应该是心脉中过毒。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有些余毒未能根除,所以身体比常人要弱太多。” 淮楼皱眉,看着毫无意识的秦戊,心疼不已,“那他身体里的毒还能解吗?对他的身体还会有怎样的影响?” “毒是能解的,不过那方法过于残忍,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建议采用那种方法的。”朝莫起身走到桌边,开始写药方,“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除了体质稍微弱一些并无大碍,不用担心。” 淮楼点头,坐到床边把秦戊晾在外面的两只手放进被子里,却发现他两只手掌全是深深的血痕。 秦戊不会武功,那是怎样的一种力道才会让他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 深深的无奈和疼惜,淮楼小心翼翼地为他上了金疮药,缠绕起纱布,这才盖好棉被同朝莫一同走出房门,“我们可能还需要在贵地多留几日,还望国医大人通融。” “无碍。王爷只管住下便是,谷里药材齐全,过不了多久那位公子的病便会痊愈了。”朝莫让人去煎药,两人一起走向正厅,“不过那些药材不可久留,还需尽快返程才是。” “没错,待会儿药装好了,我就让他们立刻启程回国。” “沙漠太过危险,他们带着那么多药材遇到风暴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朝莫顿了一下,“走海路吧,西域到盛国顺流而下,不出两日便能直接到达沿海城镇。” 淮楼疑惑不解,“西域何时能走海路了?” “就在去年。”朝莫轻笑一声,话里行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骄傲,“女王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让西域最大的内流河从最东端的巍峨大山之下穿流而过,联通了被阻挡在外的大海。不过现在只限于王室中人使用,所以并无多少人知道。” “如此......”淮楼听到只有西域王室能用,心中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朝莫为何会如此帮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他显得很被动。 “王爷不必挂怀于心,百姓安危不分国别,就当是西域送给盛国的和平之礼吧!” “那就多谢国医大人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淮楼也确实没有再推脱的必要。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其他的,以后再议吧。就算西域当真有什么阴谋,盛国也毫不畏惧。 码头边。 这个季节的海风轻柔,携带着海洋特有的咸鲜味,沁人心脾。 朝莫看着淮楼嘱咐着与他们随行而来的几人,心中莫名感慨。 以前他常年带兵抗敌,与盛国的这位二皇子从未见过面,如今相遇,淮楼自然也认不出来他。 他如此尽心帮助淮楼,也不过是怜悯故国的百姓的罢了,毕竟他曾经所有的拼搏,就是为了要保护他们。 至于房间里那位被淮楼唤作“秦戊”的人,不知是不是就是如今盛国百姓之中口耳相传的左相大人。如果是的话,丞相是女子,而身为王爷的淮楼明显是知情人,那陆凛正现在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如今的盛国朝堂可比十五年前要精彩多了。 第8章 倾诉心事 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橘黄,柔和了微凉的晚风,一切都显得宁静而舒适。 “唔——”。 秦戊睁眼就看见身边正在给他施针的朝莫,眼里蓦地就流出泪,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梦到姐夫。 “嗯?”朝莫被秦戊的眼泪弄得措手不及,收回手里的银针,“是我下手太重,痛到了?” 秦戊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真实的,能够触摸得到的,情急之下急忙坐起来,脑袋一阵晕眩,“你——” 这不是梦,姐夫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难怪他觉得药厅里取药的方法很熟悉,那与姐夫曾经用篮子装着他,在树林里练功的方式一模一样。 “吱呀——” “国医大人,药来了。”小幺子端着熬好的汤药推开紧闭的房门,朝朝莫恭敬道。 “嗯。”朝莫收拾好银针,离开房间前对秦戊说:“先好好休息,有事的话过两日再说吧。” 秦戊还没来得及跟朝莫说话,他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幺子,便问他:“请问,你知道国医大人叫什么名字吗?” 小幺子摇摇头,“国医大人的名讳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啊。” 西域王室神秘莫测,就连王室中所有人的名字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秦戊原想着这里好歹也是国医大人的直属管辖范围,多多少少应该是有点消息的,却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 不过他能够确定,国医大人一定就是姐夫,朝莫。 秦戊发现他回到了小时候,那天他又和往常一样,半夜溜去厨房找东西吃。路过厨子李叔房门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李嫂的抱怨声:“叫你去看大夫,风寒不好好治,会越拖越严重的,你就喝这几根狗尾巴草熬的水,能好得了吗?” 李叔说:“你懂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狗尾巴草,这叫玉草。你知道我那远房的小表弟吧,这玉草可是他专程从皇家医馆给我带回来的,别的地方都没有,说是治风寒厉害着呢。” 画面一转,秦戊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发现所有至亲至爱之人皆倒于地上,面部、身体都被刀剑划得粉碎,他甚至辨认不出爹娘在哪。 整个柴府笼罩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听到有一个声音说:“还有一个小孩。” 跑,停不下的狂奔,可他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又怎么跑得过那群武功高强的杀手。 在断崖边,他眼看着一只淬了毒的箭,在凄冷的月光下勾勒出一道幽光,然后朝他迎面飞来,心间一阵剧痛。 “不要——”秦戊大叫一声猛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鼻翼间喘着粗气。又梦到小时候了,那个时刻困扰着他的梦魇,总让他累得喘不过气。 起身换了件干爽的衣裳,秦戊走到门外庭院中的梅林下坐着,望着初冬时节刚冒出花蕊的枝头出神。这个时候的晚风虽然刺骨,但能让他清醒一些。 忽然身子一重,一阵暖意袭来,抬头一看,是淮楼。 淮楼本身耳力就极佳,加上这里的客房隔音不太好,在秦戊大叫的时候便跟着醒了过来。当秦戊开门出去的时候,他也跟着起身,看到那人衣着单薄地跑到树下坐着,心里又气又心疼。 他拿着一件厚披风盖在秦戊身后,“病还没好,不乖乖在床上躺着,跑这来吹凉风?” 秦戊朝他淡淡一笑,紧了紧披风,“做了个噩梦,不想再睡了。” “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吗?”淮楼在秦戊身旁坐下,担忧地看着他,“国医大人说你心事太重,思虑成疾。” “也许是吧。”秦戊轻叹一声,眼神飘渺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就像一具毫无灵魂的躯壳,美则美矣,却少了生趣。 淮楼看着这样的秦戊,心里万般滋味交织。他想知道秦戊的一切,想跟他诉说自己的情意,但显然,现在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只能一个朋友的角度,去关心他。 “秦戊,愿意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秦戊看向淮楼,这人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给予他无尽的温暖和关怀,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思忖了一下,秦戊才开口:“我的爹娘,被奸人所害,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们是先中毒而亡,然后杀手为了掩盖中毒的现象,将他们的尸体砍得血肉模糊。” “这些年来,我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到当年的场景,我......”秦戊已经说不下去了,他闭着眼痛苦地揪着眉,把头埋在两膝间。 淮楼伸手揽住他的身子,将他半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他的头。手掌的温度传递到秦戊的全身,他忍不住向淮楼靠得更近,这人有一种能让他安心的气息。 此刻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姿势暧昧不清,但谁都没有去在意。在忘记彼此的身份后,他们也不过是两情相悦的普通人而已。 “噩梦的事,有没有找大夫好好瞧瞧?”良久,淮楼感觉到手下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 秦戊平息了情绪,缓缓开口:“其实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做梦了,但是今日的冲击太大,才又反复的。” 他没说的是,他之所以很久没有做噩梦的原因,是因为淮楼。 淮楼就是他的光,可以驱逐他内心所有的阴霾。 “国医大人医术高明,让他再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心病还须心药医。”秦戊直起身,顺势离开淮楼的怀抱,定定地看着他,道:“更何况,我已经找到心药了。” 淮楼回望着秦戊,看着眼前之人在黑色披风的包裹下,显得皮肤更加白皙光洁,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他想问:“你的心药,是我吗?”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也没能问出口,只是揉了揉秦戊的脑袋,轻叹一声,“那就好。” 收回手,淮楼向后仰躺在树下,两手枕着头,透过逐渐稀疏的枝干看着如墨的夜空,闭眼小憩。 秦戊也跟着一起躺下来,望着头顶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嗅着已然散发着的淡淡的清香,心中一阵惬意。 和淮楼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很舒适。 夜色越来越浓,晚风也越加冷冽刺骨,但秦戊丝毫不觉寒冷,只想着时间再多停留一下,他真的很累了,很想要好好休息一番。 不自觉地,秦戊慢慢闭眼睡去。 察觉到身旁气息渐渐平缓,淮楼淡笑着摇摇头。 他站起身来,动作轻缓的把秦戊拦腰抱起。直起身的一瞬间秦戊动了动,缩向淮楼怀里,侧脸还贴在胸膛上轻轻蹭了蹭,依旧沉睡。 淮楼被这无意识的动作惹得心潮澎湃,嘴边挂着一抹微笑快速走向秦戊房间。 一夜无梦,秦戊醒来后只觉得周身都格外舒适自在。思及此,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淮楼抱回房间的。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他发现秘密的。 昨日昏迷,他的身份肯定瞒不过朝莫。或许,淮楼已经知道了。 等修养了几日后,秦戊却迟迟没见到朝莫。一打听才被告知国医大人当晚从他房间出来后就被女王陛下紧急召回宫中,早已不在药王谷。 秦戊心中急切,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不停安慰自己,只要人还在,就不怕没机会相认。 他让小幺子带他去找老谭,想让他多说一些关于他徒弟阿方的事,但老谭经过昨日的刺激,人更加神志不清了,只是不停地念叨着“不卖了,不卖了”。除此之外,秦戊问不出更多的事情。 不过好在,事情总算有了进展,他现在只要顺着这根藤摸索下去,应该能查出更多。怕只怕,阿方在那件事情之后,早已被真正地幕后真凶杀死,从而又会断了线索。 整件事情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祝玉荣曾经提醒过他,要小心陆凛正这个人。但他虽然城府颇深,却完全没有要□□上位之心。如若他真要造反的话,当年先皇驾崩,太子年幼登基,那时他要篡位简直轻而易举。 这一切,难道只是假象? 秦戊边走边想,完全没注意到前方走来的淮楼,在淮楼刻意不避开的情况下,直直撞进了他的怀中。 “左相大人,想什么这么入神呢?”淮楼戏谑道:“这么迫不及待地往我怀里钻。” 秦戊揉着被撞得微疼的鼻尖,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娇嗔,“你明知道我走神,还不叫我。” 淮楼哈哈大笑,向秦戊深深作揖,“小王在这给左相大人赔不是了。” 秦戊被他逗笑了。 从那晚过后,两人之间仿佛多了些什么,那种感觉很微妙,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俩,一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笑闹了一会儿,淮楼便回到正题:“刚才收到管朔的消息,玄参已经到了。皇兄派了张公公亲自运送了一批新的粮药出发,我们得赶快回去了。” 秦戊点点头,问:“我们何时动身?” “一个时辰之后。”淮楼边走边说,“国医大人给我们安排了出海的船,我们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走。” 第9章 海上义盗 秦戊等不到朝莫回来,只得匆匆写了一封信,托小幺子转交给他。 小幺子对此感觉很奇怪,却也知趣的什么都没问,应了下来。 待秦戊和淮楼出发后,才拿着信跑到药厅对着老丈道:“盛国来的那位秦公子,让我代为转交给国医大人一封信。” 老丈接过信,透着光瞧了瞧,小心翼翼地将封好的漆挪开,展开了信纸。 良久,老丈把信重新封装好,递给小幺子:“过两天拿去给国医大人吧,这就是一封普通的感谢信。” “好嘞。” 老丈虽然想不通为何秦戊会专程写一封信给国医大人,仅仅是瞧了次病也太勉强了。但那信上确确实实只是表达了一位久经病痛折磨,终于寻到良医的真诚感恩。 他有些气闷,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并没有抓到国医大人可能叛国的证据。他已经很久没有向逻西王爷提供情报了。 秦戊站在船头,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暗自神思。 他不担心那封信被别人看见,因为平常人只会把它当成一封感谢信。 但如果是朝莫,一定能读出里面隐藏的信息。那封信是用他爹爹曾经自创的暗语写成,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他们二人能看懂了。 他只怕信到不了朝莫手中,那一切都是枉然。 淮楼从客舱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秦戊迎风而立的背影。清润修长的身姿被飘在身后的披风衬得更加丰神俊朗,翩翩浊世佳公子,说的就是此刻的秦戊。 淮楼不由得想象如果他现在一身青衣罗裙站在自己面前,该会是何等惊艳。 “秦戊,吃饭了。” 两人坐在矮桌旁,秦戊接过淮楼递过来的筷子,看着桌上的几个小菜和一盆冒着热气的鲜鱼汤,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这条船不算大,除了他们两人也就只有船长和大副。船一直保持前进的状态,除了淮楼,他想不到还有谁做饭了。 “怎么,不像?”淮楼笑了笑,盛了一碗鱼汤给他,“尝尝味道如何。” “唔……味道鲜美爽口。”一碗美味的鱼汤下肚,秦戊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又尝了尝其他几道菜,竟然都不赖,“真想不到,千金之躯的王爷居然会下厨。” 淮楼看到秦戊吃得满脸高兴,心情也格外好,“在军队里待得久了,自然什么都会一点。” 秦戊点点头,他想到爹爹在世的时候也是,上到上阵杀敌,下到做饭缝衣,样样都精通拿手。 两人边吃边聊,竟不知不觉一直在刻舱里待到日落西山。直到大副慌忙闯进来,他们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好像和淮楼在一起,时间总是不够用。 在他们的斜前方,有一艘大船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还没有大到笼罩整艘船的地步,但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却显得格外的刺眼。 “遭了,那船上还有人!”船长常年生活在船上,虽然此刻被渐起的黑雾影响了视力,却还是凭着对船只的了解,分辨出了晃动的人影。 淮楼立刻扯下铁制的固定缆绳,将它凌空抛出,上百斤的铁链霎时间稳稳当当的套在对面大船的系船柱上。 秦戊只听到他说了声“注意四周”便看到他轻跃到链子上,快速朝前方奔去。 火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淮楼上船后就不见了踪影。秦戊猜到淮楼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但迟迟不见淮楼的身影,他心里越来越焦急。 就在这时,他看到从船上掉落出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扑通”一声,直直砸入海里。 同一时间,他听到淮楼的喊声:“快救人。”身体反应比大脑快,秦戊和大副在听到话音响起的那一瞬间一起跳进海里。 此刻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大海的水流又不似小河一般缓和,秦戊刚入海,便和大副失散了。浪潮一波又一波地袭来,秦戊在海里艰难地寻找着。 等到他觉得那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他附近的时候,他的脚蹬到了实物。慌忙转身,借着船上的火光,秦戊看到那人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他快速游到那人身边,费力扯出堵住那人嘴里的布团。布团塞得又紧又深,扯出来的时候那人干呕了好几下,但好在勉强能顺口气了。 秦戊带着他向海面游去,却在快浮出海面时,被那人扯得不停向下。 秦戊虽闭气功夫了得,但总归是个女子,在这并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大海中,他只能被那个突然抽筋的男人一路拖着向下。 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放手时,腰上多出了一只手臂,带着他和那个男人继续朝海面游去。 四处飘散的发丝之间,秦戊看到淮楼坚毅的侧脸,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独属于他的温度,心中无比安定。 大副在他们上船之后也跟着上来。 秦戊从船舱里匆匆换了衣裳走出来就听到那个被绑的男人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敢这么设计我,老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没事吧?”淮楼看到他出来,立刻上前问道,眼里止不住的担心。刚才他一跳进水里便看到秦戊被那人拖着沉入海里,心中一阵后怕。 “我没事。”秦戊感受到淮楼的焦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回答。 那被绑之人踢开身上的绳索,走到秦戊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小兄弟,谢谢了啊。又转向淮楼:“要不是你和这位兄弟,我今天要么葬身火海,要么葬身大海了。” 说着,向两人单膝跪地,欲行大礼。 秦戊和淮楼连忙扶起他,淮楼道:“这位兄台实在无须如此。” 秦戊点头,“任谁碰到这种事情都不会一走了之的,我们能遇上,也算是缘分。” 那人叹了一声,“可不是嘛,要不是今日遇上你们,我这鼎鼎大名的海上鲨可就销声匿迹了。” 秦戊低低念了声“海上鲨”,刚想说很熟悉的时候,便听到身边的淮楼开口:“原来阁下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海上义盗,万俟安?” 万俟安摆手笑道:“海盗就是海盗,哪还分什么义不义。不知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两位是万俟的恩人,留个姓名日后也好寻着机会报恩。” 万俟安约三十一二,面容虽不似淮楼一般俊美,却也是五官端正。许是常年行走江湖,眉目间自成一股豪迈洒脱,这样一来,反倒让人忽略他的相貌,更亲睐于他本身的气质。 淮楼朗声一笑,对着万俟安道:“报恩之事就此不提。若万俟兄不嫌弃的话,我们就交个朋友。” 他顺手搭在秦戊肩上,道:“在下景绥,这是我小弟景戊。” 秦戊朝万俟安笑着点点头:“万俟大哥唤我阿戊就好。” 淮楼听着秦戊若无其事地摘掉自己给他冠的姓,心中无奈一笑,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万俟安不知道两人心里的小九九,直拍手叫好,“能结识两位小兄弟,当真才是我的荣幸。” “彼此彼此。” 三人在夜风之中谈笑无间,直到船渐渐减速,直至停住。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艘比刚才起火的那艘船更大的船舶横在那。船顶的血色骷髅旗帜,在底下的灯火中显得格外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海岛老窝 万俟安一见到那艘船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看着从那艘船上走下来的刀疤脸,“呸”了一声,“狗|杂|种,原来是你!你送上门来找死吗。” 吴亨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唾沫,对万俟安说:“鲨鱼,你现在也就只能逞逞嘴皮子了。” 话音刚落,从那条船上瞬间跳下十多个手持大刀的小喽啰。 淮楼不动声色地将秦戊掩在身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刚才他一上那条火船,就受到了袭击。袭击他的人武功不差,明里暗里一直在引着他去追他。 刚才他救人心切,没和他过多纠缠。这下细细想来,那人显然是知道他是谁的,不然不会刻意要给他带路。 这群海盗,恐怕不止表面看到的争夺地盘那么简单。 在场的这群人,除了万俟安和那个刀疤脸武功稍好,其余都不值一提。但他有心去他们的老窝瞧瞧,便给了秦戊一个暗示,两人假意挣扎一番,便和万俟安一起被绑上了那条大船。 秦戊双手被反绑,被人蒙住眼睛,堵住嘴巴一路推着往前走。 照他的推算,据他们被绑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他们一直在船的底舱里关着,没法交流,也没法视物。 秦戊留神听着周围的一切,有很细微的海浪声,风里夹带着浓重的海腥味。脚下已经不是甲板,他们很可能被转移到了一个海岛上。渐渐地,能闻到一丝油烟味,还能听到一些女人的娇笑声。 这里,应该就是刀疤脸的老窝。 三人被押解着关进了暗牢。 淮楼刚解开秦戊身上的绳索,秦戊便听到万俟安一下扑到铁杆上,怒不可遏,“吴亨你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有本事你就朝我来,别他|娘地动我兄弟。” 万俟安冲着对面监房里着急地吼道:“老金,老金,你怎么样了,应我一声!” 半晌,对面传来一声嘶哑的男声,“头儿......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空气里飘散着的血腥味无一不诉说着对面人的情况有多糟。万俟安一拳狠狠地砸在铁门上,发出“哐铛”的刺耳声。 秦戊和淮楼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思。 淮楼走上前去,问万俟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怪我。”万俟安长叹一声,“让兄弟们跟着我受苦了。” “我和吴亨是老头领的两个左右手。头领死后,我继承老头领的先志,只劫不仁不义之财,吴亨却没那么多顾忌,什么都干。 本来也相安无事,但前不久我发现他居然去做中间人,把那些人贩子拐卖来的女孩子从海上运到别国去卖,从中赚钱。 这可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缺德事啊!我们是海盗,平日抢夺钱财也就罢了,抢人卖人这种事怎么能干呢!” 万俟安说到这,不住地叹气,“我跟他交涉过好几次,他都不听。最后他还对我起了杀心,我的弟兄......唉......” 秦戊越听越心惊,贩卖人口,已经触犯朝纲,这个吴亨果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淮楼眉头紧皱,他和秦戊都知道,这次算是误打误撞碰上了。海盗平日劫获船只银钱,这事也不算太大,更可况盛国的海运也不算特别繁荣,朝廷也就没有过多的注意到这边。 却没想到,只要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腐虫便会疯狂滋长。 万俟安算是江湖中有口皆碑的义盗,所以淮楼才愿意和他打交道。这人虽是海盗,确有侠义之风,往后朝廷若是要着重发展海运,少不得要和他打交道。 细细盘算了一下,淮楼又问:“你现在还有多少兄弟在外边?” “大概还有五十来个。”万俟安沉吟了一会儿,苦笑道:“吴亨钱多,愿意跟他的人也多,这里是他的老巢,少说也有一百多人。” “哼,就他那群废物。”淮楼嗤笑一声,眼里满满的蔑视,“五十个人足够了。” 秦戊看着这样的淮楼,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悸动。这是如今盛国战场上的王,甚至在当今五国之中都是佼佼者,论以少胜多的战事,他说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了。 朝莫淡淡地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老丈,直到他双腿止不住地发颤,下一刻就要跪倒在地上时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那封信。 一封被拆开过的信再呈到他面前,也没什么可看的价值。不过,老丈说这封信是秦戊写给他的,这倒勾起了他看一看的欲望。 朝莫想起来那天秦戊是想要跟他说什么吧,但是自己让他先好好休息,后来被离嫊紧急召回宫中,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这还专程写了一封感谢信给自己,难道自己曾经和他有什么渊源?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朝莫才终于打开了。 这一看,便整整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微颤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他试图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唤来小侍,进宫。 离嫊慵懒地靠在软塌上,一袭紫红的抹胸罗裙下衬得裸|露的双肩更加圆润白皙,裙下纤细修长的小腿在夜明珠的柔光下,显得愈发的诱|人。 “不是说以后都不想见我了吗,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朝莫被离嫊这么嘲讽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只是更加心疼她。他给不了她要的,却总是无法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狠不下心,也舍不得狠心。 暗自叹息,朝莫把信递给离嫊,“这是盛国左相秦戊写给我的。” “盛国?你还当真如逻西所说勾结外国?”离嫊笑了笑,起身接过信。虽然她讨厌朝莫的某些做法,却始终是信任他的。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诺大的房间里,没有丝毫声音。朝莫没有催促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冷静,和他一样。 “盛国,左相,秦戊。”离嫊低声念着。 “对,秦戊。”朝莫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秦戊……秦……戊……青……娪……青娪。”眼泪就这么落下来,砸在那张写着秦戊的纸上。 离嫊愣愣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朝莫,“是小妹!是小妹!对不对?” 朝莫看着这样的离嫊,心里揪着疼。他忍不住伸手抹去她满脸的泪痕,抱着她,轻声却又肯定道:“是小娪,是她。除了我们,这世上只有她会柴家军的暗语。” “嫊嫊,妹妹还活着。” 离嫊平息了情绪,立刻叫木香进来为她收拾东西,她要马上去盛国。 “下月初就是祭祀大典,现在不能走。” 朝莫拦着她,“与其这样贸贸然过去,给逻西落下把柄,倒不如正大光明去拜访盛国,反正你不也想着找时间去和他们商量海上贸易的事吗?” 离嫊仔细分析了现在的局势,认同了朝莫的说法。 既然已经找到小妹,总有机会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解救百姓 “嘘——有人来了。” 就在几人低声商讨时,淮楼突然出声打断。 紧接着,暗牢的大门就被打开,沉重的闷声响彻整个地下牢房。 “嗒,嗒,嗒——”来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淮楼起身一看,这就是那天故意引他来这个地方的人。 当时他蒙着面没看清,此刻虽然光线黯淡,却也足够淮楼看清他的真面目了,“逸鸣,原来是你。” 被唤作逸鸣的人见到淮楼,身体一僵,随即掏出钥匙迅速打开门,“你们先出来,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淮楼不置可否,大步踏了出去。万俟安拉着逸鸣的手,“我兄弟——” 秦戊紧跟其后,走到万俟安身旁对他说:“他现在深受重伤,留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逸鸣看了一眼秦戊,低声附和:“对。等你们都处理好了,再接他也不迟。” 逸鸣将他们带到他住的房间,便匆匆离开,说等会儿来找他们。 淮楼找出笔墨开始部署行动,“万俟,你把这岛的地形画出来我看看。” “糟糕,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万俟安心中暗悔为什么当初要和吴亨断交得如此彻底。 “我来吧。”一旁的秦戊突然出声,他拿起笔便开始勾画地形图,“我们进来一条直路走到底,把我们进来的方向定为南方,那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正北方。” 在纸上圈出了两个点,随后又在西方的位置画了一个盯梢台,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勾勒出整个岛屿的雏形。 万俟安看着岛上零星分布的几座礁石,惊讶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声辨位。” 淮楼深深地看着秦戊,眼带笑意。胸中不断涌出一股自豪感,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秦戊点头笑了下,看到淮楼眼里毫不掩饰的赞扬,蓦地心跳加快。他没想到,小时候被逼着苦练暗器,倒是练成了这么一项技能。 淮楼武力虽强,却胜在综合方面,对上他这术业专攻,确实也只能后退一步。 “厉害了,阿戊兄弟。” 逸鸣没过多久就匆匆回来,“你们商量得如何了?一炷香后就要换守,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了。” 秦戊把地图递给逸鸣,让他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逸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把地图又递了回去,“这地图比我画的都还详细,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淮楼随即让他掩护着万俟安出岛去召集弟兄。万俟安问:“何时开始行动?” “丑时末。”人心防备最弱的时候。 淮楼望了一眼窗外,冬日海上的夜风总是刮得人生疼,这群人,怎么配享受春日暖阳? 等逸鸣和万俟安走远后,秦戊才开口:“逸鸣是谁?” “叛将。”淮楼摇摇头,又否认了之前的说法,“准确来说,应该是逃兵。” “他原是军中大都统,前途不可限量。却半年前的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在这儿。” “能舍下前程跑,甘当逃兵留在这当普通守卫,想必他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这样没错。但逃兵就是逃兵,这是他作为一名军人一生的污点。” 秦戊点点头,逸鸣身为大督统,手下掌管着千余士兵,这若是换在战时,那造成的后果不言而喻。 军纪重如山,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既然选择了做逃兵,就已经失去了做一名军人的资格。 很快,逸鸣就赶了回来。一进门,他直直跪到地上,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爷。” 淮楼没有让他起身,他看着身前的人,冷声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里的海盗头子干着叛卖少女的勾当。”逸鸣匍在地上,声音哽咽,“我的妹妹也被他们强抢至此,因抵死不从,被他们......” “我要为我妹妹报仇。” 良久,淮楼叹了口气,“这件事,你本可告诉我,也不必落得如今这般。” 逸鸣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是我太过冲动。原本我只想杀了吴亨为妹报仇,却发现这吴亨背后有股大势力。仅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救出被困在这岛上的数百名女子。” 秦戊皱眉,“他们把那些人全都关在这岛上?”逸鸣点头,对着秦戊一个叩拜:“左相大人。” “因为明天就会她们运出海,所以这两天就集结完了这一批人。” 淮楼往窗外看了一眼,道:“时辰快到了,你去接应万俟安。秦戊和我去救人。” 黎明前的夜色,如墨般漆黑,寻不出一丝光亮。但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太阳也就出来了。 万俟安的兄弟们就在岛附近隐藏着,他很快就和他们相聚。在约定好的时间,按着淮楼指定的各个方位,各自行动。 他们在前方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淮楼和秦戊来很轻松就到了岛上的另一个暗牢。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潮湿腐败的泥土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 上百名妙龄女子被齐齐锁在里面,啜泣声此起彼伏,奏出了一段绵延不绝的哀歌。秦戊吹开火折子,火光微动,他一下就闪身侧到一边。 刚才站着的方向砸下一大块干涸的泥土,同时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女声,“人渣,放我们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嘶吼,叫嚷着要离开。 “闭嘴。”淮楼皱着眉冷喝一声,带着上位者的气势,瞬间让吵吵嚷嚷的地洞鸦雀无声。 秦戊把火折子放在自己身前,低声开口:“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尽量别出声,跟着我们走。” 秦戊如玉的面庞和温润的嗓音无一不在安抚着这群濒临绝望的女子,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大家都听从秦戊的指挥,有序地离开。 所有人成功走到地面,逸鸣便赶过来对着淮楼说:“万俟安已经擒住吴亨了。” 他带着那些女子去到正厅处,淮楼和秦戊去找万俟安。临走时,秦戊回头看了一眼被淮楼敲晕的守门人。 这仔细一看,却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了。 淮楼发现秦戊没有跟上,回过头看到秦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是地上昏迷的那个小喽啰。 第12章 手刃仇人 淮楼将那人带进地洞里绑起来,点了穴,那人便呻|吟着转醒。他拍了拍秦戊的肩膀,走出了地洞。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那个下毒的凶手。他耳背后那道疤,很明显是曾经被逐出药王谷后强行挖除的一株草药形状的刺青。 那是药王谷的人特有的标识。 赵全觉得后颈疼得厉害,想伸手去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他像一条蛇般在地上蹭动,刚想开口呼救时,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地洞很黑,勉强仰着头看上去,赵全并不能看到什么,只能从鞋子的样式知道这是个男人。 秦戊点燃火折子,攸地蹲下身凑到赵全面前,高热的温度竟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看到眼前的人,面容俊朗却没有丝毫表情,看他的眼神冷得可怕。他听到那人幽幽叫了一声“陈方”,浑身都开始冒起了鸡皮疙瘩。 陈方,是他十五年前的名字。自从那件事后,他被四处追杀,费尽心力才侥幸逃脱至此,活了下来。 秦戊看到他瞳孔急剧收缩便知道是这人无疑,他淡淡开口:“你还记得你的表哥李卓强吗?十五年前在柴府做厨子的那个表哥。” 赵全浑身剧烈颤抖,“你是谁?是大人派来杀我的吗?” 秦戊心中一动,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你已经多活了十五年,是时候走了。” “大人,求大人开恩。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这十五年来没有泄露过半个字,大人饶命。”赵全挣扎着想爬开,却只能在原地乱蹭。 秦戊从他身上取下佩刀,银白的刀身,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凛冽。 “这话你就留着去跟你表哥说吧。” “不要,你不能杀我。”眼看着刀已经靠近喉咙,赵全拼尽全力闪到了一旁,颈部被划出一道血痕,冒出细细微微的血珠。 “你若是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我找画师,把曾经跟我接头的人画了下来。如果我婆|娘三天后没有见到我,她就会立刻把画像交到官府。” 秦戊冷笑一声,“当初和你接头的,不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你以为报官就能奈何得了大人吗?” 他用刀身轻轻地拍在赵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我知道画像没用,但我自然是有你不能杀我的东西。”赵全看到秦戊收回了刀,心下舒了口气,“虽然那人并不重要,但我以前在皇家医馆捡了五年的药,我能清楚地闻出来他当时身后跟着的那位仆人身上的味道。” 他停顿了一下,看秦戊并没有再举刀的意思,知道他已经死不了了,才继续道:“那是常年接触名贵药材的人才会有的气味,除了宫中的太医,绝不会有第二类人。” “所以,你想要如何?”秦戊问他。 “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大阴谋,但我对那些没兴趣。你给我十万两黄金,我带着我婆|娘从此销声匿迹,担保再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这事。” “可我只相信死人说的话。”秦戊又重新举起刀,对着他冷然一笑。 “我这些年鼻子越来越不好,所以一直让我婆娘记住那味道。如果她见不到我,会直接去找左相大人,向他禀明一切。届时,以左相大人的为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赵全咽了咽口水,抛出了最后的一块救生浮木,“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找到我婆娘在哪。” “是吗?”秦戊轻笑一声,嘴角扯出一抹苦涩,“你当年被人收买,用飞煞毒死柴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虽不是你主谋,但事实确实是你没能经得起诱惑,白白残害了一百多条人命。”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你而死。” “你还是让你的娘子来找我吧。” 秦戊刚打开门走出地洞,便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胃里空空荡荡,只能不停地吐水,到最后已经连水都吐不出来,只能不停地干呕。 淮楼已经在第一时间给秦戊梳理了气息,却还是没能缓解他的症状,只能在一旁不停地顺抚他的背。 等秦戊稍微缓过来了些,他便带着他一同离开。走之前,在地洞放了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一切。 有的没的,统统都消失不见。 万俟安和吴亨交手的时候受了点轻伤,此时正在上药。 他看到淮楼带着秦戊进门,还急急忙忙地到了杯温水给秦戊,心下奇怪,“阿戊兄弟这是怎么了?” 秦戊慢慢地喝着水没说话,淮楼坐在一旁道:“看到了些恶心的东西。” 万俟安“噢”了一声,随即一脚踢在绑在地上的吴亨,“对,都他|娘的是恶心东西。” 淮楼看了看秦戊,发现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便对万俟安说:“通知官府过来抓人吧。” “已经派人去了,估计还得过两天才能到。” “好,那我们先回房休息。”淮楼不再多说,扶着秦戊随便找了间房间进去。把秦戊带到床边坐下,淮楼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想说点什么吗?” 秦戊闭了闭眼,半晌才开口:“我杀了他。” “你为父母报仇了,他该死。”淮楼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秦戊的头,带着他特有的气息和节奏安慰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秦戊转过头看着淮楼,望进他深邃的眼里,温柔和怜爱一览无余,让秦戊混乱的心绪就这么缓缓平静下来。 他无法等到官府来人将陈方抓进大牢,无法克制自己看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而产生的滔天怒气。 他小时候见过陈方,但是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刚才看到他的那一眼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直到后来看到他耳背后的疤痕才确认这人就是老谭的那个徒弟,陈方。 陈方不傻,他为了活下去,也确实是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如果他真的遇到幕后主使派出来的杀手,在找到他娘子前,至少他是可以多活些日子的。 只可惜,他遇错了人。 他认为盛国最义薄云天的左相大人,反倒是那个最想让他死的人。 “淮楼——”秦戊刚一开口,就被他打断,“叫我景绥吧。淮楼是名,景绥是字。” “景绥。”秦戊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淮楼,“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被心上人如此脆弱地需要着,淮楼只觉得整颗心又酸又甜的。 淮楼对他温柔一笑,低沉的嗓音砸在他的心湖里,漾起细细微波。秦戊听到淮楼说:“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大抵所有的痛苦和不安,都会随着淮楼的陪伴而渐行渐远。 这一次,秦戊一夜无梦,睡得深沉。 第13章 陷入纠结 秦戊和淮楼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在官府没来之前向万俟安辞行。 岛边,万俟安再次郑重地向二人道谢,“我替所有获救的姑娘们谢谢两位的仗义援手,若不是你们,这畜生不知何时才能伏法。” “万俟兄万不可再与我二人客气了,此事光靠我们俩也不能成事,也多亏了你的兄弟们。哦,对了。”淮楼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万俟安,“这金创药生肌活血效果极好,你拿去给老金内服加外用,不出三天,他便能行动自如了。” “万俟大哥,他日你来京城,便去听玉楼留个口信,我若那时在京城的话,就来寻你。”秦戊说到。 “京城啊......是有好多年没去了。”万俟安面露怀念之色,“行,有时间了,我一定去找你们喝个痛快!” 万俟安重新给他们安排了一艘船送他们去海城,索性海岛里海城并不太远,秦戊和淮楼才没有耽误更多的时间。 逸鸣和他们一起出发,下船之后,淮楼叫住他,“按军纪来说,抓住的逃兵理应处死。但念你此次立了一功,而且也是事出有因,功过相抵,从此你不再是戴罪之身。不过,你也不能再重新入伍。逸鸣,以后和你妹妹好好生活吧。” 得到赦免的逸鸣并没有表现出兴高采烈,反而握紧了贴在两腿外侧的拳头,语带哽咽:“末将......多谢将军。” 说完,最后一次向淮楼行了军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对于一个热爱军营的人来说,一辈子都不能再次为兵,那是他永生的遗憾。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不论有心还是无意,总会得到或重或轻的惩罚。 秦戊进到安置点帐篷,等候多时的张公公立刻迎上来呈上圣旨。 “左相大人,皇上看到奏折,龙颜大怒。户部连大人被撤职收押入牢,右相大人以监管不力之罪,罚三年俸禄全部充作赈灾银。皇上调出国库余粮,命小的日夜兼程赶到这边。” “现在所有粮药银钱都在那边的帐篷里放着,等您调度。” 秦戊接过圣旨,“有劳公公了。”让小兵带张公公去休息,秦戊和几位主事大人一起商量好了所有的分配供给比例。 屋内,秦戊跟各位大人们开始商讨灾后的民生恢复事宜。 这次受灾人数几乎囊括了整个盛国所有沿海的城镇,人口基数庞大,城镇的建筑也被毁得七七八,要重新恢复民生,是一件巨大而繁琐的工程。 “臣认为,此次涝灾牵连甚广,如果再按以前只靠朝廷补助的方式去执行,恐怕整个国库都空了,都还没有补完这些人。”周大人首先说道。 “臣也同意周大人的说法。”刘大人附议,“我们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是小范围的灾害朝廷可以全权救助,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得取一个折中之法。” “没错,依老臣所见,应该调动起百姓们的积极性,让他们自主投身到重建家园的环境中。” “或者可以让他们自己去做生意,由朝廷给予适当的补贴。” “还有那些建筑,公家的建筑给予工钱和粮食,雇用百姓来修葺,让他们自己赚钱再去修缮自己的房屋,这样也可以逐渐恢复起银钱在市场的流通。” ......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每位大人都对此次的灾情感触颇深,也都情真意切的提出自己内心认为最可行的办法。 “众位大人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听到他们说得差不多后,秦戊才开口:“大家说得很对,此次受灾范围过大,光靠被动的救助方案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不仅要考虑到朝廷财政支出,还要让百姓们对生活依然存有向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才是这次赈灾最重要的事。” 秦戊继续说:“三天之后,你们把具体的实施方案呈给我。” 走出房间的时候,天都黑了。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割着秦戊的脸,刮得他生疼。赶紧把厚厚的领子立起来围住脸庞,这才感觉舒适许多。 他想起早上他从西家村过来安置点时,淮楼叫住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披上厚披风。淮楼把领子立起来,秦戊整个人眼睛以下的地方都被裹得严严实实。 他被淮楼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的任他把自己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秦戊很明显的感觉到,淮楼对他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继续承淮楼的这份情。 他在还未懂人事的时候便失去了爹娘,这些年来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当初救他一命的大哥,姜纪尘。姜纪尘虽待他好,却也仅仅只是年长了秦戊几岁,也未曾为人父母,根本就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秦戊所有的学识都是自己从书上学来的,可爱情这东西,独独是书上未曾解说过的。他依恋淮楼,却不知道那份依恋到底是不是爱。 若是,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他又怎能陷淮楼于不忠不义之地? 可若不是,那又是什么? 博学多谋的丞相大人,在面对爱情时,也毫无平日的果敢敏捷,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般四处跌跌撞撞。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新的想法 玄参的到来,让整个西家村成功渡过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见到了光明。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进展缓慢,但是西家村的所有病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康复。 秦戊在房间里写着奏折。 两天前,安置点的大人们把文书呈上来,厚厚的一大摞。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整合了所有的文书观点,重新拟了一份新的灾后民生恢复方案。 在之前的基础上细化了所有的实施步骤,从朝廷到百姓,从柴米油盐到衣食住行,精简又不失详尽。 淮楼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秦戊伏在桌上,低头书写奏折的模样。红润的唇瓣,白皙的脖颈,莹润的手指,无一不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秦戊。” 秦戊停下笔,转过头看着淮楼,“景绥,你不是去整合军队了吗,这么快就完了?” 那天秦戊从安置点回来后就得知淮楼去各地检查驻扎军队了,短时间忙不完。现在才过去五天,这人怎么就回来了? 淮楼当然不会说,他想秦戊了。所以在生生熬过五天后,就把这些管朔也能做得下来的事情扔给他,自己快马加鞭回来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管朔能处理好。” 秦戊莫名地轻笑一下,把手边的文书递给淮楼,“那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一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淮楼没注意到秦戊的那个笑容,接过文书就坐在桌边翻阅起来。 良久,他终于看完了整本的文书,指着最后那几页,“你想问的是这个官府租赁房?” 秦戊点点头,他在文书的最后加上了自己之前在安置点碰到那个小姑娘时产生的想法。 让百姓们不被动靠着朝廷的救助固然好,但是在灾后初期,他们虽然能勉强吃饱穿暖,但并没有足够的工钱去修建房屋,也并没有落脚的地方。 秦戊想着,可以由国家的名义,在相对安全的各个地方,修建一些住所。这样一旦发生灾害,那些难民在避难日能够住得上房屋,而不是那潮湿的帐篷。 一来对身体比较好,二来在灾难结束后的过渡期,他们也有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当然住在这里也是要收房租的,只是由朝廷补贴,比他们租其他的房屋要便宜很多。这样既不会让他们产生懒惰的心态,反而更能调动积极性,早日存够银钱自己修房。 每户人家房屋的租赁期为五年,只要踏实肯干,五年内足以存够房款。等所有人都搬出去后,这些房屋可用于店铺出租,活跃了市场,也不至于空房浪费。 只是一旦发生灾害时,要立即归还投入避难用,作为补偿,朝廷也会拨付相应赔偿款。 “你觉得如何?” 淮楼低笑一声,有些惊叹的看着秦戊,“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前无古人的想法。很有开创精神,不管是从朝廷的角度还是百姓的角度,你都拿捏得很好。” “秦戊,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对你刮目相看。你总是在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的时候,再告诉我还不止这些。” “你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 淮楼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称赞和欣赏。 秦戊忽然觉得有些害羞。自从当上丞相以来,他听到过无数动听的赞扬声,没有一次像这样,会觉得不好意思。 或许,这其实就是爱情? 时间飞逝,秦戊和淮楼各自加紧着处理事务,两人的感情也日益加深。 还有一月就要到年关了,沿海的灾后工作正在有序地进行着,秦戊和淮楼也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如来时般日夜兼程,马车在两天后的拂晓时分到了丞相府。秦戊朝着站在府门口相拥而立的一对夫妇点点头,回房换上朝服便匆匆赶向宫中。 姜纪尘看着秦戊匆忙又疲惫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阮芙在一旁把姜纪尘的神情尽收眼底,开口安慰他:“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不用太过担心。”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当初教她易容是对她好还是不好,我想过无数次她长大以后的场景,却始终没想过会是这一种。”姜纪尘感叹着,和阮芙一起慢慢往听玉楼的方向走去,“她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我真怕哪一天她撑不下去,到时候万一我不在她身边...... ” 阮芙轻声一笑,打断了他,“不会的。我们是彼此的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小娪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在她身边。” 姜纪尘深深地看了一眼阮芙,拥她入怀中,“但愿如此。” 第15章 太傅丞相 秦戊赶在上朝的前一刻到达大殿,他站在龙椅台阶下的左面,陆凛正在右面与他对立而站。 下马车的地方离大殿有点远,秦戊是跑着进来的,有些喘。 陆凛正见到秦戊,走过去停在他面前,“秦大人才刚回京城就赶着来上早朝也是不辞辛劳啊,你赈灾有大功,相信皇上不会因为这点时间就惩罚于你的,何必把自己搞的这么累呢。” 秦戊平复着气息,听着陆凛正阴阳怪气的语气,淡然开口:“让陆大人见笑了。秦戊向来比较胆小,对于重大的事情向来不敢多耽误片刻。” “上朝——” 陆凛正被秦戊噎个正着,刚想反驳,皇上就上朝了。他狠狠地拂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淮延坐在龙椅上,淮楼站在陆凛正面前三步的台阶上,在秦戊这个位置可以很好地看他。 他也换了一身朝服,应该是刚沐浴过,发尾还泛着些水汽。从秦戊这个角度看过去,斧凿般英挺的面庞褪去了一丝凌厉,温柔细腻,让人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一些。 淮延看到秦戊出现,心里高兴,“左相说说沿海的灾情吧。” 秦戊向中间走一步,把奏折递给张公公,道:“皇恩浩荡,百姓现在都平安无碍,工部已经开始灾后重建工作,百姓们也都积极参与其中,在年前受灾较小的地区基本能恢复到灾前的生活水平。” 淮延满意地点点头,“嗯。督促工部要加快速度,尽量早日完工。” 接着他又问淮楼,“边境情况怎样?” “回皇上,边境目前无战事,胡古族领主逝世,依约停战一年。只是偶有几个不成气候小喽啰来犯,不足为惧。” “胡古族向来不讲信用,要时刻警惕,免得被他们钻了空子。” “是。” 淮延又听了其他几位大臣的启奏,确定了来年的重点民生方向,他让秦戊和淮楼到御书房,就宣布退朝。 陆凛正从秦戊身边走过,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秦戊面带微笑地朝陆凛正颔首,径自跟上淮楼的步伐而去。 御书房。 淮延看着手中秦戊早朝时呈上的奏折和文书,秦戊和淮楼坐在书案下方的座椅上,无言沉默。 秦戊没用早膳,现在饿得有些难受,只好不停地喝茶,借水充饥。 淮楼回京直奔皇宫,赶在淮延起床前沐浴一番,和皇兄一起吃了早膳。他看着秦戊的小动作,心里懊恼自己怎么没早点注意到。 他出声打断淮延,“皇兄,我饿了。” 淮延斜了他一眼,幽幽道:“不是用过早膳吗,饿这么快?让御膳房给你送些点心吧。” 点心很快就呈上来了,淮楼放在他和秦戊中间的案桌上,“左相大人一起吧。”秦戊看了一眼淮延,见他没注意这边,对淮楼投上感激的一笑,才开始小心吃起来。 良久,淮延“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文书,“不错,不错。秦爱卿这个提议,朕甚是满意。淮楼,你说朕当如何赏赐左相大人才是。” 淮楼抿嘴一笑,起身对淮延道:“不管皇兄赏什么,都是对秦大人最大的嘉奖。” “去。”淮延笑骂了一声,转头问秦戊:“左相自己说吧,要什么奖励。” 秦戊对着淮延深深鞠了一躬,“这些是臣与众位大人一同商议而来,不敢独揽大功。再者此乃为人臣份内之事,实在是不敢向皇上讨要奖赏。” “我还不知道你。”淮盐无奈摇头,“这前面的我相信是那些老臣子提的,可这官府租赁房,必定是你的主意。” 秦戊笑而不语。 淮延给秦戊提出了几点要多加注意的方面后,便让秦戊回府。 秦戊刚走到御书房的门前,就被从一侧跳出来的淮霄南扑了个满怀。好在他反应快,不动声色地避开胸|口处,“霄南。” “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秦戊将淮霄南牵到御书房门前的走廊的坐凳上坐着,看着眼前这年仅五岁就被册封为太子的孩子。 “皇上派我去沿海城镇赈灾了,走得匆忙,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秦戊略带愧疚地看着淮霄南,认真地跟他解释。 小太子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鼓着可爱的小脸侧过头不看他。 秦戊扯了扯他的小短手,不理他,又把他的小脑袋转到自己这边,“我给你布置的那几篇诗文写完了吗?” 淮霄南一听到这个,原先挺直的腰板一下就垮下去了,“写了,可是我还是不会。” 秦戊看着他瞬间像斗败的公鸡一般,又有些于心不忍,想着自己让他做的课会不会太难了,毕竟他还太小了些。 “你乖。”揉揉他的头顶,孩童软软的发丝熨贴在手心,让人心都会跟着柔和下来,“这是你第一次写,肯定会有很多不会。等多写几次后,就会了。” “真的吗?”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们俩聊什么呢?”御书房门从里面打开,淮楼从里面走出来。 “皇叔!”淮霄南看到淮楼,立刻就从坐凳上跃下,跳到淮楼身上,“皇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早上刚回来,就被你给撞见了。”淮楼托着他的屁|股,走到御书房内。 秦戊给淮楼做了个手势,便悄悄离开了。要是没有淮楼出面的话,小霄南定会一直缠着他闹。 当初皇上让他偶尔指点一下淮霄南的学问后,淮霄南便不爱跟着太傅读书,反倒是经常找他问东问西。虽然他很喜欢这孩子,不过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玩。 出了宫门,秦戊直接去了听玉楼。 第16章 得到线索 “唔……好怀念红英姐的手艺啊。”秦戊走进包厢,立刻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 红英此时端上来最后一道菜,笑着对秦戊说:“那大人可要把这一桌的饭,都吃完才行。” “好。” 待红英走后,阮芙一边给秦戊布菜,一边说:“知道你今天回来,红英姐特地给你做的你爱吃的菜。” 秦纪尘看到秦戊吃得慢,给他夹了菜放到他碗里,“多吃点,你外出这么久,是没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 秦戊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他转过头问阮芙:“我的脸没变形吧?” 阮芙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笑着,“没变形,不过确实是瘦了很多,多吃点。” 秦戊点点头,秦纪尘又道:“等过年休沐时,我和你嫂子要去江南游玩,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这……”秦戊有些犹豫,他不想去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阮芙拍拍他的手,“就这么定了。你整天那么忙,好不容易有十天休息日,定是要和家人们好好团聚的。” “你要是不走,那些来拜访的官员一定把你门前的台阶都踏平。年初一,我们就出发。” 秦戊被夫妇二人一唱一和的,就这么定下了休沐的行程。 秦戊回到府中没多久,管家就来找他,“大人,这段时间总有一个妇人在门前求着要见您。” “何人?” “她没说,只道是来报官的。” 秦戊心中一动,应该是陈方的娘子,“带她去偏厅吧。” 那妇人一见到秦戊就“噗通”跪下,哭叫着,“左相大人明察,我家相公遭奸人所害,特让我前来报官。” 秦戊听着她口里的“奸人所害”,扯出一道冷笑,“因何事报官。” 那妇人啜泣着从怀里拿出一幅药包,递给秦戊,“十五年前,我相公是皇家医馆的捡药人,后来被一位大人重金收买,拿到了西域独有的□□,伙同他的远房表哥一起,在镇国将军柴义的饭菜里下毒,毒死了柴府的一百多条人命。” “后来那大人斩草除根,四处追杀我相公。相公为了自保,凭着他多年对草药的熟悉程度,记住了当年来跟他接头的人身上的味道,就是我手中这幅药包的味道。我怕时间久了我也会忘记,寻了很久,才寻齐了那味道中所有的药材,制成这药包。” “我相公说,这是宫里太医身上才有的味道。”那妇人猛地弯下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求左相大人彻查此案,让我相公死有所值。” 秦戊看着身前不住磕头的妇人,心里感到一阵凄凉。到了这地步,她也丝毫不曾觉得陈方有任何过错。 秦戊已经没有力气再听她说下去了,他还没有大度到可以容忍仇人的亲人在他面前义正严辞的说“他的死,是有价值的”。 无知,当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接过那个药包,淡淡道了一句:“若是有孩子的话,让他多读些书吧。”随即让管家送妇人出门,下令以后别让她再进府。 这几天秦戊有些忙,除夕夜的国宴由礼部负责操办,秦戊身为礼部的直接管理者,虽然不用参与具体操办过程,但还是要过问一下流程安排的。再加上工部的灾后修建工作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他少不得要多操心。 除了回京当天,他与秦纪尘和阮芙吃了顿饭,这么多天过去便是再也没能再见一次。与淮楼约好的他不尽兴就不散场的棋局,也自然是久久没有下文。 淮楼也是忙着处理军中年关的事务,无暇□□前往左相府中寻找秦戊。 两人各自在相隔不到十里地的府邸中,愣是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不过好在,过几日西域女王要来进行国事访问,他们总是能碰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西域女王 拂晓,轻淡的阳光穿过薄雾,投在大地的各个角落。守城士兵早就收到圣旨,此刻已经大开城门,恭迎西域女王的到来。 远远地,一支队伍缓缓前来。最显眼的是正中间的一顶精美软榻。 层层叠叠的红色轻纱,丝毫不显得沉重繁杂,薄薄的一层光束笼罩在榻顶,有如天神下世般圣洁。 在百姓们的惊讶注视中,离嫊进入了宫门。 西域女王自继位以来,从不曾与中原有过往来,如今在这年关之际突然递文书要进行国事访问,着实令人费解。 “女王亲自前来,实乃我盛国之荣幸。”淮延站在大殿前,朗声道。 “皇上客气。”不大的声音,却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听得清清楚楚。 淮楼不由得皱眉,他忽然想起当初西域国医特地安排船送他们回来,而这次又将盛国选作中原第一个国事访问的国家,到底有何深意? 话音刚落,软榻前的红纱便被侍女掀开,离嫊起身出轿。 她身穿一袭露肩红裙,姣好的身材被包裹的恰到好处,妖娆多姿,却又透着威严凌厉。裙摆下露出来的白皙脚踝处绑着一串墨般漆黑的铃铛,走起路来却又丝毫不发出响声。 秦戊心里有些失望,朝莫并没有一同前来,他不知道朝莫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封信,知不知道他还活着。 离嫊坐在秦戊的斜对面,从她这个方向,可以不引人注意的看着秦戊。 女大十八变,当年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面容清丽的大姑娘了。若不是那封信,秦戊站在她面前,她恐怕也认不出来。 “盛国不比西域广袤无垠,却也山川河流环绕,别有一番美景。女王这次前来,定要多留几日,朕也好尽地主之谊。”淮延举起酒杯朝离嫊道。 “多谢皇上。”她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以前中原和西域往来只有沙漠可走,高危且耗时。但现在西域打开了海上之路,此番我亲自出航,为的就是能够建立起盛国与西域的海上商贸往来,两国互通有无,造福百姓。” 说完,坐在离嫊身旁的西域大臣便起身把草案文书呈给了张公公。 “西域地大物博,盛国能与之相互交流文化商贸定能收获颇丰。”淮延粗略地看了下,心中对这个计划也是十分心动。 离嫊很明确地提到,西域的口岸仅对盛国实行最优政策,这样一来,大量的别国商人会选择在盛国开设商铺,长此下去盛国的国体经济必定会远超其余三国。 “此事就交由右相负责具体事宜。” 陆凛正起身对离嫊鞠躬,道:“臣陆凛正拜见女王陛下。” 离嫊看着他,淡淡地点点头,指着身旁那位大臣,“熊年,专职负责海运商贸,由他和右相大人联系。” 淮楼坐在秦戊身边,一直暗中观察他。才几日不见,他似乎是又清减了些,眉眼间隐隐透露出疲惫。 心中升起浓浓的不舍,他一定是每天都忙到很晚,也不知道现在睡觉还会不会做噩梦。他已经快被思念逼疯了,等忙过这个年,他想,也是时候对秦戊挑破这层窗户纸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接待完西域女王后,秦戊便匆匆赶回府中,都没来得及和淮楼说上一句话。 席间,他和淮楼无意间对上视线,淮楼的眼神令他有些心惊。他突然开始害怕淮楼会说他现在还不能做出决定的事,只好在慌忙之中匆匆离去。 秦戊心里一团乱,放下手中已然看不进去的奏折,走出书房。 刚走到卧房门前,秦戊就对着房顶上冷笑一声:“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喝杯茶水?” 第18章 姐妹相认 空中气流微动。 从房梁上倾身而下的女子,一身红色罗裙,媚骨天成。 “不知女王陛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秦秦戊隐在袖里的两手微动,银针贴合与指缝之间蓄势待发。他知道眼前之人武艺高强,但若是动起手来,总能让对方尝点苦头的。 离嫊看着秦戊满眼的防备,既难过又欣慰。 她缓缓靠近秦戊,一张口,便有些哽咽,“我来找我妹妹。” 秦戊后退几步,皱眉不快,“女王许是走错人家了吧,我这丞相府的丫鬟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可没听说有人竟有个女王姐姐。” “那你呢,可曾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 这句话像一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秦戊指尖微抖,险些捏不住银针,他听到自己颤动的声音在问:“你是谁?” 面前之人对他苦涩一笑,继续缓步向他走来,“我叫柴嫊,我爹是盛国镇国将军柴义,我娘和我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叫白歆。” 离嫊停在秦戊面前一步,伸手摸上他的脸,拭去那满脸的泪水,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奔涌而出,“我有一个妹妹,她叫柴青娪。” 银针终于是落到了地上,秦戊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哭着叫:“阿姐。” 离嫊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戊,不发一语。这么多年,她好歹还有朝莫陪在身边,可秦戊却是独自一人。 他一个人,要多努力才能撑得过来。 “好了,小娪乖,再这么哭下去,明天你还怎么出去见人。”离嫊低叹一声,哄着秦戊。 “阿姐。”秦戊放开离嫊,双眼通红地看着离嫊抽噎,“阿姐。” “乖,阿姐在这呢。”离嫊拍拍他的手,给他倒了一杯水。 秦戊急急忙忙喝了一口水,便拉着离嫊的手问道:“阿姐,姐夫是和你在一起的,对吗?你们看到信了对不对?姐夫怎么没一起来?你们——”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个?”离嫊失笑地打断他,“他现在的身份是国医,不方便离开,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小妹,待会儿再说我们,你先跟阿姐讲讲你这些年的生活吧。” 若换作是小时候,哪怕是手上被擦破一丁点皮,秦戊都会哭闹着让全家人心疼他。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学会了自己承受所有的苦难。 他轻描淡写地便将那些痛苦的回忆抹去,也隐瞒了曾经心脉中毒差点死去的事情,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掉落山崖被人救起。 如果不是朝莫告诉过离嫊,她现在可能真的已经信了秦戊的话。心里一阵酸涩,成长的代价之于秦戊怕是过于沉重了些。 “阿姐,别说我了,你跟我说说你和姐夫吧。” 离嫊没有拆穿秦戊的谎言,她笑了笑,回忆起往事,“那晚你早早地被娘抱进房间,所以并不知道我在晚膳前就拉着朝莫和我一起去逛夜会。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死了。” “我和朝莫找了好久,才找到了爹娘的遗骸。那时我看到院子里有好多残缺不全的小孩子尸体,我完全分辨不出来哪个是你。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后悔当初没有把他们全部葬起来,心里想着,总会有个人是你吧。” 秦戊听到这,忍不住紧紧地握住离嫊的手,他无法想像,当初他们在一群面目全非,四肢不全的尸体中寻找着亲人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离嫊喝了口水,缓缓自己的情绪,“后来我们就把爹娘带到他们生前常领我们去垂钓的地方埋葬了,我和朝莫一路向西,误打误撞地就到了西域。” “你和姐夫,成亲了吗?” “你说呢?”离嫊反问秦戊,“要是成亲了,他现在就不是国医而是王夫了。” “为什么?” 秦戊不明白,朝莫虽然面上看不出来,确是实打实地有四十岁了。爹娘崇尚爱情至上,对于姐姐爱上这个比他大二十五的男人并不反对,反而还让他们订了亲。秦戊以为这么多年,他们早该结成连理了。 “唉,恐怕你姐姐以后都不能嫁人了。”离嫊眼眸低垂,面上带着无奈,“朝莫一直认为如果他当晚不和我出去,柴府不会遭此横祸,他责怪自己,要和我取消婚约。” 秦戊气急,“噌”地站起来,“这与他有何干系?我已经证实了,爹娘他们是被厨子下毒身亡后,再被杀手——” “你是如何知道的?” “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跟你解释。”秦戊顿了一下,又道:“所以姐夫的说法根本不成立,姐姐,你们还有机会的。” “傻丫头。”离嫊苦笑一下,“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不管是不是他的过错,他都没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接受我了。” “那这还算是爱吗?”秦戊心里莫名难受,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般,发出嘶哑的声音。 “算。”离嫊肯定地说:“我们相爱,只是不能在一起而已。” 秦戊迷茫地看着她,“阿姐,我不懂。究竟什么才是爱,又为何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离嫊摸着秦戊的头发,缓缓道:“爱,就是不管这世界有多少纷纷扰扰,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你就能感觉到安心。” “只是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不同的。所以小妹,阿姐希望你可以拥有最纯粹的爱。” “不管前路有多坎坷,他都一直坚定不移要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蓦然回首 一连几天,离嫊白日就在淮延的带领下四处观赏,两人相互交流了很多未来的贸易往来,正式地为两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夜晚,离嫊便会去到左相府,两姐妹依偎在一起说着彼此心中的故事。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秦戊不舍地拉着离嫊的手,离嫊刚刚一进门,就告诉他明天要起程去安国。 离嫊无奈地叹气,“要不是因为要多陪陪你,我三天前就该走了。我这次的目的是与中原四国互通海上贸易,现在还有三个国家没去呢!要赶在年前回西域,明天我必须得走了。” 离嫊看着秦戊满脸的不情愿,从腰间取出一条红绳替他系在颈间。 秦戊低头一看,绳上有一颗和离嫊脚踝上相同的铃铛,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 “这铃铛里有一只蛊虫,和我脚上这只的是母子关系。它带在你身上,我就能知道你是平安的。这也是我的信物,若你到了西域,只要出示这颗铃铛,就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嗯。”秦戊点点头,仔细将它收进衣间放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也想见见姐夫,上次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等我回去了我给你写信,还是用咱们柴家的暗语。”离嫊看着这个已经是盛国手握大权的丞相妹妹,心中感慨不已,“你在这朝堂之上,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知道吗?” “放心吧,阿姐。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陷进危险之中的。” “陆凛正那只老狐狸,你要当心他。他虽然没有谋反的意向,却不代表不会做越俎代庖的事。” “我知道,我总有一种感觉,当年柴府灭门一事,很有可能和他有关。但我现在还没有证据,只是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我总觉得,就算不是他,他肯定也参与其中。” 秦戊这几天和离嫊互相交换了彼此调查到的信息,虽然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指向,大概范围确是能缩小一点。 还差几个关键性的疑点没解开,秦戊感觉自己已经快摸到真相的中心了。 这一晚,两人聊了很久,直到秦戊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晌午时分,而离嫊早已离开多时。 国宴是淮延每年年末之时,在宫里举办的盛大的晚宴。届时,整个盛国下到九品芝麻官,上到皇上都齐聚一堂,为这辛苦劳碌的一年划下最后的圆满一笔。 官员众多,处于食物链顶端的那几位便成了众人敬酒的对象。对于常年不在京城的官员来说,此时就是巴结讨好的最好时机。 淮楼被一波又一波敬酒的人灌了不少,他担心地望向秦戊的那边,发现秦戊已然被围得看不见人影。 他推开自己身边的人,装作醉酒的样子挤到秦戊那边,“左相,咱们也来喝一杯。”可定睛一看,哪还有秦戊的影子。 陪着这边的官员喝了几杯,淮楼找到张公公,问他秦戊去哪儿了。 张公公此时也喝得有些醉,瘫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红,“左相大人呐,回府啦。王爷有所不知,左相大人不胜酒力,每年这时候都是早早地就跟皇上告辞回府去了。” 淮楼这才放下心来,自从秦戊当上丞相以来,他这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参加国宴。心想着明日一早就去左相府找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一想到秦戊可能会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瞧着他,颊边漾出那浅浅的梨涡,淮楼就觉得心中阵阵悸动,恨不得立刻便冲到左相府里去。 不过也只是想想,今日这宴,他算半个主角,还当真脱不开身。 等到他第二天睡到夜半时分才幽幽转醒,匆忙赶到左相府才被告知左相大人一大早就出门,要十日后才回来。 淮楼忽然意识到,秦戊可能是在躲他。 心中有些无奈,却也能理解。秦戊定是在纠结他的身份,淮楼心中想着,要怎样才能让秦戊不去在意这些? 仅仅只是承认并接受淮楼这个人呢? 北宁城。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秦戊此刻在客栈里睡得深沉。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伴随着阮芙的询问,“小娪起来了吗?” “阮阮,我起了。”秦戊伸了个懒腰,又是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房门被推开,阮芙抱着一堆衣服从外面走进来。 “你这是……”秦戊看着阮芙把衣服放在自己面前,眼神透露着疑问。 “我给你选的几件裙子,你试试喜欢哪件?”阮芙笑嘻嘻地展开其中一件在秦戊身上比划。 “给我的?”秦戊惊讶反问,“可我现在是男子,怎能穿女装呢!” 阮芙轻叹一声,放下裙子,拉着秦戊坐在床边,“小娪,你多久没穿过裙子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休息,不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好吗!再说,你的脸长期粘着面具,也得让它透透气吧。” 秦戊被阮芙的苦口婆心和循循诱导说服了,穿了这么多年的男装,做了这么多年的秦戊,他的确是有些怀念柴青娪了。 洗去脖子以上所有的障眼法,换上一身水红色长裙,看着铜镜中那个明眸皓齿,清秀雅致的女子,柴青娪愣愣出神。 当真是,好久不见。 今日是初二,也是北宁城的花神节。 北宁城常年气候温暖,适宜种植各种花朵,是以北宁以花闻名盛国。在这一天,所有养花的人都会用花装饰屋内屋外,大街小巷遍布各种风姿的花枝。 柴青娪走在街上,目之所及一片花海,美得不可思议。 晚风中携卷着丝丝花香,轻柔而沉醉。深深吸一口,身心脾肺间充满着花香,怡然自得。柴青娪高兴地对阮芙说:“阮阮,这里太美了。” 秦纪尘看着恢复女装的柴青娪,眼里有着惊叹。当初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她从阎王手里抢过来,她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女装。 十五年来,柴青娪一直是以男装示人,甚至在学会了易容术之后,都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真面目。 今日在阮芙的劝说下才换上了罗裙,不施粉黛的脸庞着实让秦纪尘吃了一惊。 他知道柴青娪美,却不知这么美。 似凛冬翠竹,坚韧挺拔,散发着淡淡清香;又如初春小花,尽得阳光照耀,低调着独自美丽。 身边人群突然都朝着前方走去,秦纪尘收回神思,拉着一位男子问道:“前面可是有事发生?” “你们是外地人吧?”那男子见他们点头就继续道:“我们北宁的花神节有一个传统,叫做牵红线。” “所有未婚的男女皆可去前面的红线处选择一条红线,等红线全部被选完后,绑着所有红线的那根丝带就会被解开。那时,大家便可自己去寻找红线另一端的人。若是有意,则可进一步交流,若是无意,便各自礼貌再见。” 阮芙听得兴趣盎然,拉着柴青娪便往前走去,“我们也去瞧瞧。” 人很多,他们来得太晚,挤不进去里面,只能凭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判断这个未婚群体到底有多庞大壮观。 阮芙不等秦纪尘,拉着柴青娪费尽力气挤到了边角的一个位置,那里还剩下几条红线没人牵,阮芙催促着柴青娪快选一条。 柴青娪摇摇头,附在阮芙耳边大声地叫着:“我们出去吧。”说着就想拉着阮芙走。 阮芙在兴头上,不依她,大声叫着:“试一试嘛,要是不喜欢走就好了。万一碰上你喜欢的呢,你不试,可就错过了。” 柴青娪被她缠得没法,只好随手选了一条。这时,旁边挤过来几位年轻的姑娘,将剩下的几条红线握在了手中。 阮芙笑着拍拍柴青娪的肩膀,“我和你大哥去四处逛逛,你不用急着来找我们。”说完就 闪身出了人群。 前方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浑厚的嗓音,“请大家握紧手里的红线,现在我们将解开丝带。”不自觉地,柴青娪紧紧握住了红线。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身边的人开始向前方移动,连带着她也跟着磕磕跘跘地往前方走去。 走了没几步,柴青娪便感到手中的红线颤动了一下,蓦地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透过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那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超群绝伦,高大挺拔的身姿。 带着她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红妆初现 淮楼那晚寻柴青娪未果,翌日被淮延急召入宫。 淮延把一摞奏折放在御案上,让淮楼过来看,“这是去年陆陆续续呈上来的折子。以北宁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整个西部地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人口失踪,而且失踪的都是少女。” “失踪少女?和我前段时间碰到的海盗是同一伙的?”淮楼看着这些奏折,眉头紧锁。他知道海岛那事还没完,确是没想到这背后的水已经如此之深。 “这是我刚收到的探子回报。”淮延递给淮楼一封信,“已经证实这次的特大人口失踪案和你上次遇到的海盗是有关联的。海盗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的中间人,负责走海路。” “这群混账,简直目无王法。”淮楼气得一掌拍碎了御案,所有的奏折都四散开来,每本都写着失踪的人数,加起来的数字令人心惊。 “景绥,这事你得亲自去一趟,我觉得这事儿怕是有朝堂上的人参与其中。” “我即刻启程去北宁。”他向淮延弯腰抱拳,说了声“劳烦皇兄下次换个结实点的御案”后,便匆匆离开御书房。 淮延看着淮楼离开的背影无奈浅笑,这可是上好的降香黄檀,他这兄弟,一掌就把成百上千年的才能成材的宝贝给打碎了。 实在是暴殄天物。 淮楼带着管朔快马加鞭一路前行,刚好在花神节这天赶到了北宁城。 今晚的北宁城人山人海,两人只好弃马步行。走到红线处,被人群挤进队伍中,周边的一众人都催促着淮楼和管朔快点牵线,淮楼无奈,只得和管朔一人选了一条,想着待会儿去跟人家姑娘道歉。 他心中,早就有爱的人了。 当他寻着红线向前走去,见着线的那头站着的人时,只有一句话在脑海回旋。 他们两人,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三千青丝被简单地绾了起来,与衣裙同色的步摇镶嵌发间,一身最简单的丝质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更显素雅出尘。 淮楼不由得有些看痴了,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一如他想象般美好。 柴青娪看着淮楼握着红线一点一点向她靠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没做好准备见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眼见着淮楼走过来,眼睛下意识地乱瞟,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她的女装和男装还是有区别的,淮楼不一定能看出来。 淮楼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小动作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和在下一起逛逛这花神灯会?” 柴青娪直觉想拒绝,却在眼神与淮楼对视的那一刻,硬生生改变了到口的话,“好。” 淮楼收起了红线,作了请势,示意柴青娪和他一起走。“若姑娘不介意,可唤我景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我小柴就好。”柴青娪的声音没男装时那么低沉,清清浅浅,如落叶拂过湖面,勾起淡淡水波。 这是她的本音,像极了她这个人,温润雅致。 路的两旁摆满了各种风姿绰约的花,也有些杂耍灯谜。柴青娪和淮楼边走边看,偶尔猜猜灯谜,对对诗词,竟也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俩,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淮楼看着柴青娪眉眼弯弯,眸中笑意满满,绵长的梨涡一直深深地印在脸颊边,心想他要永远地把此刻的场景延续下去。 “哥哥,哥哥。”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扯扯淮楼的衣摆,仰着头道:“你给夫人姐姐买一朵花吧。” 柴青娪脸上立刻就红了起来,她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妹妹,姐姐不——” “好啊,那你有推荐的吗?”淮楼打断了柴青娪,也蹲下身来,看着小女孩手中的小花篮。 柴青娪看了淮楼一眼,但他却没理会她,径自和小女孩聊了起来。 “唔……我家是种山茶花的,哥哥你就给姐姐买一朵红山茶吧。”小女孩在花篮里挑了挑,取出一朵水红色的山茶递给淮楼。 淮楼转头问柴青娪:“喜欢吗?” 柴青娪看着他手里那枝山茶,层层叠叠的花瓣从中心绽放,一层又一层地晕染出越来越深的颜色,水滴散落在瓣叶各处,素中有艳,美丽至极。 她点点头,“很好看。” 淮楼笑了笑,折去多余的一截花|茎,将她头上的步摇取下,插|上|了山茶,“花神节,自然是要戴花的。” 柴青娪被淮楼这亲昵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却又总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但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淮楼对每一个刚认识的姑娘都这样吗?她有些想不通,却又不愿去开口寻问,憋得自己难受,于是便起身离开。 淮楼感觉到柴青娪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好陪着她在护城河边走。 河风和煦温暖,俨然没有寒冬该有的凛冽,吹在人身上舒服得只想昏昏欲睡。 淮楼陪着柴青娪走了很久,两人之间相互沉默着,却又各自把心放在对方身上,丝毫没有尴尬的气氛。 这边几乎没人,很安静。 柴青娪吹了会儿风,感觉没有那么堵心,便犹豫着开口:“景……景公子,你对每个刚认识的姑娘都这样吗?” 说完便把头转向河中心,不看他,她对即将听到的回答有些紧张。 比当初皇上宣布他成为左相时还紧张。 淮楼站在柴青娪身边,只看得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心中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他连忙转过头,理了理思绪,半晌才认真又坚定道:“不是,只对你一人。” 柴青娪惊讶地转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便听到身后“噗通”一声,有什么掉进河里了。 旁边冲过来几个人,嘴里叫嚷着:“哎呀,有人落水了。”却没有一个人下去救人。 淮楼皱眉看了他们一眼,对柴青娪说了句:“等我一会儿。”话音刚落,便跳进水里救人。 淮楼在水里找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落水之人,心中一个激灵,立刻从水中一跃而出。 而本来该留在这儿的柴青娪和那几个围观的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朵被踩碎的山茶,瓣洒满地。 淮楼立刻找到了管朔,让知府封住北宁的所有出口,前后不到两盏茶的功夫。 由于今日花神节,大量的人群堵在了路中,车辆一律停在最外围。他们带着人走一定会被人发现,显然他们的路线是极其隐蔽的。 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证明他们并没有去过城门。 他下水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些人是如何避开那么多双眼睛将人掳走的? 淮楼仔细看着手中的地图,心里异常烦躁。他知道凭着柴青娪的本事,一定能化险为夷,现在自己只需要抓紧时间找到她就好。 虽然心里一直是这样想,但终究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她不会武功,在那种情况下,如果遇到什么事,根本无法自保。 就着样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一边又忍不住担心,终于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护城河周边有没有特殊地形?”淮楼指着地图问北宁知府陈长迪。 他刚才在护城河走了一圈,并没看到有其他路,但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人带走,撤退路线只可能就在附近。 陈长迪凑过来一看,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回王爷,现在的护城河是前几年加高过的,那护城河下面......还有一条老路,不过在加高堤坝之时,已经是封死了。” “这路从哪到哪?” “从护城河堤坝下的一个拱门,一直到北宁后面的大山。” “立刻出发。”淮楼收起地图,转身就走。管朔应了一声,迅速带着陈长迪去调遣官兵。 淮楼发现本应该死死封住的拱门,已然被开了一个容得下一辆马车的洞口,冷笑地看着陈长迪,“你祈求那些姑娘都没被怎样吧,不然你十条命都不够死。” 官员不作为,让人贩子有机可乘,最终酿成大祸。如果不是今晚那么巧他们在护城河边遇到这件事,这个已经被人遗忘的漏洞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查得出来。 陈长迪“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扯着淮楼的衣摆,瑟瑟发抖,“王爷饶命啊!王爷!这条路是下官上任之前就已经被封住的,下官也不知情啊。” 淮楼嫌恶地踢开他,迅速上了马车朝前方驶去。 身为地方父母官,在任期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却总是查不到任何线索。现在被发现漏洞还推卸责任,这陆凛正可真是管得一手好吏部。 柴青娪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反绑,嘴里塞着布,眼睛也被蒙起来。 这和上次海盗岛的情况一样,区别只在于她现在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 心下一动,她知道这肯定和吴亨是一伙人,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到北宁一天的时间就被盯上了。 恐怕这里就是那些腐虫的滋生地了。 淮楼应该已经在找自己了,也不知道大哥和大嫂知不知道她失踪了。 心里并不是太过于慌乱,她凝神地听着外面的一切声响,期待着能有些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告别秦戊了~~ 灰灰~~~ 第21章 自救他救 一路颠簸,柴青娪倒在马车上被摇晃得头晕目眩,根本无法仔细分辨外面的情况。 过了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她被人从马车上带下来,推搡着向前走去。 就在她感觉已经走到一处走廊时,天边突然开始电闪雷鸣。刺眼的闪电在她一片漆黑的眼前炸出一道光亮,紧接着就是耳边就响起倾盆的暴雨声。 柴青娪听到他身旁的两人一起“呸”了一声,其中一个道:“娘|的,又下雨了。上次的都没送出去,这下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是啊,先前送去的那些,头领怕是早就玩|腻了。”另外一个声音淫|笑着附和,“这次我们捡到这么个极品,你说头领会赏赐我们多少?” 那人想伸手在柴青娪脸上摸一下,柴青娪攸地躲开了。 “啧,还敢躲。”猛然间,一道鞭子就抽到柴青娪的手臂上,袖子被撕开一条大裂缝,火辣辣地疼痛立刻蔓延开来。 “臭|娘们,等头领享受过了,看老子怎么玩|你。等老子玩腻了,再把你卖给那些塞外老头,我看你还敢躲。” 说着,又是一道鞭子抽到刚才的位置上,钻心的疼痛袭来。柴青娪不用看也知道,手臂已经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了。 “哎,好了好了。还要送去给头领的呢,不能弄太多伤,不然就不值钱了。” “我又没打脸,怕什么。” “她手上这么一大条伤,会影响美感的。你刚来没多久,不知道头领对这些很讲究的。这雨估计得落几天,到时候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你可别再打了。” “诶,好嘞。”那人嘴里答应着,硬是在柴青娪脸上摸了一把,“啧啧啧,这小脸滑的,老子早晚让你求着我上|你。” 柴青娪被扳着头恶心个正着,心里怒气横生,却无奈她换衣服的时候把银针一并换下,现在身边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只好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她就被推进一间隐隐散发着脂粉香的屋子里,身后传来一声铁门关闭的声音。 随即便有人走上前来给柴青娪松绑,扯下脸上的布,柴青娪才发现这是一间装了差不多有二十位年轻姑娘的房间。 “你受伤了?”给柴青娪松绑的姑娘看着她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惊呼。 柴青娪扭头看了下手臂上的上伤,“没事。”说罢一把撕下裙摆里层的棉纱,把伤口包了起来。 整个房间四面都是玄铁打造而成,只开了高处一扇小的铁栏窗用作换气。房门只能由外打开,封锁了她们所有能逃出去的路。 柴青娪仔仔细细地围着房间转,不时地摸了摸。 刚才那位给她解开绳子的女子走到她身边,“你不用找了,这里的每一寸我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柴青娪转头看向她,“你们被关到这里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那姑娘说:“我之前无意间听抓你进来的那两人说过,这个屋子里关着的都是要送给头领的,其余剩下的,都是被关在另外一个房间,直接运出去卖。” 柴青娪紧皱眉头,“刚才我听那两人说,这里现在的人,有一部分是上次没能送走的?” 角落里有另一个姑娘低声地道:“我就是,我已经被关了两个月了。” 这时,整个房间里的女子都像纷纷活过来一般,都争先恐后地说起来,与柴青娪刚进房间时的寂静判若两个世界。 那位给柴青娪松绑的女子示意她走远一些,走到了另外一边的角楼里她才开口说:“这些姑娘被关了太久,很多人都开始神智不清了。” “那你......”柴青娪看着眼前这人,有些疑惑。这女子和其他人不同,除了漂亮的脸蛋,还有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英气,在这房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叫铁笛,从小就四处漂泊,我遇见过比这更凶险万倍的事,所以这次,对我来说并不会有太大的刺激。”她轻快简短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眼神里毫无担忧。 她回头担忧地看了她们议一眼,对柴青娪说:“她们都太过于萎靡,我需要人帮助才能出去。” 柴青娪点点头,要出去其实不难,但这些女子已经丧失了逃出去的勇气。 “你可以叫我小柴,说说你的计划吧。” 铁笛灿然一笑,她拉着柴青娪走到门边,“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他们每次送饭都是四个人,两人在房内,两人守在门口。这门是从外往里推开的,我们可以躲在门后,等门从外面关上,我们就能将门内两人杀掉。换上他们的衣服,再出去杀掉另外两人。那样我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出去之后呢?你知道这里有多大,应该往哪里逃吗?这里的二十多个人能不能顺利地躲开他们的巡逻?其他的人又被关在哪儿,我们要怎样才能救出她们?杀那四个人不难,但如果我们不把出去后的一切问题都预料到,那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铁笛听着柴青娪一连串的问题,刚才自信满满的气焰霎时就低落下去,的确她只想到了要出去,从没想过出去之后的种种。 她自己有轻功可以躲开追捕,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果失误,无疑是将他们推入更深的火坑。 柴青娪看到她这样不免有些愧疚,她是以丞相的角度去想问题,而铁笛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她能想到要让大家一起逃出去已然十分难得了。 “你的观察很细,想法也是对的,不过我们可以再仔细的讨论一下,若是能让大家都顺利逃脱岂不是更好?” 铁笛看着眼前淡然出尘的柴青娪,心中隐隐觉得,这一定不是简单的女子。从她一进门开始,她就知道她和她们都不一样。 她太过于坦然自若。 “小柴你说得没错,是我没顾虑周全。还好你提醒了我,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收回思绪,铁笛问柴青娪。她喜欢和柴青娪这样的聪明人结交朋友,可以让她这个脑子里没多少墨水的人学到很多东西。 “首先,我们要……”柴青娪和铁笛在角落里低低地商讨着,房间里的吵嚷声也渐渐淡去,她们各自沉默着睡去。 窗外接连不断地雷鸣闪电,给这个夜增添了一丝慌乱。 护城河下的那条通道是很久以前为了方便山里的人,进城里专程修的一条地下捷径。常年的失修已经让这通道里野草从生,蛇鼠乱窜。 淮楼刚行至通道的出口,眼前所见一片黑耸入云端的大山此起彼伏。他看着这片山区,一时间有些踌躇。 管朔来到他身边,“王爷,这里山脉绵延,如果没有山内人带路的话,我们只要一进去就会立刻迷失方向。” 淮楼又怎会不知,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再去浪费时间寻找山内中人。 他拿过火把,向前走了几步,照在地上仔细查看。马车在这种泥路上奔驰,必然会留下车轮印,也许他可以试着从这个方向查去。 跟在身后的官兵纷纷效仿着淮楼的动作,各自散开寻找起来。 奈何天公不作美,刚没过多久,倾盆大雨接踵而至,所有的痕迹瞬间被摧毁。 淮楼站在通道口,看着茫茫大雨中更显幽深可怖的崇山峻岭,心里揪成一团。线索断了,要如何才能找到路进去? 闪电照亮整条通道,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淮楼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 管朔走到他身边,递给淮楼一块干粮,“王爷,先吃点东西吧。”他们今日到了北宁,从知府衙门出来还未曾用过晚膳。 淮楼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管朔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王爷今日如此心急,可是因为刚才与你同执一条红线的姑娘?” 淮楼点头,“没错,她在我眼皮底下被掳走。” “可......”管朔有些想不通,尽管如此,但王爷的神情也太过于反常了些。 “你是想问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为何我会如此紧张?” 淮楼明白自家心腹的欲言又止,轻扯嘴角,转头望向那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十万大山,喉间发出低沉有力的声音。 “她是我的王妃。” 话音刚落,没等管朔来得急消化完那句突如其来的话,淮楼立刻冲进大雨之中,解开马车,翻身上马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你们等天晴之后,再顺着我留下的记号前来。” “王爷——”管朔被淮楼的一番举动震惊到无以复加,他让所有人立刻吃完手里的食物,跟着淮楼的身后疾行而去。 淮楼看着眼前丝毫没有被大雨影响速度的甲壳虫心里一阵欣慰。 他刚才取下的柴青娪的步摇还没来得及还给她,现在刚好能让甲壳虫顺着气味寻去。 那根拴在甲壳虫触须上的红线,在黑夜之中虽不耀眼,却是能够带着淮楼找到柴青娪的唯一的希望了。 大雨蜂拥而至,淮楼全身都湿得淋漓尽致,他无心运功抵御着寒冷,只不停地抽打着身下的马匹。 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22章 你的名字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早上的天空依然阴云密布。 柴青娪和铁笛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详细情况,商量了很久也没有得出一个最佳方案,只得等待时机,再另做打算。 地上湿冷,柴青娪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她又开始不停地梦到小时候那些恐怖的场景,心里难受至极。 猛然惊醒,发现天微亮,可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手臂上的伤口太深,此时疼得厉害。她解开昨天包扎的布,发现布已经粘在了血肉之上,咬着牙一鼓作气地撕下来,连带着心都抽搐着疼。 费力撕下一块布,才又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柴青娪已经是满头大汗,脸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 她晕晕乎乎地靠在墙上,心道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弱,这才一晚,伤口就发炎引起高烧了。 突然手心就爬了一个东西。抬起一看,竟是那只黑色甲壳虫,柴青娪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淮楼来了。 她踉跄着走到窗边,就听到淮楼在外面小声试探着,“秦戊,你在里面吗?” 微微苦笑,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我在。”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淮楼听到回音,长吁了一口气,却又在下一刻更加担心。 他跟着甲壳虫一路潜到这,发现这门竟是玄铁打造,且门锁极其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开。 “我没事,你放心。”柴青娪顿了下,深深喘了一口气,“这房间里有二十多位姑娘被困,在另外一个房间还有更多的姑娘被关着,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 淮楼听到柴青娪的声音压得很低,并没有想太多,随即便答应着:“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当心,我很快就回来。” 柴青娪听着淮楼远去的声音,再也站不住地滑到了地上。铁笛被她的动静吵醒,走过来被柴青娪满脸通红惊住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扶着她走到角落,解开她的衣衫,露出光洁的背部,“我们家乡治发烧的老办法,虽然不能根治,但可以让你没那么难受。有些疼,你忍着点。” 柴青娪只来得及说声“谢谢”,便被铁笛不停地揪打着后背的疼痛给吸引了全部的精力。 很快,她的全身都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但脸上的红晕确实消退了很多,脸色慢慢正常起来。 铁笛将她的潮湿的里衣扔到一旁,把外衣穿起来,再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你先休息一会儿。” “麻烦你了。”柴青娪朝她淡淡一笑,“官府的人已经到了,再过不久就我们就能得救了。” 淮楼迅速地把这个地方查看了一番,发现这里人手不算特别多,心里推测这这应该又只是其中一个窝点。 管朔带着大队人马在淮楼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在淮楼的指挥之下很快便扣拿了那些小喽啰,也迅速地找到了另外一处被关押的人们。 淮楼打开铁门,逆着光走进屋内,“大家都出来吧,你们已经得救了。” 柴青娪和铁笛走在最后,看着管朔从另一边带出了更多的女子,所有人都齐聚在走廊下,放眼望去,至少有两百人。 大雨不停,却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久违的舒心。 淮楼和管朔等人一直在忙着轻点人数,安排马车送她们回去,他们在雨中来回奔走,顾不得衣衫尽湿。 柴青娪让铁笛和她一起去找些干衣服来,等他们忙得差不多了赶紧把衣服递上去。 管朔接过铁笛手里的衣服,脸色几不可见的红了一下,“多谢姑娘。” “大人别客气,应当是我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呢。” 铁笛满脸笑意地看着管朔,眼前之人五官俊朗,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沉稳劲,比起刚才那位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高不可攀的人要来得亲民许多。这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想要继续和他说话的欲|望。 柴青娪拿着衣服走到淮楼身旁,“快去换下吧,不然久了会染上风寒。” 淮楼一手接过衣服,一手牵着柴青娪走到一间空房中。都到了这个时候,柴青娪也没有再扭捏,顺从地跟着他走。 淮楼换好衣服,看到柴青娪正在椅子上乖乖坐着,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多话想说,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柴青娪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药王谷的时候吗?” “遇上沙尘暴的那次。” 两人同时开口,下一刻,柴青娪立刻就红了脸。 沙尘暴的那次,她虽然躲得及时,却还是引起了淮楼的怀疑。而淮楼唯一能够确认她身份的方式...... 柴青娪羞得一把抓住手边的茶杯朝淮楼扔去,“下流。” 淮楼轻松接住,向前一步跨到她面前,俯身就朝柴青娪唇上吻去。 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 柴青娪被淮楼突如其来的吻怔住了,随即便被淮楼拉起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摸压着她的头,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柴青娪快喘不上气,淮楼才放开她,两人鼻尖抵着鼻尖,火|热的气息流转于周身。 淮楼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着足以淹没她的深情甜蜜,“下流也只对你一人。” 柴青娪抿嘴一笑,漾出颊边浅浅的梨涡,看得淮楼口干舌燥。 身随心动,淮楼侧过头轻轻地吻上那处,在柴青娪耳边低喃,“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我姓柴,名唤青娪。”她低叹一声,望着他,眼里氤氲着些许雾气,“我爹爹,名叫柴义。” “秦戊,青娪,原来是这样。”淮楼一瞬间便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拭去她眼中滑落的水滴,问:“你会恨我吗?我爹虽没有杀害你爹,却也曾对柴家下了诛连九族的圣旨。” 柴青娪缓缓摇头,“那你呢,我女扮男装欺上瞒下,已经犯了欺君之罪,你可曾想好了?” 回答她的,是淮楼更加深情爱怜的一吻。 感受着身前之人传递过来的温|柔|抚|慰,柴青娪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随风散去。放下了心中的负担,下一刻便直直地晕了过去。 淮楼这才注意到柴青娪身上的体温不太对,衣服也变了,心里不停地骂着自己,迅速将她抱到床上,脱下外面那件衣服,柴青娪手臂上透出来的血迹深深地刺痛了淮楼的双眼。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袖子剪掉,解开那已经渗满血迹的纱布,连带着又撕下来细碎的皮肉,疼到昏迷当中的柴青娪不住地抽|搐。 淮楼点了她的睡|穴和其他几处穴|道,才敢放下心来替她疗伤。 这一看就是鞭子抽打出来的,再往下一寸,骨头就露出来了。 喂她吃了药,仔细清理干净伤口,再敷上了厚厚一层金疮药,打理好一切后,淮楼便离开房间,直直走到暂时关押那群人房间。 管朔正在讯问口供,但那些人嘴硬得很,愣是没被问出什么讯息。 淮楼一脚踢开房门,门框“哐当”一声砸到了其中一人身上,那人“哇”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带着满身的煞气,看着这群被绑住的人,“谁用鞭子打了她?” 那群人被那充满戾气的问话给吓到了,没人敢开口。 淮楼扫了一圈,见没人说话,走到被他们称作“老大”的人,一刀向下,深深第扎进那人的小腿里,“我再问一次,谁用鞭子打的她?” 他旋转着手中的匕首,听着那人的惨叫连连,面上无一丝波动。 “若是不说,我就每个人挨个问。若是有人举报,我便饶过他。” 那群人看到淮楼眼中的阴骘,丝毫不怀疑他的说法。突然就有个人说道:“是驴子,是驴子打的,不管我们的事。” 名叫驴子的人惊恐地叫了起来,“我,我就轻轻地抽了两下。” 淮楼瞳孔剧烈收缩,还是在同一位置抽了两下。他接着问:“你还做了什么?” 驴子此时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他看着淮楼的眼睛,什么话都藏不住,“我,我还,还摸了她的脸。就是因为,因为她不让我摸,我才打她的。嘿嘿,我,可还不是让我摸到了。小|贱|人——” 话音未落,驴子感觉一阵剧痛袭来,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自己的舌头掉在了地上,回过神来,满脸恐惧地看着步步逼近的淮楼。 “放心,你不会就这么轻松地死去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淮楼看着他,手中的匕首瞬间插|到了他的两|腿|之间,驴子疼得直打哆嗦,却又动弹不得。 接着淮楼转头看向那个举报的人,那人挣扎叫道:“你说过会饶了我的。” 淮楼一刀横过了他的脖子,闪身躲开狂飙的血迹,“让你这么轻松地死去,可不就是饶了你吗。” 他将驴子提出房间,让管朔继续审问。 余下的人看着淮楼离去的背影,心中被蒙上了一层深厚的阴影,谁也不敢有任何隐瞒,七嘴八舌地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第23章 采花大盗 “吱呀——” 淮楼端着熬好的汤药推开紧闭的房门,看到柴青娪坐在床上有些难受地揉着眉心, “醒来的正是时候,温度刚刚好。” 刚吞下口中最后一口汤药,眼前便出现了几粒蜜饯。 柴青娪抿嘴轻笑,拿过蜜饯放进嘴里,甜味从舌尖蔓延至心中,“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淮楼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下了,这才缓缓开口:“管朔已经问出来,他们将这里当作掳人后的第一个据点,等天晴之后便会把人继续押送至更深的山中,那里才是他们的终点。” “继续往山中行?”秦戊有些疑惑,“难道山中有其他的路能通到外面?” 淮楼点头,“没错。这里的地形很奇特,那是大山的腹地,却临着大海边缘。他们就是从那里将人运往各地,所以也才有了和吴亨他们之间的往来。” “知道谁是幕后之人吗?” “他们都是些小喽啰,没见过头领。不过据他们所说,那头领武功极高,且每次都要他们在新掳来的姑娘之中选姿色上等的先送给他。如此一来,我倒是觉得和某个人很像。” “采花大盗赵钱。” “会不会是朝廷通缉的头号通缉犯赵钱?” 两人同时开口,在彼此眼中瞧见了默契。 淮楼笑着揉揉柴青娪的发,“既然我们都有这种猜测,那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柴青娪低头轻笑了一下,复问:“什么时候动身?” “可能要再过两天。”淮楼沉思了一会儿,“官府的兵太弱了,我得调就近的军队过来。既然敢把这件事做得这么大,那老巢里,必然是有些准备的。” “我和你一起去。”柴青娪看到淮楼皱起的眉,立刻说:“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淮楼浅浅一笑,“你怎么会拖我后腿,只是这次我们对那里的情况一概不知,危险程度很大,我担心你会受伤。”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去。”淮楼坐在床沿,柴青娪往前挪了两下就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握,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淮楼掌心的温度,一如既往地暖。 “我能够快速地帮你画出整个地势地形,那样你们在行动时才不会受牵制。” 淮楼被柴青娪自然而然的亲昵举动勾得心痒痒的,没等柴青娪再开口就吻了上去。 怀中的人刚吃了蜜饯,唇齿间还残留着一丝甜意,让他沉醉其中不愿离去。 吻毕,淮楼还恋恋不舍地轻啄着她的唇,眼里浓浓地爱恋,“那你快些好起来。” “嗯。”柴青娪微喘着气,脸上泛起红晕,两眼干净润泽地看着淮楼,“哦,对了。你让他们回去时去北宁城东的听玉楼帮我带封信。” “我和大哥大嫂一起过来的,他们见不着我会担心的。而且,我还要一些易容的东西。” “大哥大嫂?” “你应该执知道我的心脉曾经中毒受伤过吧?” 柴青娪看到淮楼点头才继续道:“是大哥救的我。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时间,他才把我从阎王手里抢了过来。所以我身上会有药味,那次去药王谷也没有你们那么大的反应,都是因为大哥怕我长大后会有后遗症,每天都给我喝各种补药,泡各种药浴。” 淮楼听着柴青娪语气淡然地讲着那段生死攸关的过去,对她的心疼又多加了几分。 他坐到她的另一侧,避开受伤的地方抱着她,“那我要好好感谢他,不然我现在就不能见到你了。” “嗯。”柴青娪靠在淮楼的肩头,轻声道:“我也要谢谢他,不然我也见不到你。” 秦纪尘和阮芙当晚没有见柴青娪回来时并没有太过在意,等到第二天晌午时分还没见到人才警觉许是出事了。 阮芙担心地来回踱步,“刚才我听官府的人说昨晚有姑娘在大庭广众被掳走,会不会是小娪?她的银针都在房间里,什么防身的都没有,如果出事可如何是好?” 秦纪尘也是面色不愉,他试图安抚着阮芙,“别自己吓自己,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客栈是他京城听玉楼的分店,他找来掌柜的,让他多派些人再出去打探情况。 自己也准备出门去一趟府衙再探清情况。刚打开门,便看到掌柜的带着一位官兵走上楼来,“老板,这位官爷说是来给您送信的。” “请问是听玉楼的老板秦纪尘公子吗?”那官兵问道。 “是我,不知官差大人找秦某所谓何事?” “我受人之托给你带信。”官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秦纪尘,“信已送到,我先告辞了。” “多谢官差大人。老李,给大人带上几壶好酒。”秦纪尘送客后,立刻拆开信。 果然不出所料,是柴青娪写的。 转身回房,阮芙惊讶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快?” 他将信递给阮芙,半晌,阮芙才长叹一声:“好不容易出来放松游玩,怎地又去处理公务了。” 秦纪尘微微一笑,说:“她呀,不就是这样吗,闲不下来。” “你说小娪会不会就是去处理这次的姑娘失踪案去了?” 秦纪尘轻轻敲了敲阮芙的额头,“小娪的事,你就别多问了。走吧,既然她现在没事,我们也能安心出去逛逛。” “别总打我头,要是变傻了,你下辈子可惨了。”阮芙笑着起身,抱着秦纪尘的手臂倚着他。 “那我就不要你了,再娶一个。” “你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嬉笑打闹,趁着大好天气,饱览美好河山。 两天后的傍晚,驻扎在北宁城附近的一支百人小分队赶到了山中,与淮楼汇合。 此时大雨已经停歇,只是路面尚未干涸,淮楼和柴青娪商量过后,便把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午后。 为了保密,淮楼让管朔亲自回北宁城买到了柴青娪要的所有的易容材料。 在山的深处,他们以山为基,建立了一个山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守卫,每次从外面运人到里面去,都要经过重重验证。他们只能让一部分士兵换上女装,坐在马车内,其余人潜伏在四周,随时等候信号。 柴青娪迅速地把自己易容成了那伙人中的其中一个,在管朔怔愣的眼神中走出了房门。 这几天来,管朔一直没有见到自家王爷口中的“王妃”到底长什么样,蓦地见到房间里走出一个他才严刑拷打过的人,当真也是不小的冲击。 淮楼看到柴青娪的模样也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她的易容术竟然这么厉害。 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脸,手下触感温热真实,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糙汉子的脸,“怎么做到的?” “不告诉你。”柴青娪模仿着那人的声音,却带着她固有的语调,听得淮楼直无奈摇头。 选了二十个身材偏瘦弱的士兵,柴青娪给他们做了一个简单的易容,只让他们外形上看起来像女子。 只要他们能进得去,就足够了。 等到所有正面进山寨的人都易容完毕后,出发的时间也到了。 管朔和另外一人赶着马车,其余人都挤在马车后车厢里。柴青娪半开车门,看着奔驰的车轮卷起泥浆四处飞散,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如果那所谓的头领真的是赵钱,那他的本事也未免太大了些。 淮楼坐到柴青娪身边,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柴青娪看他满眼的担忧心里一阵温暖,摇摇头,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只是在想,这件事,只怕不是一个赵钱能够做成的。” “听那些人的口供来看,这是一个有着严密部署的团伙。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固定的任务,各司其职。他们的层层把关,依次向上传递消息和任务,让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什么?” 柴青娪把头重新转向车外,眉头紧皱,“他们仿佛一个缩小的朝廷,那么井然有序的规矩,不可能是一个胸无点墨采花大盗能够制定出来的。” 淮楼心里一震,柴青娪和皇兄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不由得再一次感叹,他今生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为一生挚爱。 握上那有些冰凉的手,覆盖在宽大的衣袖之间,“你说得没错。皇兄也在怀疑这里面恐怕有朝廷官员的参与,所以,我们要面临的恐怕不单单只是一个江湖大盗和一群不成气候的小喽啰。” “怕吗?” “我要是怕,就不会做这个丞相了。”柴青娪回握住他的手,眼带笑意地回望着淮楼,“更何况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第一个哨口。 柴青娪在马车内,听着管朔对守卫的人讨好着说:“兄弟,前两天大雨,没赶得及过来,头领没发火吧?” “你还说,得亏你今天来了,头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快点让我检查完,你们赶紧进去。” 马车门从外被打开,火光一瞬间照了进去。 那守卫见到里面那群手脚反绑,眼口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满意地点点头,“怎么只有这么点,其他的呢?” 柴青娪嘻皮笑脸地凑上去,给守卫的手里塞了一块碎银,“这不是怕头领等急了就先把这几个给送过来嘛。剩下的有两百多个,得等到路好走一些才能过来了。” 守卫的将银子塞进怀中,摆摆手让前面的放行,“催紧点,上次海盗的事情之后,这都断了一个月的货了,那些老板们都急着呢!” “好的,好的。” 柴青娪满口答应着,管朔速度地将马车驶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个路口,也继续让人打开了车厢检查,塞了些银子,一路顺利地到了山寨之中。 第24章 深入虎穴 在顺利通过最后一个哨口后,柴青娪立刻用药水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刚把手绑住,马车就停下来了,淮楼匆忙扯下一块布遮住她的眼睛。那布颜色较浅,柴青娪能够勉强看清外面的情况。 外面骂骂咧咧来了一个人,“你他娘的再晚点到老子们都快被头领活|剐了。” 管朔一直低声下气地讨好,车门被打开,柴青娪还没来得及坐到里面去,就被来人拉住手扯下车。 她没想到那人会直接动手,一时不察,整个人差点从车厢里滚落出去,还好淮楼及时抱住她。 “哟,还挺怜香惜玉的嘛。”那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就让另外一人领他们去地牢里,自己扯着柴青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淮楼知道他是要带她去赵钱那里,虽然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是看着柴青娪就这样被带走,他根本放心不下。 于是,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柴青娪不得不停下来。带柴青娪走的那人转过头看向淮楼,眼神有些防备。 柴青娪看到淮楼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淮楼捏住了她的脸,火|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伺候好了头领,回头爷得赏了,可以把你卖给有钱的老爷,让你一辈子吃穿不愁。” “你个臭小子。”一旁的人都笑起来,那人催促着:“行了行了,赶快点。” 柴青娪被推得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淮楼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深吸一口气,跟着另一人带上马车上的人走去了地牢。 柴青娪一路跟着走过来,越走越心惊,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皇宫的格局。 正厅,偏厅,花园等等,目之所及,对于熟悉宫中布置的人来讲,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看来她其实不用来,淮楼对这里只会比她更熟悉。 过了没多久,他们便到了一间房外停下。照宫里的格局,这是未立府的王爷的住处。 “头领,来新人了。”那人叩了门后,径直推开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一屋子淫|靡的气味,还伴有女子哭泣的求饶声。 刚走到屋中间,柴青娪脚边便摔过来一个浑身伤痕、赤|裸的女子,已经晕过去了。 “快给老子拖出去,他娘的,到了老子手里还装硬气。”床上走出来一个半身赤|裸,胸膛上满是抓痕的男人。 “是是是。”柴青娪身旁的人连忙将那人拖走,房间里只剩下赵钱和柴青娪。 眼前的布被扯下,一个满脸虚浮,眼下有道长疤直到耳处的男人色咪咪地看着她。 “啧啧啧,好久没见到过这么美的人儿了。” 赵钱很激动,他等了好久才等来了新人,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儿。他迫不及待地解开绳子,想把柴青娪抱上床。 手被放开的那一霎那,柴青娪反手一根银针刺入赵钱的穴道,将他定在了原地。 赵钱不怒反笑,“哟,还是个会功夫的。不错呀,我就喜欢你这么带劲儿的。” 柴青娪没有理会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搜索。这房间不大,她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看了一眼赵钱还僵在原地,柴青娪走到床边,想看看床底下有没有东西。 刚掀开床幔,赵钱就从后面扑过来,她虽已经有所察觉,却无奈慢了赵钱一步。 赵钱点住柴青娪的穴道,“美人儿,既然我的穴道已经解开了,那接下来,可就轮到你了哦。” 柴青娪那一针刺的很深,但她没想到赵钱的武功如此高强,竟然冲破了穴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钱,贩卖少女,毁人家庭,你现在的罪名不仅仅是采花大盗那么简单了。” “你觉得我会怕吗?”赵钱解开她的腰带,慢慢往外扯,“先生承诺事成之后会许我一生荣华富贵,那时候,我还在乎你所谓的罪名吗?恐怕那时候早就没有盛国了。” 柴青娪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看着赵钱已经开始脱外衣,“你真的会信?你可知,你这间房的位置,在你那位先生的心中,只不过是废王住的而已。” 赵钱手下一顿,看了看她,“那我就更要在此刻多享受一些,不然多可惜,你说是不是?”说罢,手下一个用力,柴青娪的外衣全碎,徒留薄薄一层里衣。 眼看着最后一层也保不住,她突然说了一句:“你听,门外什么声音。” 赵钱对此时还面色镇定的柴青娪感到有些兴趣,他竟然还真停了手,走向房门。 “砰——” 一声巨响,房门直奔赵钱而来,他扬手一挥,夹杂着两道浑厚内力的门,瞬间四分五裂开来。 紧接着,淮楼一个飞身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折扇轻轻一挥,顿时撒出一大片蓝色花瓣,从柴青娪的角度看去,逆光之下美轮美奂。 赵钱硬生生接了那一扇,花瓣所碰之处,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那根本不是什么花瓣,而是由淮楼至阳的内力凝成冰片,柔中带刚,每一片都夹带着强悍的力道。 赵钱被淮楼的这身功夫惊了片刻,淮楼趁机闪身来到床边,睚眦惧裂,快速解开穴道,脱下外衣围住柴青娪,再转身接下赵钱的一掌。 “呵,原来是来抄家来了。”赵钱阴测测地笑了一声,手下越发狠戾。 淮楼此时心中万般后悔,恨自己为何要让柴青娪跟来,更恨眼前这个淫|贼,已顾不得要留活口,只想凌迟了他。 柴青娪慌忙穿起了衣裳,便在床上仔细摸索。 终于在床角一块床幔掩盖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凹陷,柴青娪轻轻一按,床后的墙下立刻露出一条小道,直通地底。 “景绥!” 淮楼和赵钱武功不分上下,此时两人皆没占到上风,眼见着柴青娪打开了暗道,赵钱一个分神,淮楼猛地一掌袭去。 赵钱被硬生生逼退两步,口中吐出暗血,眼看着淮楼冲上去抱起柴青娪便闪身进了暗道。 他冲上去想趁他们还没落锁时进去,却被飞出的数十根银针直逼双眼,不得不慢了一拍,放他们进去。 “呸。”赵钱吐出最后一口血,快速走向门外。 柴青娪和淮楼沿着暗道一直走,一直走到尽头,前面出现了一堵石墙。淮楼冷笑一声,“看来赵钱也不算太笨。” 柴青娪走上前去摸了摸,转头对淮楼笑了笑,“他是不算太笨,却太过于自大。” 她走到墙角的地方,伸脚轻轻一抵,那处整个陷了进去,紧接着整个石墙翻转过来,露出里面的石室。 半个石室的金银财宝,剩下的一半空间,单独放了一个小的玉箱子,看起来突兀之极。箱子被锁住了,柴青娪正想着要怎么打开,淮楼徒手一捏,锁就裂成了几块。 柴青娪无奈地看着他,“这可是及其稀有的梅花翡翠,你就一掌给毁了个干净。” 淮楼满不在乎,他搂着柴青娪,边说边打开箱子,“我府里有好几个,样样都比这锁来的精致,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柴青娪不再和这暴殄天物之人说话,刚还想着这箱子里会有如何珍贵的东西能用价值连城的梅花翡翠来锁,在下一刻,却是彻底明白了。 这箱子里的东西,就算让她用一箱的梅花翡翠去换,她也必定眼都不眨一下。 淮楼察觉到柴青娪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怎么了?这箱子里有你认识的东西?” 柴青娪没回答他,而是拿起了那箱子最上层的一支木簪,普普通通,连簪身都是粗细不匀,坑坑洼洼。 她举起来,看着淮楼缓缓道:“这是我小时候送给我爹的生辰贺礼。”复而又拿起一个同样做工拙劣木质的匕首,“这是我姐姐送给爹的。” 最后拿起了一个绣着荷花的精致荷包,声音哽咽,“这是我娘为我爹绣的。” 淮楼紧紧抱住柴青娪,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发,任凭怀中之人滚烫的眼泪湿透他的前襟。 待柴青娪慢慢平静下来后,他才开口:“这盒子,是柴将军的?” 柴青娪点点头,继续往下翻了一下,“我爹有一个箱子,总是把他认为珍贵的东西锁到里面,从不让我们看,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见。” “那就奇怪了,为何你爹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淮楼皱眉,“依着赵钱的品性,他如果得到了一个梅花翡翠锁着的箱子,必定会把这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宝贝。” 他摸了摸箱子表面的薄灰,“但这显然是从没被打开过的。” “我想,这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先生放在这里的。”柴青娪摩挲着箱子表面,想象着爹爹曾经小心又郑重地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的表情。 心中酸涩无比。 “什么先生?” “据赵钱所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人授意,加上这里的所有布置,不难猜出,一定是及其熟悉皇宫。”柴青娪顿了一下,看着淮楼道:“而且,很可能是想自立门户的人。” “没错,现在范围又缩小了。朝堂之上,除了上朝,还能经常入宫的,也无非就是两相和六部大臣。”淮楼轻叹一声,“范围又缩小了,可这结果并不是那么让人欢喜。” 柴青娪明白淮楼的心情,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淮楼对她笑笑,示意她看看那箱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柴青娪一件一件取出来看,每一样都告诉着淮楼它的来历,却在拿出一块玉佩时疑惑了,“这玉佩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淮楼刚想说可能是在她出生之前就有的东西,却在见到那玉佩时愣住了,他拿过来反复翻看,最后眉头紧皱地看着柴青娪。 “这玉佩,是安国的皇家玉佩。” 第25章 破获案件 “安国?”柴青娪惊讶地拿过玉佩仔细端详,这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莹白无暇,入手细腻温润,确是皇家会用的珍品。 淮楼让柴青娪仔细摸玉的背后,有很细微的凹陷,将玉置于光照下,能明显地看到那里写了“安易”两字。 “安国的皇族,每人都会有一块刻了自己名字的玉。” 柴青娪不解,“安国的玉,怎么会在我爹的箱子里?” “我记得,柴将军曾经被父皇判定为外通敌国,最大的证据好像就是因为他手里有敌国信物。” 淮楼沉吟了一下,看向柴青娪,“那时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等回去后我再问问皇兄,他应该会记得。” “嗯。”柴青娪紧紧抓着那块玉佩,手背透出青筋,“这一定是误会,我爹绝不可能会叛国。” 淮楼伸手覆盖在她手上,低沉有力地嗓音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我也相信柴将军不会。” “谢谢。”柴青娪感激地看着淮楼,如同涓涓细流,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淌过干涸的河床。 水过之处,生意盎然。 料想着也发现不了更多的东西,他们便决定带上箱子一起,开始准备往回走。 “咦?”走到门前,柴青娪疑惑地蹲下身来,“难倒这里还有一间密室?”淮楼寻着柴青娪手的方向望去,发现在门旁的墙上有一个机阔。 柴青娪轻轻一转,那面强又翻转过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新的密室。 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朝里面走去。这房间是一间书房,淮楼放下小箱子,便和柴青娪一起四处翻找。 “找到了。” 没一会儿,柴青娪便从书柜后的墙内找出来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有他们出海的路线图,有他们所有中间商和买方的名单,还有许多从京城郊外寄来的书信,满满当当的全是他们买卖少女的证据。 “这应该就是赵钱口中的先生传过来的。”柴青娪拆掉几封信,发现里面写的都是对下一步的计划,指示。 条理清晰,避开了所有朝廷会调查的方向,再反观赵钱他们的实行,俨然已经自成了一套完备的体系。 这背后之人,心思太缜密了。柴青娪想到这,不由得后背发凉。 “这纸张是普通纸张,京城随处可见,要如何查?”淮楼看着信,半忧半喜。 柴青娪细细地摸着纸,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良久,她缓缓地说了一句, “我想,应该有办法。” 她走到桌旁,把信封浸入水中,纸张在清水的浸泡下,很快变得透亮,而那被摩挲得最多的边角也已经开始变得柔软,溶化。 两人又等了很久,直到纸张的中间部分也已开始变软,淮楼才开口,“墨有问题。” 柴青娪点点头,在信封的一排字迹上横着摸过去,纸张开始四散,水里漂浮着纸屑,却是无一丝墨迹。 “若是一般的墨,是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还不晕染的。而恰好,皇上两年前下令刑部以后的卷宗全部要用上等的千年墨撰写,这信——” “刑部主官杨城。”淮楼冷冷道。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 柴青娪不由得想到,那个脸色常年冷淡,眼里有着远大抱负的人,居然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当真是人心隔肚皮,万不能从表面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带上所有的证据,淮楼和柴青娪从那房间的另一扇暗门走了出去。这条暗道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路,两人七转八绕了很久,终于是出了地道。 出口是在一个偏厅的井口处,一出去,淮楼和柴青娪就被重重包围起来。 赵钱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里面岔路极多,他只要守住出口,必然能抓住他们。 “哟,这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出来呀。”赵钱看到他们一人手中一个小箱子,心道这两人今天必须得留下。 手一扬,周围的人便蜂拥而上。淮楼一边护着柴青娪,一边在手中放出信号弹,炸响了整片天际。 “赶在他们的同党来之前杀了他们。”赵钱的一声令下,所有人更加疯狂的涌上来。 淮楼对付这群人显然还是游刃有余的,柴青娪自己也能够用银针射|中那些靠近她的人,两人在这种形势下,基本还能撑得住。 赵钱看着这有些一边倒的阵势,立刻加入了战局。淮楼索性将手中的盒子扔回井里,和赵钱一对一地拼杀起来。 之前对柴青娪的羞辱和在地牢里看见的那些女子的惨状,足以让他碎尸万段。 柴青娪也学着淮楼将箱子扔进井里,自己守在井口边不断地阻止那些人前进。就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先前和他们一起进来的那二十位士兵迅速赶到。 这时战局发生了逆转,但苦于赵钱他们人数众多,那二十人的到来也只是勉强能保护柴青娪不被其他人伤害。 所有人都死死地扛住,心里不断地祈求王爷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赵钱一死,这些人也就树倒猢狲散。 淮楼步步紧逼,手下不停翻转,周身将地上的泥沙都带动得在空中乱飞。 赵钱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情急之下,咬破了口中一直藏着的药丸,苦涩的液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下一刻,原本已经处于劣势的赵钱恢复了最佳状态,甚至更高。 这是他最后的保命之计。 淮楼皱眉,看着赵钱的招式比之前更加猛烈凶狠,心中料想他一定是服了习武之人的禁药,虽可瞬间增强功力,但事后对身体会造成不可磨灭的损失。 即使这样,赵钱也拼对了。 淮楼无法抵挡他的攻势,连连后退,甚至在最后还被赵钱一掌击到地上,衣衫上尽是泥灰。 千钧一发之际,管朔带着潜伏在外的人一齐冲了进来,把那些小喽啰层层包围住。 至此,赵钱虽胜却败。 他眼见着大势已去,便飞奔至码头处,打算乘船出海。 “景绥。”柴青娪扶起淮楼,着急地看着他嘴角的血迹,“你怎么样?”淮楼摇了摇头,起身追着赵钱而去。 柴青娪让管朔保护好井里的两个盒子,自己也跟着淮楼身后跑去。 等淮楼赶到时,赵钱已经乘着船离开码头。而他此时,也根本追不上了。 赵钱站在甲板上,望着他不断冷笑。淮楼静静地站在码头边,与他遥遥相望。 随即,柴青娪和管朔便到了淮楼身后,管朔取下背上的箭囊递给淮楼。 “咻——” 就这么一阵轻小的声音,在赵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没入了他的眉心。 淮楼冷笑地看着那个方向,“便宜你了。” 三人往回走时,柴青娪半路回头看了一眼,甲板上已经没有了赵钱的身影,而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客舱门口闪过。 京城。 特大少女失踪案告破,所有的证据都清清楚楚地指向刑部的主官。淮延龙颜大怒,提前几天收假,早朝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陆凛正是怎么管理下属的。 陆凛正自知理亏,承诺一定将此案彻查到底,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逮捕归案。 淮楼的上报之中,并无左相秦戊,故柴青娪也只是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陆凛正。 陆凛正,真的只是如大家所见的那般吗? 柴青娪在听玉楼待了整整一天,就是为了给秦纪尘和阮芙赔礼道歉。 弄得阮芙止不住地酸她,“以前要让我们的左相大人在这听玉楼待上半天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儿个可是出了两个太阳?” 柴青娪自知理亏,也只得在前一晚连夜处理完政事,才能这么悠闲地在听玉楼喝喝茶,听听书了。 她也确实,许久没这么轻松了。 一直待到夜深人静,她才慢慢地走回府中。 “大人,王爷在大厅等了您一个时辰了。”管家一见到她,便急急地跑到她面前。 柴青娪一愣,他不是要明日才回来的吗?心里莫名激动起来,让管家去歇息后,她才赶忙走到大厅。 房中那男子身穿盔甲,就这么往那一坐,浑然天成的贵气和沙场上的豪迈相辅相成,丝毫不显违和。 淮楼再一次放下茶杯,便看到柴青娪走近大门。他一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抱住她的腰,低头吻住那日思夜想的唇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柴青娪习惯了淮楼总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亲吻,攀附着他的脖颈给予着热烈的回应。 依依不舍地退开,淮楼满意地看着柴青娪嫣红的两颊,“去哪里了?” “去给大哥大嫂赔礼道歉了,说好的陪他们好好过年,却临到头又失了信。” “你呢,不是要明日才能回来吗?”柴青娪问道。 “想你了。”淮楼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深情,“让我等了这么久,你要如何赔偿我?” 柴青娪轻笑一声,拉着他的手去到后花园,“那我只能陪你下棋下到你满意为止喽!” 一整晚,两人便就着皎洁的月色,忽明忽暗的烛火,下了一场久违的棋局。 淮楼看着柴青娪全神贯注的样子,心里感叹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26章 午后闲谈 盛国天牢。 “杨城,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凛正看着昔日的下属,不住地叹息。 “大人。”杨城连滚带爬地来到门前,死死地抓住铁栏,声泪俱下,“臣,对不起大人。还请大人能放过我的妻儿。” 陆凛正拍拍他的手,“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绝不食言。你的妻儿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地上路吧。” “谢大人。”杨城后退一步,连连向陆凛正叩头,牵扯着身上的锁链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陆凛正看着杨城被押送往刑场,莫名地有些感慨。 这时,他的暗卫出现在他身边,“大人,杨城的妻儿已经处理干净。” “唔……”陆凛正走出天牢,,晌午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老了,不能再给自己留那么多威胁了。” 陆凛正回到府内,西域那边也将多次协商后的海上通商条约送到了。他又重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就坐上软轿进宫面圣。 临出发前,暗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大人,那些买家闹起来了,要求给个说法。” 陆凛正揉揉眉心,一脸烦躁,“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要什么说法!你去告诉他们,这件事到此为止,短时间内不会有下文了。” “是。” 今天天气好,淮延带着淮霄南在御花园赏花,顺便考考他最近的功课。淮楼在一旁喝着茶,与淮延闲聊。 “准备何时回军中?”淮延问淮楼。 “再过些时日吧,最近比较太平,我准备偷个懒,晚些时日再启程。” 淮楼看着淮霄南趴在桌上作画,屁|股|翘|得老高,轻笑着拍着他的头让他坐规矩。 “行,你都几年没回来了,多待些日子再走。”淮延看着他宠爱淮霄南的模样,开口道:“过些日子让那些大臣们把自家女儿的画像呈上来,你挑个中意的,趁这个机会就把婚成了,早日生个孩子,免得你老惦记着我的霄南。” 淮楼失笑,“你当挑东西呢,看上了就要,也不问问人家答不答应。” “况且,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就惦记了,怎么着吧。” “哈哈哈,臭小子,自己生一个去。”淮延将茶盖扔向淮楼,挑眉一笑,“你难倒不知道你在盛国那些姑娘心中是排名第二想嫁的吗?” “我才第二?那谁是第一?” “秦戊。” 淮楼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呛在喉咙里不停地咳。 淮霄南抬起头,跳下凳子跑过去给淮楼拍背顺气,假装老成地叹着气,“皇叔,你不得不承认,自从老师当了左相以来,好多姑娘都迷上他了呢。” 淮楼笑着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挠他痒痒,“人小鬼大的家伙,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淮延道:“别说,还真是这样。年轻俊美,才高八斗,位高权重,好多姑娘想要嫁给他呢。你常年待在军中,自然是没有他受欢迎的。” 淮楼被这两父子一唱一和地逗笑了,“那没办法了。我现在心有所属,恐怕不能接受那些大臣的女儿们了。” “噢?是哪家姑娘?怎么没听你提过?”淮延听到淮楼的话,眼睛都亮起来了,“其实身份也不重要,只要你喜欢,我一定准。” 淮楼淡淡一笑,“谢谢哥。”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有机会我带她来见你。” 淮楼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柔情,那是淮延从没在自己弟弟眼里见到过的情感。他还想继续问,却被张公公打断了。 “皇上,两位丞相求见。” “这么巧?”淮延哈哈大笑,暂时将淮楼的事放到一边,让张公公带他们过来。 淮霄南看到柴青娪一蹦三尺高,心中甚是开心,“老师——” 淮楼赶紧抱住他,“霄南,两位大人都是来向父皇禀报国事的,不能失礼。” 淮霄南瘪瘪嘴,他很喜欢柴青娪,每次见着她都想黏着她。 小孩子虽然不懂女扮男装,但对于从小就失去母亲的淮霄南,为何会在那么多太傅中独爱这个老师,除了钦佩她的学富五车,无非也就是追寻母爱的天性所至。 只是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已。 他自知理亏,转身回到桌上继续画画。 柴青娪和陆凛正各自将手中的灾区重建和海上贸易的详细文书都呈了上去,坐在一边等待着淮延的审批。 淮楼坐在柴青娪的对面,两人时不时地眼神交汇,倾诉着彼此的思念。 他们又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 淮楼虽然还没去边塞的军中常驻,但总是三天两头地辗转于各个地区的驻扎军中,两人根本没有办法一直待在一起。 小别胜新婚,每一次的再见,就是一次新的心动。 陆凛正端坐在一旁,冥思苦想着失踪案后的一堆事,错过了这个大发现。 他不知道的是,错过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他就永远地不能翻身了。 “不错,两位爱卿辛苦了。”良久,淮延才开口。几人就还存在的几点问题又细细讨论了一番,等事情谈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淮延心中大喜,让柴青娪和陆凛正别急着走,“难得有此好天气,你俩平日除了上朝也不容易聚在一起,今日就多坐坐,多交流交流嘛。” 淮霄南见他们已谈论完国事,便走到柴青娪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老师,有个地方画不好。” 柴青娪看着画上的腊梅,笔力稍显稚嫩,让本应傲立雪中,清高孤峻的花朵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其实也不是没有风味的,只是在这幅画的背景之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柴青娪轻笑道:“太子不必担心,这画,只要添上几笔,整个情景就会融为一体了。” 她拿着笔,在其中几簇腊梅上浅浅地勾勒几笔,梅的风骨一下子就出来了,看得淮霄南不住叫好。 她站在一旁,指点着淮霄南继续画接下来的部分。 这时,张公公端着一杯参汤来到了淮延身边,“皇上,该喝汤了。” 柴青娪就站在一旁,眼看着张公公揭开杯盖,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老参香味。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苦涩味道。 柴青娪的眼神向杯中望去,看见茶汤里漂着一株翠绿的草药。 张公公将托盘放到淮霄南手边,柴青娪眼看着霄南即将落下的一笔偏失了方向,一着急,连忙伸手去拽淮霄南。 “太子不可——” 淮霄南被柴青娪猛力一拽,手向旁边打去,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张公公手里的参茶。 “哐铛——”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 柴青娪连忙后退一步跪下,“皇上恕罪。” 淮霄南看着柴青娪跪下也跟着一起朝淮延跪下,“父皇恕罪。” 淮延看着他们,一阵失笑,“快起来,快起来,朕还没昏庸到这地步吧。” 他让张公公赶快把地上收拾干净,问柴青娪:“你怎么突然就急了。” 柴青娪有些难为情,指着桌上的画,“这幅画只差最后一笔就作好了,太子刚刚的那一笔,方向偏了半寸,若是落下,这幅画就毁了。” “臣一时情急,就……” 淮延听后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爱画之人呐,当真是惹不得。” 他轻点着霄南的鼻子,“你这老师,可是我们盛国众人皆知的‘画圣’。你要记着,以后跟着左相学画画,一定要确认无误方可下笔。” 淮霄南眨眨眼,乖巧道:“知道了,父皇。”柴青娪有些尴尬地笑着,指导着淮霄南画完了画。 陆凛正看着柴青娪打翻了茶杯,心中一突,但很快就被他们的对话给安抚住。 秦戊,也就这点能耐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深情告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此时的柴青娪正在书房里匆忙写信。 送去西域的信。 屋外头顶传来轻微响声,柴青娪打开房门,淮楼立刻闪伸而进。 “这么晚还在批奏折?”关上门,淮楼揽着柴青娪的腰,走向桌边。 柴青娪摇摇头,把信拿给他看,“在给姐姐写信。” “你姐姐?”淮楼看了一眼,这是一封家书,说些家常里短的事。 他让柴青娪坐在自己怀里,从背后抱住她,侧头嗅着她的发香,“姐姐在哪?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呗,你都见过我哥了。” 柴青娪轻笑一声,拿起笔写下最后一句话。 “你早就见过了。” “嗯?”淮楼贴着柴青娪的背靠在她肩处,细细回想了和她一起见到过的女子,“是……西域女王?” 仔细想想,西域女王和柴青娪的确是有些相似的。 不过柴青娪易容之后,脸部轮廓要硬朗很多,很多细微之处都作了调整。 衣着打扮改变后,与她本来的面目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被同一人瞧见,也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 “嗯。”柴青娪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之前我们遇到的国医大人,就是我姐夫。” “他们怎么没成亲?”淮楼抱着柴青娪换了一个姿势,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柴青娪靠在淮楼怀里,将和离嫊相认后的所有事情都细细说给他听。 淮楼听完后也是感慨良久,他忍不住吻住柴青娪,“我做不到姐夫那样,等再过些日子,我就让皇兄赐婚。” 淮楼从怀里拿出一条相思树藤编织的手绳,系在柴青娪的手腕上。 其间缠绕着花神节他俩牵住的那条红线,黑红相间,像极了四处飘泊的蒲公英,终于扎根于土壤。 “皇兄已经承诺我,只要是我爱的人,他必定会允我这门亲。” “青娪,你可愿嫁我?” 柴青娪被淮楼突如其来的话惊到,她直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水雾渐起。 淮楼温柔地亲吻她,“我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你,无时无刻不想待在你身边,看你笑,陪你闹,无时无刻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我爱你,柴青娪。” 柴青娪喜极而泣,眼泪不住滑落,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即使我是罪臣之后?” 淮楼抹去她的泪,“柴将军碧血丹心,我们一定能为他洗脱罪名,还他公道。” 柴青娪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只觉无比安宁。 她入朝还没三年,与淮楼真正相处的日子不过是从前几月的那场涝灾开始。 这短短数月,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变得如此依恋淮楼。和他互通心意的那一刻,已经觉得是这世上难得的幸事。 她想过,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好。 且不说她的身世,根本没有资格嫁与他。就单单只是她现在而言,欺上瞒下,罪当斩首。 她不愿他们兄弟因自己而心生嫌隙,甚至反目。 却没想,淮楼早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突然她就觉得,自己的思虑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因为她也真的很想很想要淮楼的那三个无时无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对淮楼说:“我愿意。” 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淮楼见天色不早,便让柴青娪早些歇息,自己准备回府。 柴青娪在淮楼刚走没两步便叫住了他。 淮楼逗她,“我还没走出这门,你就开始想我了?” 柴青娪不理他的调笑,认真道:“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说。” 淮楼见她脸上丝毫没了刚才的娇羞,便知道她是有很严肃的事情。 “怎么了?” “今日在御花园,皇上的那盅汤有问题。” 柴青娪这么一说,淮楼才想起来,他今日这么晚来找她,一是想她,二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一直看着柴青娪,自然对她的动作很清楚,她是故意打翻那盅汤的。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故意摔了它?” “因为我闻到了另外一股味道。”柴青娪打开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拿出她刚才悄悄藏起来的那颗汤里的草药。 “这个草药,是毒草。它和另外一种草药外形及其相似,味道也几乎一模一样,经常会被人用混。” 淮楼拿过草药,看了一眼,“那你如何确定这颗就是有毒的?” “我还不太确定,所以写信给姐姐,让姐夫帮我确定。不过之前在药王谷的时候,我曾经和那捡药的老丈待过两日,他告诉我,要分辨这两种草药,就要看它的叶尖,如果有黑点,就是有毒的。” “你那信......” “那是我爹爹自创的一种行文方式,给所有的字增加另一层含义。表面上看到的一封家书,其实可以隐藏很多的重要信息。” 淮楼了然,看了看手中的这颗草药,发现叶尖当真有几处黑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药有什么毒?” “这种毒,小剂量对人体并无大碍,但若是长期服用,会造成身体日渐羸弱,最终心脉衰竭而死。而另一种草药,长期服用,则是益气养生的良药。” 淮楼将药递给柴青娪,“这几天我会想办法让皇兄暂时不喝这汤,你赶快和姐夫联系,我需要再确认一下。” “好。”柴青娪看着淮楼脸色不愉,眉间已然有着浓浓的担忧,她抓着他的手说:“你别太着急,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 淮楼轻轻拍拍她的手,“你先休息吧,这几天我可能不能过来了。” 柴青娪点点头,起身抱住他。 淮楼扯出一抹笑,紧紧地回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一般,“谢谢。” 淮楼以视察军中近况之借口,让淮延带着淮霄南和他一起出宫。 敌在暗,他们在明,只能用迂回的方式来钓鱼了。虽然有些慢,但至少能借此机会,顺藤摸瓜,一举抓出背后的主谋。 短短三天,像过了几年一般漫长。 柴青娪整日地奔波于皇宫和府中,查阅朝廷中所有官员的资料文书,调查这些年来宫里的所有药物来源。 忙得心力交瘁。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她接到了西域的回信。 信中很明确地说,她得到的那颗药,是剧毒。 作者有话要说: 才甜蜜求婚完就心事重重地分开。 第28章 背后真凶 军营。 淮楼陪着淮延,带着淮霄南,看慰了那些正在操练的将士。初春的季节,他们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在乍暖还寒的风中一刻不停地武装着自己。 淮霄南是第一次来军营,兴奋地东跑西窜。小孩子长得可爱,也没有任何架子,不一会儿就和那些将士们玩成一团。 淮延感受着军营的气氛,心里无比欣慰,“景绥,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淮楼看着远处淮霄南开心的样子,笑了笑,“等霄南再大一些,就让他多往军队里跑跑,以后能更加稳固他的基业。” 淮延看向淮楼,意味深长道:“这小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皇兄——” 淮楼心中一惊,皱眉不悦道:“你说什么呢。” 淮延淡然一笑,转身走到军帐中,端起一杯凉水慢慢喝,“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淮楼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坐在淮延身旁,担心地看着他。 “你这次这么急匆匆地让我过来,是因为发现了那茶汤里的秘密了吧。” 淮楼大惊,“难不成——” “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淮延缓缓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那草药有毒了,只是已经发现得太晚。食用时间太长,这种慢性□□,一旦停下来,反而会加速死亡,所以我才一直拖着。” “什么?”淮楼蹭地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淮延。 淮延轻轻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不知道,我刚出生时,身上就带了毒。太医说这种母体带毒,很可能就是从父亲那里遗传而来,所以其实那时候,我们的父皇已然中毒颇深。只是当时父皇脑子已经开始混乱了,对这些事竟没有深究,母妃也一直被蒙在谷里,还是到后来又有了你之后才知道的,她担心你也和我一样,但还好你没事。” “难怪,我印象中的父皇是易躁易怒之人,和母妃常常说的谦谦君子完全不同。”淮楼打断了淮延的话,“父皇竟被那毒害成这样——” “唉,岂止是父皇。你可还记得,咱们盛国最负盛名地那位镇国将军柴义柴将军吗?” “柴将军怎么了?”淮楼听到淮延说起柴将军,想起之前和柴青娪看到的那块安国玉佩, “他被父皇定了叛国罪,难道也和那□□有关?” 淮延点点头,“算是吧。父皇以前的心腹莫过于文臣祝玉荣和武将柴义,但是那□□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心智,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直到后来有一天,柴将军一夜之间全府被杀,同时父皇接到了匿名信说柴将军私通敌国,他们在房间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块安国皇室的玉佩。父皇没再继续追查,就草草结案,对堂堂一个镇国将军府一夕全灭竟然不闻不问,甚至还给他扣上了一顶叛国罪的帽子。” “后来祝大人百般恳求父皇彻查此事,父皇都置之不理,最后祝大人就辞官隐退了,这朝上,忽然就那么清冷了。父皇如果不被那□□残害,定然不会让柴将军枉死的,也不会让他白白背了那个罪名的。” 淮楼两手爆起根根青筋,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咬牙切齿狠狠道:“究竟是何人下的毒?” 淮延苦笑一声,“线索太少了,根本找不到,就像一个精心策划了很久的阴谋,我找不到一丝破绽。” “有没有可能,柴将军的灭门案,和这下毒之人也有关系?”淮楼思考了一会儿,渐渐生出了一个想法,“幼皇继位,有威胁的人被铲除,有心人要造反的话,轻而易举。” “没错,但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人造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破绽就在这儿。”淮楼看向淮延,“谁在控制着整个局势的发展,谁就是主谋。” 淮延被淮楼这么一提点,始终混混噩噩的脑子忽然有那么丝清明,那□□早就已经将他侵蚀地遍体鳞伤,他已经撑到极限了,“右相......” “陆凛正。”淮楼狠狠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他沉吟了一会儿,把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对淮延道:“皇兄,西域的国医医术精湛,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淮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若是早些年,可能可以,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淮楼双目募然变得通红,“哥——” “臭小子,你哥我还没死呢。”淮延看着淮楼,“霄南以后就要拜托你了,上天保佑,他身体健康,没有遗传到我身上的毒。他从小没了母妃,若是我也走了,这世上,他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淮楼回望着他,“我这就派人去请西域国医,定会治好你的。” 淮延显得有些无奈,却也不阻止他,他瞒了淮楼这么久,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不再说这些,索性就换了一个话题,“你上次跟我说的姑娘,怎么不带来让我瞧瞧。” 淮楼也不再说下去,便道:“其实你已经见到过了,哥。” “哦?可是我没听说你和哪个姑娘走得很近啊。倒是有人说,经常看到你去左相府找秦戊下棋来着,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秦戊。” 淮楼一下子把淮延的话接过来,淮延原本只是想说,是秦戊府里的小丫鬟,却没想到,这个结果比丫鬟还让他惊讶。 “秦戊?这......” 淮楼索性跪在淮延面前,“皇兄曾允诺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必然会赐婚于我,望皇兄成全。”语毕,一个响头狠狠地叩向地面。 “起来,起来。”淮延急忙要去扶他,“就我们两人,你跪什么跪。” “你先跟我说说,你和秦戊怎么回事,你喜欢男子?” 淮楼不起,膝上像钉了钉子一般,“这就是我所跪之因,秦戊乃是女扮男装,原名柴青娪,是前镇国将军柴义之女。” “恳请皇兄看在她为国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赦免她的欺君死罪。” “柴青娪 ,柴将军的女儿......”淮延低声念着,突然就摇摇头,笑了起来,“所以,这真的就是姻缘天注定吗?” 淮楼不解地看着淮延。 淮延笑着说,“你刚会说话那会儿,那时候柴夫人刚生下柴青娪,父皇带着我们去将军府,你一看到人家小青娪,就不走了,死活要带着她一起回宫。后来父皇索性和柴将军给你俩定了娃娃亲。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你们长大,盛国就变天了。” 淮楼低笑一声,“原来我们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淮延感叹着说:“除去性别不说,她的确是个难能可贵的治国之才。” “皇兄......” 淮延打断了他的话,“明日回宫吧,让她来见我。” 柴青娪来到太医院,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味道比药王谷要好上许多,但之于她而言,并无太大差别。 太医院的太们见到他来,纷纷前来拜见,“左相大人。” 柴青娪颔首,问领头的那位太医,“我得到了一份据说是大补的方子,不知李太医能否帮忙瞧瞧是否真有奇效?” “大人客气了。”李太医接过方子,细细看了一会儿,“敢问这方子大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府中的老管家祖传的秘方,我寻思着这药方应该是因人而异的,不把脉便吃怕是不妥,所以才劳烦你帮忙看看。” “这样啊,大人真是有心了。”李太医笑了笑,“这药方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平常人服用也可,不过这里有几味药,很罕见,老臣愚昧,并未曾听说,还得去请教老师。” “老师是何人?” “呵呵,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太医院,每每有新人进来,都会被安排去老师那里跟着学一年才能正式上任。”李太医把药方收起来,领着柴青娪去到了太医院的后院,“老师是前朝的老太医了,伺候过前两位先皇了,十几年前就退居二线,大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柴青娪跟着李太医七拐八拐地来到小偏厅,她之前一直对太医避之如蛇蝎,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竟才知道原来太医院是这么个运作程序。 一踏进门房,柴青娪就看到了一个鹤发老人蹲在地上喂鸡吃米,嘴里不停地发出“咯咯”声。 走进几步,李太医便朝地上的老人恭敬道:“老师,这位是左相大人,他给我看了一份药房,学生愚钝,不知是何药材,烦请老师再指点一二。” 那老人仰头看了一言柴青娪,逆着光,看不太真切。他扯着李太医的手起身,站在柴青娪面前,弯腰鞠躬道:“老臣曹文拜见左相大人。” 柴青娪连忙上前一步扶起他,“曹太医万不可如此客气,您是老太医,我资历尚浅,受不得你这一拜。” 就在这近距离接触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飘向了柴青娪的鼻间。 与陈方妻子给她的那个药包一模一样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暖心兄长 柴青娪走出太医院的时候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这几天天气已经变得温暖起来,宫墙上随处可见的燕雀叽叽喳喳,与墙角那一列列摆放整齐的花交相辉映。 走到这一步,离真相已经很近了,本应该激动的心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这九曲十八弯的人物关系中,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突然开始害怕,那个所谓的真相。 刚走到宫门处,身后传来张公公的呼声:“秦大人,请留步。” 柴青娪回头看见张公公急匆匆地朝他走来,“大人,可叫小的好找。皇上回宫了,让您过去一趟。” “有劳公公了。”柴青娪身边没有仆人,一个人在诺大宫里四处走动,着实让张公公费了些力气。 “皇上,左相大人来了。”张公公带着柴青娪来到御书房,顺便把在御膳房端来的参汤呈给淮延。 “皇上圣安。”柴青娪给淮延行了礼,淮延点点头,让张公公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淮延和柴青娪,淮延不说话,柴青娪拿不准他找她做什么,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皇上这么急着找臣,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的确是有件大事,关乎于整个皇家的。”淮延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缓缓开口:“柴青娪,你可知罪?” 柴青娪膝下一屈,径直向地上跪去。 淮延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颇有些无可奈何。即使柴青娪身份被揭穿,也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果然是柴家人。 “你不想说点什么?”倒是淮延忍不住问了一句。 “柴青娪自知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不敢有任何求饶。”她俯下身磕了一个头,埋首道:“只求皇上开恩,下令彻查当年柴家灭门真相,能让我在死前见到我爹洗净冤屈。” 淮延手下轻叩着杯盖,一下又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半晌,他开口:“起来坐吧。” 柴青娪依言坐到下方椅凳上,淮延问她:“淮楼一直都知道?” “回皇上,景......王爷也是刚知道不久。”柴青娪担心他会迁怒于淮楼,只能闪烁其词。淮楼已经告诉了他真相,显然并没有透露太多,她只能尽量把时间往后推。 淮楼哼笑一声,不置可否。淮楼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决计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爱上一个人。恐怕,情根早已种下,只是在最近才挑破窗户纸罢了。 他没再继续追问,话题转了个弯,“让他带我出宫,是你的主意吧。” 柴青娪点点头,看着淮延手下的参汤欲言又止。 淮延看懂了她的脸色,心里有些宽慰,“这参汤有毒,我是知道的。” 柴青娪怔愣了一会儿,大致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她轻叹一声,望着淮延的眼中有着较之于从前更多的钦佩和一丝心疼,“皇上......” 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如若不是她意外的发现,恐怕,他会一直隐瞒下去。 淮延摆摆手,笑了笑,“我暂时还死不了,而且,说实话,中毒的滋味,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受。” 柴青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叮嘱自己,要立刻让姐夫过来一趟。 或许,还有救。 淮延把手边的一卷圣旨递给柴青娪,“我承诺过景绥,只要是他喜欢的,我一定会允了这门亲事。” 柴青娪打开圣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着亲王淮楼与镇国将军柴义之女柴青娪于六月十二永结秦晋之好,自此恩爱两不疑”,后面朱红的玉玺印章印刻进她的眼中,如此艳丽。 “皇上……”柴青娪双手微颤,眼眶通红地看向淮延。 淮延低叹一声,有些脱力般靠在椅背上,“柴青娪,我把只有历代帝王才能进去的藏书阁的钥匙给你,里面有先皇的手记,或许你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在六月十二前替你们柴家洗净冤屈,届时,这份圣旨才能作效。” 柴青娪握着手里的圣旨,心中蓦地变得沉重。她知道,淮延本不必做这一切,柴家清白与否,都已是过去式。但他为了让他们能够昭告天下,付出的,是皇家千百年的传承。 她再次跪在淮延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谢皇上恩典。” 淮延对她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在柴青娪即将走到门边时,突然开口:“到时候,寻个合理的由头,让左相去了吧。” 柴青娪打开门的手僵了一下,随即低声应道,便离开了御书房。 秦戊和柴青娪只能存在一个,纵使她不舍这个朝堂,却终究还是要早早离去。 淮延望着柴青娪离开的背影愣神了许久,知道心间再次传来一阵绞痛,才赶紧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参汤一饮而尽。 心痛不再像以前那样瞬间平息,一抽一抽地,仿佛在提醒淮延,时间快到了。 整个对话里,淮延并没有用“朕”对柴青娪下令,他只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在嘱托着未来的弟媳。 他的霄南,只有托付给他们了。 柴青娪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工部和礼部,她仔细地过问了两部所有的事务,给他们做了些提点,一直忙到月上柳梢才慢慢离去。 离开还有一段时间,心中却已经开始留恋。这付出了她所有心血的两部,再见,只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柴青娪回到府中时,下人们早已睡去。她一向管得不严,大家做完了各自的事情便可以休息,不用随时待命。 回了房,刚点上灯,烛影一闪,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淮楼抱着柴青娪,焦急地看着她,“皇兄让我去另一处军营查看情况,我没想到他竟然不等我就直接找你了。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说着甚至快要撕开她的衣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伤痕了。 柴青娪被淮楼这么一闹,心情瞬间就没那么抑郁了。她失笑着抓住他的手,让他坐在凳子上,给他倒了杯水。 一身的风尘仆仆,想来定是接到皇上见她的消息后,就匆匆赶回来。 柴青娪安抚着淮楼,“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要是皇上真要对我做什么话,你现在就得去天牢里见我了。” 淮楼饮下一杯水,清冽的水滴沁润着他火辣干疼地喉咙,也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是我太着急了。”淮楼抓着柴青娪微凉的手,给她暖和着,“皇兄突然单独召见你,我怕他是故意避开我要为难你。” 柴青娪淡淡一笑,把圣旨和钥匙给给淮楼看,“那你可真的是误会他了,他叫我去,是让我尽快查清楚事情真相,还柴家清白。然后,能够光明正大地向世人宣称,我们要成亲。” 柴青娪说到这,眼眶有些湿润,“皇上,是个很伟大的兄长。” 淮楼一手搂过她抱在怀中,宠溺地摸着柴青娪的发丝,“从今往后,他也是你的兄长。” 柴青娪靠在淮楼身上,心中只觉得轻松无比,那些愁绪就这样淡淡散去。 “我今日去了太医院,本来是想找找那□□的来源,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我找到了杀害我爹的帮凶。”柴青娪将陈方和他妻子的事讲给了淮楼,淮楼欣慰道:“范围又缩小了,离找到真凶也不远了。” “嗯。不过,我隐隐觉得,这事,跟陆凛正恐怕脱不了干系。” “陆凛正?”淮楼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些思绪,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将和淮延得出的结论告诉了柴青娪,两人商讨了良久,终于,将所有的时间线都连上了。 曾经想不通的好多地方,都能够完美的解释。 柴青娪看着淮楼,“我明天就去藏书阁,那里面应该会找到一些东西。” 淮楼倾身向前吻了吻她的唇,眼里都是爱恋,“辛苦你了。” 柴青娪摇摇头,摸着淮楼深邃俊朗的面庞,笑得温柔。 第30章 科举考试 早朝。 例行听完了各部大臣的上奏,淮延提到了每年此时朝中的大事。 “今年的科举快要开始了,礼部可准备妥当?” 柴青娪答道:“回皇上,吏部早在年前就已着手准备此事,试卷和考室、考官等一众事项皆已安排完毕,只等着下月初所有学子们报名完毕,便可以开始具体安排考室和考官了。” “左相要时刻关注着,这是招揽人才的好时机,切记要以纳贤为目标,有特殊情况的,若实在是有才之人,也是可以通融的。”淮延点点头,对柴青娪吩咐着。 “臣谨记皇上圣谕。” “皇上,臣还有奏。”柴青娪听着淮延的话,决定将心中早就反复思考过无数次的想法禀明淮延。 “准奏。” 柴青娪对淮延俯身深鞠躬后,才缓缓道来:“臣以为,人才不分性别,科举考试是否也能够一视同仁,大开应试之门,让有才识有能力的女子也能够参与进来。若有效力国家之心,我们也不必因为固有的约定俗成而失去治国之才。” 柴青娪的一番话,在朝上引起了热烈的讨论。盛国千百年来,从没有女子参加科举考试的先例,她的谏言,就像一块石头砸进古井,激起一片水花。 淮延任大臣们各自交流着,心中百转千回。柴青娪说得很对,女子也有很多有识之士,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历史上有名的女士也并不少见,可偏偏就没有一个是在朝为官,效力国家之人。 女子的温柔细致在对待百姓和政事方面也会有较男人而言,不同的成效。 这个朝堂也是时候注入一些新的思想和血液了。一成不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良久,淮延抬手,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位爱卿都来说说吧,你们觉得如何?” 淮楼站在一旁,与柴青娪短暂的视线相交,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抱负,也读懂了那深埋在眼底的遗憾。 他一直都是懂她的。 淮楼率先开口:“臣附议左相大人的想法。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朝代已经过去,西域女王的例子就摆在我们面前。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只要那人有能力,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这话一讲,剩下的大臣也都纷纷发表各自的看法。有人持同意的观点,自然也有人暂时观望形势,保持沉默。 陆凛正和他身旁户、吏、刑三部主官都不曾开口,追随陆凛正的其他官员也纷纷三缄其口。 淮延看向陆凛正,“右相怎么看?” 陆凛正看了看柴青娪,对方向他抱以微笑。他沉吟片刻,道:“臣以为,左相大人的这个想法可行。女子入朝为官,除了西域以外,中原四国,我们也算开了先例,倘若真能招纳有才能之人,在朝政力量上,我们也算是走在了前面。” 柴青娪不意外陆凛正会赞同她的说法,虽然陆凛正有可能是他的灭门仇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知道他自己应该要做什么,而他也确实为了盛国付出了很多心血。 只是他的付出,极有可能是一己之私罢了。 淮延朗声大笑,“既然如此,那左相便拟定一个详细的方案,三日后的早朝呈上来。” 退朝后,淮楼被淮延叫去了御书房,柴青娪慢于众人一步,待他们不注意,便回忆着淮延告诉她的路线,来到了藏书阁的所在地。 这是宫中一处冷宫的所在地,平日里不会有人愿意来这边,外观看起来和别的冷宫并无差别。 推开宫门,里面萧瑟破败的场景让人背后发凉。冷宫之所以叫做冷宫,也确实是承载了许多凄凉的过往。 柴青娪刚要踏进前厅,便被人拦住了去路。一把明晃晃的刀横在她脖颈前,“皇宫禁地,擅闯者死。” 她后退半步,拿出怀中的密旨,递与拦路的侍卫。 “大人这边请。” 那人看了一会儿后,方才收回大刀,带着柴青娪来到后院。他们来到一个柴房似的房间,侍卫走到窗户边在某处摁了一下,旁边的墙便翻转开来,露出里面无数夜明珠照着的明亮通道。 “大人里边请。”侍卫朝着柴青娪做了个手势,便离开了房间,在门外驻守。 柴青娪沿着通道一直走,久到她以为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用淮延给的那把钥匙打开门,轻轻往里推,“吱呀”一声,扑面而来的幽风和些许翻飞的灰尘,都在诉说着这里的百年来的冷寂。 这里便是盛国历朝皇帝的秘密所在,由数十个只听从皇帝调令的大内高手守候在此,一只苍蝇都别想靠近。 擅闯者,格杀勿论。 这里很大,诺大的四方型,密密麻麻地立着许多柜子。门口处的柜子里放置的是盛国的开国皇帝留下的手札,和那个朝代的秘密。 柴青娪沿着柜子一个一个地找过去,在里层的柜子上看到了前朝皇上淮广端的名讳。 她靠在柜子上,借着墙上的夜明珠细细地翻阅起来。 整整一天,她没有挪动过一步,把前朝和她上任之前所有的卷宗和手札看了个彻底,直到肚子抗议得厉害,才将东西全部整理好,出了地道。 此时已是月满西楼,柴青娪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饿得有些手脚发软,她匆匆走出宫门,坐上马车回府。 今日看到的东西太多,饥饿和劳累使柴青娪的思绪变得混乱,她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柴青娪差点被甩出车门。她掀开门帘一看,马路中间坐着一位女子,正埋首于两膝之间哭泣。 车夫显得有些慌乱,这女子突然冲出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下意识地停下,却是颠着了车中的丞相大人。 柴青娪拍了拍车夫的肩,示意他不用担心。她想走下马车去问问情况,却被旁边冲出来的人逼停了脚步。 是管朔。 侧头一看,原来是到了淮楼的府邸。 管朔将地上的女子半扶半抱起来,打算对车夫致歉。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和柴青娪对视,霎时间,管朔的脸几不可见的红了,他朝着柴青娪点点头,便带着怀中的女子离开。 身为淮楼的亲卫,管朔自然是知道柴青娪的真实身份的,也知道她是自己未来的主子之一。 原本这种事情被撞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恰恰是被柴青娪看到,而且还是在这种比较尴尬的场景。任管朔在战场上如何威风凛凛,此刻也难免变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因为柴青娪已经看到,管朔怀中的女子,正是之前和她困在一起,帮忙照顾过她的那位漂亮英气的女子,铁笛。 自从上次一别,她就没有再见过铁笛。她很喜欢铁笛,本来还为着失去了一个朋友而感到不愉,现在看来,以后见面的机会倒是很多了。 笑看着他们走进府内,柴青娪便让车夫继续前行,她当真是又累又饿,快要晕过去了。 第31章 闲话家常 府里的人早已睡下,柴青娪来到厨房打算自己煮碗面填腹。平日她若是要回府用膳都会提前让人去通报一声,今天忙得入神,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管家以为她不回去,自然也就没有让厨子等着大人。 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确实很不方便。原本柴青娪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个丫鬟跟着自己,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坐在灶前,柴青娪一次又一次地点燃柴火,可每次一放进灶内火苗就熄灭了。反复十几次之后,柴青娪终于是失去了耐性,还是只能让厨子起来给她做一碗面。 走出厨房,却意外看到了淮楼朝她走来。 快步迎上去,“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下午的时候来过,没见着你。刚才管朔跟我说看见你回来,我便过来瞧一瞧。” 淮楼搂抱着她返回厨房,看着一地的狼籍,皱眉道:“都这个点了,还没吃饭?” 柴青娪摸了摸鼻子,眼神四处乱转,不自在地开口:“在藏书阁里看得太入神,就……忘记时间了。” “你呀你,等你卸任之后,我不会再让你插手任何一点公务了!”淮楼又气又心疼,使劲点了点她的额头,让她坐到一边去。 柴青娪瘪瘪嘴,站在淮楼身旁没走,“我又不是经常这样。” 她看着淮楼三下五除二地把火升起来,熟练地煎了个鸡蛋,再参入凉水等待煮沸下面。 鼻翼间满是蛋香味,柴青娪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放入嘴里,空虚的胃终于得到了一丝慰借。 淮楼笑着揉揉她的头,眼里盛着满满的疼爱,“一次就够我心疼的了,你还想来几次?” 面很快就煮好了,两个坐在厨房的小桌上,一个吃着,一个看着。 淮楼对柴青娪的做法颇为不满,“你就是太惯着府里的人了,你看看你自己,深更半夜自己在厨房里做饭,哪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柴青娪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听了淮楼的这番话,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以后怕是再也不会了。” 淮楼知道她性情温和,加上事务繁忙,平日里对待府里的下人放任得可以。但不管怎样,她也与这里的人相处了几年,大家相处也是很融洽的,分别即将来临,难免会怅然若失。 “要不,等你过府之后,我再召他们入府吧?” “不用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况且再召他们入府,日子久了,难免会发现破绽,到时候会引起更多麻烦的。” 淮楼看着眼前俊秀雅致之人,心中一片温热。 “好,都听你的。”他指指剩下的大半碗面问:“就吃这么点,饱了吗?” 柴青娪点点头,“饱了,饿得太久,反倒吃下太多。” 淮楼无奈摇头,“我得快点把你接回府,每天守着你吃饭。”说罢,自己端过碗,将剩下的面吃净。 柴青娪手撑在桌上托着腮,歪着头冲着淮楼笑,“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娶我过门呐?” 淮楼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定定的看着她,“对,恨不得现在就让你和我回去。” 莫名的,柴青娪觉得很感动。 一个人在风浪之中漂泊多年,终于寻到一个港湾能让她停泊依靠了。 “对了,我刚才看到管朔和铁笛在一起,他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铁笛?谁?”淮楼有些莫名其妙。 “铁笛就是那次在北宁城和我一起被困的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的那个,我们还一起给你们送衣服的。” 淮楼洗碗的手顿了一下,细细回想了好久,道:“没印象。”他趁放碗的一个转身,在柴青娪脸上啄了一下,“没人比你漂亮。” “你!”柴青娪被他的无赖气笑了,“那是你的好兄弟,你也要关心一下人家的终生大事吧。” 淮楼轻笑一声,“行,我回去问问他。要是两人都有意的话,我给他们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家常,偶尔淮楼闹一闹柴青娪,柴青娪也朝着淮楼撒撒娇。 这大抵就是最美好的爱情,你闹着,我笑着,就这样一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日常甜蜜~ 第32章 见娘家人 西域,药王谷。 离嫊看完了手中的信,随手伸到面前的烛火中烧掉。她看着身旁的朝莫,问:“要去吗?” 朝莫看着桌上的那团灰烬愣神,思绪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个礼贤下士,视良臣如至宝的皇上突然之间就变得性情狂躁,疑神疑鬼。 那时候太子还小,每天上朝都坐在龙椅下侧看着皇上冲着朝臣发火。小小年纪,硬是被逼着在短时间里学会了帮助父皇处理各种政务。 当然,他常年在战场上,这些也不过是听别人说起。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盛国现在的皇上,自唯一的皇后难产而亡之后便再也没有纳过妃子,励精图治,一心扑在培育太子何国家大事上,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收回思绪,他看向离嫊,“去吧!小娪都写信让我出手相救,于情于理,我也不好坐视不理。” 离嫊想了想道:“现在逻西那边盯得很紧,必须得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才能去,不然他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 朝莫颔首,忧心地看着离嫊,“他们最近动作越来越大,你要时刻小心着。” 说完又叹了口气:“怪我,原本只是想带你离开盛国,寻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的,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离嫊听着朝莫突然的感慨,鼻尖一酸,她靠近朝莫,伸手覆在他手上,企图与他十指相扣,“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立刻抛下这里的一切,我们从此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朝莫却在离嫊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抽回了手,他看着离嫊,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 “你知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离嫊还没来及收回的手,缓缓捏成拳头,她自嘲地一笑,“可不是嘛,你不要我,我能怎么办呢?” 哪怕是朝莫表现出一点躲避她眼神的动作,也好过于现在这样冷静不带有一丝犹豫地告诉她:我们不可能要强百倍千倍。 他们俩人,剪不断,理还乱。 朝莫瞳孔剧烈收缩,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听着离嫊凄凉的语气,心里阵阵泛酸。 “朝莫,你有没有想过,我每次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抱着多大的期待?而你每次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是多么地绝望?” “我已经告诉过你柴家的灭门不关你的事,就算你当时在那,也不过是多了几条亡魂而已。可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固执的认为,错在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么沉重的枷锁铐在自己身上?” “你就真的舍得,一次又一次的伤我的心吗?” 离嫊低声说完后,便不再看朝莫一眼,起身离开了大厅。 而朝莫,却在离嫊离开之后,痛苦地皱着眉,紧握的拳头中,不断地渗出血迹,滴落在桌上晕出朵朵红梅。 心魔深到了一定程度,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消除的? 初夏的夜,没有记忆中那般温暖和煦,反倒让人倍感凄凉。 柴青娪和淮楼约在听玉楼用午膳,也算是正式地让姜纪尘和阮芙作为柴青娪的娘家人来见见淮楼。 阮芙显得格外高兴,招呼着淮楼入坐,“早就听说王爷的英勇战绩,果然本人英姿飒爽,难怪我们家小娪会倾心于你。” 柴青娪听着阮芙的话,突然觉得有些羞赫,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嫂子唤我淮楼就好。坊间夸大事实了,我的那些战绩,少不得军中成千上万的兄弟给我撑场面。”淮楼一番话说得谦虚温和,让阮芙更加心生满意。 柴青娪却美目一瞪,扯扯淮楼的衣摆,“谁是你嫂子,别乱叫!” “早晚的事。”淮楼顺手牵住她的手,握在手心揉捏。 阮芙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心里万分开心。她举起面前的酒杯对着淮楼道:“淮楼得没错,小娪你从不叫我嫂子就算了,可不能让我妹夫也不叫吧。来,妹夫,干了。” 淮楼被阮芙的豪爽带得情绪也高了起来,斟满酒后要与阮芙碰杯。 谁知刚一举起手来,包房的门就被推开,秦纪尘快步走到阮芙身旁,夺走了即将入她口中的酒杯。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随便,忘了大夫的话了吗?” 秦纪尘无奈地看着阮芙一阵叹息。他举起手里的酒杯,重新和淮楼干了。 “哎,我这不是高兴就给忘了吗!”阮芙拉着秦纪尘坐下,依偎着他,“忙完了?” “差不多了。”秦纪尘小心地揽着阮芙的腰,重新倒了一杯酒。对着淮楼举起来,“阿芙有孕在身,不能喝酒,今日我们两兄弟喝个痛快。” “好。” “阮阮,你......你有孕了?”柴青娪不可置信地看着阮芙,她刚才在门外看着阮芙是比之前要圆润些许,肚子也有些突起,她以为只是这段时间长胖了些,没想到却是有了身孕。 “是啊,你从过完年就没有再来过听玉楼,都不知道自己要当姑姑了。” 阮芙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起孩子,满脸的喜爱柔和。 门再次被推开,红英端着一盘精致的菜肴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斯,将剩下的菜摆放整齐。 红英笑着道:“这几个菜是我新出的,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柴青娪看到红英就甜甜地叫了声“红英姐”,她夹了几道菜给淮楼,“红英姐的手艺特别棒,一点都不比御厨们做得差,你快尝尝。” 淮楼连连点头,笑着道好。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红英露出的那截手腕里有个小的鲨鱼刺青,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动声色的大量了红英,她是个成熟又别具风韵的美丽女子。这样的人,谁会想到,会在酒楼里做厨子? 不过,他也就那么一想,随即便品尝起碗里的食物。 四人一顿饭吃了很久的时间,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第33章 太医曹文 淮楼和柴青娪从听玉楼里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两人慢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淮楼想起白天见到的情景,问柴青娪:“你知道红英姐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红英姐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做厨子的?”柴青娪笑了笑,“其实红英姐以前是自己做酒楼老板的,据说后来为了一个男人将酒楼转手,准备与他浪迹天涯,可那男人却突然没了踪影。后来红英姐就来到了听玉楼,做起了大厨。” 淮楼点头,“你猜红英姐的那个情人是谁?” “嗯?你知道?”柴青娪疑惑地看着他,这应该是淮楼和红英姐的第一次见面,没道理她不知道的事,他竟然知道。 淮楼也不卖关子,“她手腕上有一个鲨鱼刺青,我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也见过这个刺青。” “鲨鱼刺青?难道是……不可能吧。”柴青娪隐隐约约想到一个人,却又觉得太不切实际了。 “你没想错,就是万俟安。我之前无意间看到他手腕上的刺青和红英姐手上的那个一模一样,不可能那么巧刚好他们两人在同一个位置,有着同样的刺青。” 柴青娪这时突然想到,当时她和淮楼邀请万俟安来京城,他说“好久没去京城”时那句话里浓浓的怀念,这两人之间怕也是有着难以割舍的从前。 叹了叹气,柴青娪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段极力隐藏的过去。” 淮楼拍拍她的头,没再开口。他想到,今日见到秦纪尘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他的眉眼和他认识的另外一人有些相似。 可他选择不开口,一来这人是柴青娪的救命大哥,二来少数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些相似,他没有任何证据地去怀疑秦纪尘的话,恐怕会闹得很尴尬。 但如若秦纪尘当真与那人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不得不防了。 柴青娪没有注意到淮楼反常的沉默,她想到她认识的好多人,都是背负着太多的不为人知在负重前行,不免有些唏嘘。 两人都各自不语时,管朔驾着马车从不远处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王爷,张公公紧急来寻你入宫。” 话音刚落,张公公便从马车内探出脑袋,一脸的焦急。 淮楼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忙带着柴青娪上了马车,管朔随即便驾着马车飞奔入宫中。 张公公看着柴青娪欲言又止,淮楼心里着急:“张公公,左相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吧。” 张公公又看了看柴青娪,才叹了声,“王爷,秦大人,皇上突发病症,情况危急。” 淮楼和柴青娪心里同时一沉,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隐藏的担忧和恐惧。 宫中。 淮楼坐在龙床边给淮延盖好被子,推门走到外间。 柴青娪和张公公见到他出来,立刻迎上去。太医院的一众太医都跪在门外,瑟瑟发抖。 淮楼虽然知道这是淮延故意为之,却还是忍不住把火发向了太医们。当然,他也想借机揪出里面的帮凶。 “皇上每日的食住都要经过你们之手,现在你们告诉本王,皇上身中慢性剧毒,命不久矣。” “那你们平日在干什么?给皇上下毒吗!” 淮楼一席话说得冷淡,毫无情绪,生生地将匍伏在地上的众位太医吓到浑身颤抖。 意图谋害当今圣上之罪,谁都担不起,哪怕一丁点。 柴青娪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太医们的脸色。可从每人脸上看到的除了惊恐之外,毫无任何发现。 她突然想起来宫中还有一位太医,那个曾经在柴家灭门案中起到了重要角色的人,也在这宫中。 她听到淮楼问:“现在,谁能告诉我,皇上究竟中的何毒?该如何解?谁再敢说一句无力回天,杀无赦!” 柴青娪心中暗自叹气,她知道,淮楼最后那句话,其实只是在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太医们哆哆嗦嗦,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淮楼的话。他们平日自诩是堂堂御医,乃是盛国医者中的佼佼者,现在却连皇上是中了何毒都不知道。 这种臣子,要来何用? 淮楼气极,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挥挥手让太医们回去商量,明日一早给出治疗药方。 张公公进去房间守在淮延身边,淮楼和柴青娪坐在外间。 柴青娪握住淮楼的手,安慰着他,“姐夫马上就到了,别担心,会好的。” 淮楼轻轻拍拍她的手,又担忧,又焦躁。 柴青娪还想说什么,张公公就打开了门,“王爷,秦大人,皇上让你们进来说话。” 淮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眉头也舒展开了一些,和柴青娪一起进去。 淮延刚醒,面色苍白得厉害,斜斜地靠在床头处,呼吸显得很沉重。 他看到淮楼和柴青娪,拍了拍床沿,示意他们走进些。 “哥——”淮楼眼圈募地就红了,他抓住淮延无力的手,哽咽到说不出话。 倒是淮延拍拍他的头,轻声笑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在自己媳妇儿面前也不怕丢脸。” 柴青娪也顾不得淮延的玩笑,她担心地问:“皇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淮延笑笑,“说真的,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只是这几天没有和参汤,毒性突然就压不住了。” “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你不会死的。”淮楼认真地看着淮延。 “呵呵,傻小子。”淮延不再去纠正淮楼,他转头问柴青娪:“你去藏书阁,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柴青娪点点头,“先皇曾经派人去蛮荒之地寻找过长生不老药。” 淮延和淮楼都愣了一下,显然他们并不知情,也并不知道柴青娪说的这话和他们所谈之事有什么联系。 柴青娪道:“据文书上记载,当年被先皇派去找药的人是太医院中的一名新晋的太医,名唤曹文。 之所以选他去干这趟苦差事,则是因为当年他年轻气盛,自负医术了得,不屑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做日常的事务,惹起众怒,告到先皇处。 奈何他医术确实了得,先皇惜才,便想着让他出去吃吃苦,蛮荒之地多蛮人,磨磨他的性子,这才将他派出去找药。” “而我发现,这个曹太医,正是柴家灭门案中的一个关键人。” 第34章 回忆往事 淮延和淮楼认真仔细地听着柴青娪娓娓道来,各自思索。 淮延缓声道:“你说的曹太医,我有些印象。他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太医了,从我登基以前,他就已经退居二线,负责对每年新晋的太医们进行授课。” “有办法通过他查到他背后是谁吗?”淮楼问。 柴青娪摇头,“暂时没有证据,不过,照你们所说的话,有可能是陆凛正。就算不是他,也必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错,不可能有两股势力同时存在还不露一丝马脚。”淮延同意柴青娪的说法,他看着淮楼和柴青娪,“既然如此,你们两人就去查。只要是偷过糠,总会留下些碎屑。” “好。” “是。” 说完了政事,便开始说家事。淮延叮嘱淮楼别告诉淮霄南他的病情。 淮楼应了他,“等青娪的姐夫一到,你就会没事了。”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姐夫?” “就是西域的国医。皇上有所不知,西域女王是我的亲姐姐柴嫊,国医是前军中副将朝莫。” 淮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颇为遗憾地说:“朝副将是战场上的人才,可惜了。”接着便看向淮楼,笑道:“青娪既是镇国将军之女,又是西域女王的亲妹,自己还是丞相,这么算下来,你可算是高攀了柴家。” 淮楼这才感觉心里轻松一些,抿嘴一笑,“对,我攀上了大户。” 柴青娪见他们开始打趣,暂时也放心下来。 淮延又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你们的婚礼已经在着手筹备了。”他闭了闭眼,感叹着:“缘分真奇妙啊,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得等到霄南都娶妻生子后,才能看到景绥成亲。” 他没说的是,他好想时间再慢一点,让他能够亲眼看到淮楼拜完堂,喝完他第二天敬的茶后再离去。 淮楼被他气笑了,“你说得我像和尚一样。” “你常年待在军中,跟和尚有什么不同吗?人家士兵们都还知道给心仪的女孩子写信呢,你呢?你整天都捧着那些兵书看。” 淮楼反驳,“我那不是为了提升自己,在战场上打胜仗吗!” “人家柴将军打仗比你强那么多,还不是早早的成了亲,还生了两个宝贝女儿。你真该好好像你岳父学学!” 柴青娪第一次见他们斗嘴,盛国的皇上和王爷像两个大孩子一样,话里行间,都充斥着浓浓的温情。 这是她第一次想起爹爹时,不再只有伤痛。 他们聊了很多,直到淮延药效发作,开始昏昏欲睡时,他们才离开。 淮楼把柴青娪送回房间,刚准备回府时,柴青娪叫住了他,低着头,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之前,没有给别的女孩子写过信吗?” 淮楼看着她的眼睛,心中只觉有如轻羽拂过,苏苏痒痒的,他捧起柴青娪的脸,在她还沉浸在懊悔之中时,吻上了她的唇。 时而如狂风暴雨般汹涌澎湃,时而又如小溪过境般轻柔潺潺,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给予的最浓烈的情意。 淮楼望着柴青娪,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像是要把这双动|情的眼眸刻进自己的心尖最软的那块肉里。 揉不得,捏不得,只能像供奉最珍贵的珠宝一般,细心地呵护着。 柴青娪眼眶湿润,她听到了这一生最美的情话。甚至在很多年后,当她回想起今日,嘴角都会泛起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淮楼对她说:“我的从前,现在,以后,这一生,这生生世世,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两天后,朝莫以西域与各国互通药商为由,到达了盛国京城。 淮延卧塌不起,由淮楼暂代他主持朝政。淮楼让陆凛正携太医院与朝莫带来的使者协商细节,自己与柴青娪陪朝莫出行巡查。 寻了个时机,让朝莫来到淮延的寝宫,替他号脉。 淮延这几天总是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一天中只有极短的时间比较清醒。 此刻,他已然昏睡过去。 “姐夫,皇上情况如何?”柴青娪和淮楼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待朝莫开始从怀中取出银针,柴青娪终究是忍不住了。 朝莫看了一眼淮楼,轻轻摇了摇头,“毒已入骨,为时已晚。”随即,便为淮延施针,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勉强引出了少许的毒血。 他继续下第二次针,施以独门针法,替他封住了几处特殊的穴位,可以减缓疼痛,也不至于影响他的日常行为。 朝莫收回针,面色严肃地看着淮楼,“我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活下去,但他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淮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遍体发寒。他走到床边,静静地望着那个面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之人,心中一阵难受。 柴青娪和朝莫走了里间,在外面等着淮楼。 “姐夫,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柴青娪第一次看到淮楼露出这种神情,她明白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她更明白,在朝莫到来之前,淮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到最后,已经是绝望了。 朝莫长叹一声,轻轻摇头,“这毒与其他□□最大的不同就是让人明知道自己中了毒,也必须将它服下去,因为这是唯一能延长生命的办法。” 柴青娪揉揉自己的额头,心里只觉万分疲惫。到底是谁,如此歹毒?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他们好像已经走到了一个迷宫里,不管怎么转,到最后都会回到原地。 朝莫看到柴青娪的样子,很担心她,“你别太着急,有时候越急越想不出办法。” 柴青娪无奈点头,她问朝莫:“姐姐还好吗?” “放心,她很好,你不必太过挂念,反倒是你,让她担心。” “我也没事,等事情查清楚了,秦戊也该消失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朝莫点头,“有王爷照顾你,我们也能放得下心。” 他们在朝莫面前并没有刻意掩饰,柴青娪毫不惊讶朝莫看得出来。 “吱呀——” 淮楼出来了,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柴青娪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想要给他力量。 淮楼对她轻轻笑了笑,转头对朝莫道:“劳烦让我哥——走得轻松一点。” 朝莫郑重地点点头,随着张公公一起出了宫,去了驿站休息。 柴青娪陪着淮楼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从前一直温暖的手掌,此刻竟然有些泛凉。 淮楼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转身摸摸柴青娪的头,面带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柴青娪摇摇头,摸上他的脸,“既然我们不能改变结局,那就尽量让它不要留下遗憾吧。” 淮楼微微笑了一下,“嗯。” “父皇和母妃去世后,我哥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刚继位那会儿,除了要学习如何处理朝政,每天还要专程抽时间来陪我玩,陪我念书,好让我不会哭着喊着要母妃。 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想不起来母妃的样子了,可我还很清楚地记得,我哥是怎么一天天陪着我长大的。” “再后来,霄南出生了,可嫂子却大出血而死。霄南也是由我哥又当爹又当娘亲自带大的。那时候我常年在军中不回宫,没能陪着他熬过最痛苦的日子。我现在每每回想起来就觉得特别愧疚。” “我原想,等我们成亲之后,我就不常驻军中了,我想要多些时间陪你,也想经常能进宫看看皇兄。可谁知道......” 这是淮楼第一次说起他的从前,柴青娪能懂淮楼的心情,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更加心疼。 柴青娪倾身抱着淮楼轻声说:“那我们就多陪陪大哥。” 第35章 发现疑点 朝莫不能久留,他的队伍里混着逻西的人,他不能让他们瞧出端倪。所以在第三天一早,朝莫便启程前往安国。 淮楼将军中的事务都交给管朔打理,自己则留在宫中处理朝政,顺带教淮霄南处理一些简单的政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一如十几年前,淮延也是在四、五岁的年纪就开始上朝听政,所幸淮霄南的身边,有淮楼。而淮延当时,只有自己,甚至还有一个敌友不清的陆凛正。 改变了历史,结局到底会更好,还是更糟? 柴青娪把能查的都查了,可始终没有任何突破。她开始有些心慌,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阴谋?她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就在她烦恼不已时,她接到了听玉楼的口信。秦纪尘有事要出趟远门,担心阮芙一个人在家里无聊,让柴青娪有空多去陪陪她。 柴青娪想起自己也好久没有见到阮芙了,换了一身衣裳便朝着秦府走去。 阮芙身子日渐重了起来,秦纪尘就不让她总是去听玉楼,所以柴青娪扑了个空。秦府离楼里也不远,柴青娪便弃了马车,自己步行而去。 听玉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在这里,除了有所有名满盛国的各行各业,朝廷六部的府衙也都各自伫立在不同的方位。 柴青娪听掌柜的说阮芙最近害喜很厉害,一天都吃不下太多的东西,就想着给她买点酸枣糕。她走到街角,站在一家排起长龙的店铺前等候。这是京城最好吃的一家酸枣糕,虽然位置偏了些,却依然客源不断。 余光看到旁边的小巷里走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这种地方,难免会有这种人出没。柴青娪本没打算理会,却无意间看到了那人的正脸。 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她还在想在哪里见过那人,就看到他走到了另一条小巷里。半晌,那人都没出来,柴青娪意识,自己应该无意间找到突破口了。 因为她想起来,那人,正是曹文身边跟着的一个仆人,名唤冯庆。 那条小巷是刑部的后巷,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可入内。而冯庆进去却没被轰出来,可见他必定在刑部有人。刑部归陆凛正管,而冯庆是曹文的人,这下,柴青娪几乎可以断定陆凛正就是当年害柴家的真凶。 至于证据,跟着这个冯庆,一定能够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柴青娪退到一个角落,找来了一群玩耍的小孩子,买了很多糖给他们,让他们去后巷的入口处踢毽子。她不知道冯庆会去里面做什么,只能以这种迂回的方式,看能不能找出破绽。 没过多久,冯庆又匆匆地出来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怀里鼓起了一点,柴青娪把希望都寄托在那群孩子身上。 果然,小孩子们踢毽子不像大人那样站得稳,年纪小点的,总是踢得东倒西歪。一个不小心,就朝着冯庆身上摔去。 冯庆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怀里的物件便被小孩子无意间给抓了下来,“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下柴青娪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刑部特有的千年墨。 冯庆急忙捡起来,慌乱地朝四周看了看,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便快步离去。 柴青娪没有跟着他,她看着冯庆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曹文要这千年墨有何用?当初皇上让刑部使用千年墨为的是让那些卷宗能够保存的更久一些,曹文有什么信息是要被长久地保存下来的? 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被她否认了。看来也只有等找到东西后,才知道曹文到底是拿千年墨做什么。 柴青娪到秦府已经是晚膳时间,她刚到饭厅,便看到阮芙在桌旁吐得厉害。 “呕......呕......”阮芙一手扶桌,吐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阮阮!”柴青娪赶忙走过去扶着她,给她顺气,“怎么样?要不要把大夫请来?” 阮芙接过丫鬟递的水喝了一口,拉着欲走的柴青娪摇头道:“不用了。我没事,吐出来就好多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难受。” “来,坐下。”阮芙拉着柴青娪坐在自己身边,眼带笑意,“几乎每个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会经历这么一遭,所以虽然很难受,不过我心里是开心的。” 她让柴青娪摸着她的肚子,双眼柔和得能融化冰川,“我能感受得到他,他现在很健康,我一想到这,所有的苦都不苦了。” 柴青娪感受着手下刚刚凸显出来的硬邦邦的肚子,看着阮芙整个人都似乎散发着耀眼却不刺眼的光芒,心里一阵温热。 这就是母亲,为了孩子,可以忍受万般苦难。 “我带了些酸枣糕,你看吃不吃得下。”柴青娪拿出还带着温热的零嘴,递给阮芙。 阮芙拿了一小块,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嗯,闻着很香。”她试着吃了一点,没有想吐的感觉,反倒还来了些食欲,便慢慢地吃起来。 柴青娪看她吃得香,心也放了下来,也有心情陪她聊天了。“都说酸儿辣女,你喜欢吃酸枣糕,是不是表示,我会有个小侄子呢?” “也许吧,我也希望是个男孩,一定和他爹爹一样,英俊聪明。”阮芙顿了一下,似委屈告状般哭丧着脸,“可是纪尘希望是个女孩,说那样以后就多了一个小情人,不然生个儿子会和他抢我。” 柴青娪无奈地笑道:“那就生龙凤好了,这样你们俩的愿望都满足了。” “嗯,没错。等这个出生后,我要再生一个,这样,他们以后就有血缘至亲,等我们百年之后,就不会孤单一人了。” 阮芙是孤儿,当年家乡闹饥荒,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自己一个人四处求生的途中,遇上了秦纪尘,这才有了以后的故事。她羡慕秦纪尘和柴青娪的感情,虽然他们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这就让孤单了很久的阮芙,一直都有生两个孩子的想法。 在没遇到那个人以前,一个人,真的太寂寞了。 第36章 真相大白 柴青娪又一次来到了太医院,找到了曹文。 “曹太医,还得麻烦您帮我看看,这方子能用吗?”她拿着一张新的药方,直接寻到了曹文住的地方。 曹文正在锻炼身体,看到柴青娪独自一人来找他心里有些不高兴。接过那方子一瞧,是个及其普通的安神药方,面色更加不愉,“左相大人,这方子你让太医院随便哪个人都能瞧得出好坏,何必多此一举,让老夫来瞧。” 柴青娪被他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责,也不见生气,有些讨好地说:“曹太医是太医院的头把交椅,方子给你看,我自然是更加放心些。再者说了——”她凑近曹文,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到:“最近皇上生病,病因至今都没查出来,那些太医里一定有人有问题,我可不敢让他们帮我看。” “大人这边坐。”曹文听得眉毛上挑,被柴青娪刻意的讨好和巴结弄得心情舒畅,说起话来,也跟着客气起来,“这事我也听他们说了,我也觉得肯定是有内奸在太医院里。大人如此信任我,我自当尽我所能,给大人解疑。” 曹文知道,越是身份显赫之人越是怕死,到了这种时刻,他们就会低下曾经高傲的头颅,舔着脸求他让他们可以活得更好,更久一点。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所以丝毫没有怀疑柴青娪一点半点。 柴青娪一脸感激不尽的样子,对连忙起身对着曹文抱拳鞠躬,“秦某多谢曹太医了。” “这可使不得啊,大人,能为您做事,是我的福分。”曹文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毕竟左相的官职摆在那,尽管他心里极其得意,面上却也十分谦卑。 柴青娪顺势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摞药方,递给曹文,“那就麻烦曹大人再帮我看看这些方子吧,不让您亲自帮我把关,我这心,实在是放不下啊。” 曹文被柴青娪的举动给惊得没了脾气,他心里一边不停地腹诽她,却也还是一边给她讲解平时自己可以注意些什么。 在两人一直讨论的时候,冯庆也跟着坐在一旁手持本子,记录着。 柴青娪见冯庆写得认真,忍不住打断了曹文的话,“他这是在......” 曹文缓缓地抚着胡子,呵呵一笑,“他现在跟在我身边学医术呢。” 冯庆不好意思地说:“我笨,老师说的话得全部记下来,晚上回去重新学。” “原来如此,笨鸟也能先飞,你好好学,等将来继承了曹太医精湛的医术,也可为皇上效命。以后等曹太医隐退了,我们这些朝臣们可就要靠你了。”柴青娪话里话外无一不在褒奖着曹文,听得曹文心里美滋滋的。 几人聊了好半天,柴青娪才告退。临走时,她留下了一块上好的玉佩给曹文,感谢曹文的帮忙。 曹文看着柴青娪离开的身影,拿着玉佩对着阳光照看,通透无暇,入手触感温润,石块顶好的羊脂暖玉。这是皇上用来奖赏给极其有功的大臣的,柴青娪将这个给他,摆明了就是在拉关系。 “师傅,这左相大人......”冯庆在一旁欲言又止。 曹文眯了眯眼,嗤笑道:“既然人家都主动送上门了,我们以后可就省心多了。” 夜半三更熟睡间,正是行事方便时。 淮楼一身夜行衣,经过柴青娪的改头换面之后,潜行在太医院后院。他几乎没来过这边,但有了柴青娪详细的地图,很轻松地就找到了曹文的住所。 这是一个与皇宫极其不符的地方,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水渠,还有自己开垦的菜地和猪圈。在威严高贵的皇宫之中别有一番滋味,却格格不入。 这种做法,显然是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只有他的逆反之心。 淮楼武功极好,放眼整个江湖之中也难寻敌手,此刻他收住气息游走在各个房间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他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冯庆的房间,隔空点了他的睡穴,才在房间走动起来。他们都是学医的,不能用迷药,不然一定会有所察觉。 冯庆的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几本医书,其中摊开的一本还用笔做了很多批注。看起来,的确是科刻苦学习的样子。 不过,那纸张陈旧泛黄,且许是长久没有被翻动,已透过窗外的月光,已经能看见上面铺着的一层薄灰。 淮楼冷笑一声,走到衣橱边,打开一看,满满的一柜子衣服,都是上等的布料,有些甚至比他的衣服都要好。 最下层有一个单独的柜子,锁着的。淮楼开打一看,全是书。 朝床边望了望,他取出了几本,开始看起来。最面上的一本,是柴青娪今日下午看到的那本,写着很多的药方,看起来的确是像那些苦学技艺的人。但仔细一瞧,连淮楼这种久经沙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快速地翻阅了手上的那本,然后将整个柜子里的书全部取出来,浏览了一遍。 这里的所有书,都事无巨细地记载着曹文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还不时地予以点评,且都是正面评价。 像极了史官的史记,或者说,就是史记,属于曹文一个人的史记。 如此逾越皇上之举,已经不能只用砍头这么轻的刑罚了。 淮楼看完了所有,但这些都是近几年的记录。他仔细想了想,按照曹文如此自负的性情,应该不会就这么一点记录。既然是模仿的史官记载,必然还有前篇。十五年前的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淮楼把柜子搬了出来,背着少许照到衣橱这边的月光,细细摸索。然后,里层的柜顶上摸到了一个凹陷,他轻轻一按,衣橱两分而开,露出了里面的密室。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响声,淮楼轻蔑地笑笑,还真要感谢他们如此谨慎。 密室没有太多装饰,就是书柜,整整四个大书柜并排而立,塞满了“史书”。摆放得很有次序,淮楼不消多时,便找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部分,那时候显然曹文还没有“史官”,所有的都是他的自述。没有了过多的点评,数量就少了很多。 淮楼将房间恢复原样后,便将那些书统统带走。 东宫。 柴青娪好不容易将淮霄南哄睡着后,才起身离开。 最近淮霄南的情绪不太好,许是父子之间的天生感应,虽然大家都告诉他淮延只是生了个小病,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是淮霄南每次去看淮延都表现得特别懂事乖巧,与平日里的样子格外不同。 或许,他其实能猜到什么。纵然盛国的皇室并没有皇位之争,但他毕竟留的是皇家血脉,很多事情,实在是不用说得太直白。 柴青娪打开门,门外的张公公便紧张地望着她。柴青娪对他点头,“睡了。” 张公公叹了口气,轻声道:“谢谢大人了。”柴青娪的真实身份张公公早已知晓,这段时间,淮楼和柴青娪的婚礼就是他在负责筹备。 这皇宫里,能信任的人,实在太少。 淮楼回到寝宫时,柴青娪也刚和张公公告别。 他把东西递给她,自己去洗下脸上的易容装,任她细细查看。等淮楼回到桌边,才发现柴青娪早已无声地泪流满面,浸湿了手下的纸张。 他暗自叹气,这书里,果然写满了真相。 原来当年曹文年轻气盛,自负医术了得,入了太医院却又不守规矩,惹得众怒。后来先帝为了平息内讧,又想留住人才,便让曹文跟着一批人去塞外寻找长生不老药。这一来可以磨磨他的锐气,年轻人多些历练总是好的。二来去找药的队伍里没有大夫,无法分辨药的真假。 一来二去,便让曹文上了路。 他们去到了西域,经过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沙漠,除了曹文,所有同行之人都死了。曹文一心认为,先帝是想让他死,从那时起,便起了恨意。后来他好不容易到了西域,可那时西域并没有现在这般统一,皇族内斗严重,那里的百姓又都是来自各个游牧名族,生性好斗,一时之间各方矛盾重重。 当真是个蛮荒危险之地。 曹文身无分文,差点横死街头。在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被人救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恩公赐吾一碗粥,得以生之。此生自当全心为恩公效命,助恩公鸿图霸业。” 而他口中的“恩公”,就是陆凛正。 此后曹文便开始和陆凛正勾结,把有毒的草药带去给先帝,让他的身体慢慢损耗,最后乃至毙命。而这期间,他也得益于陆凛正的背后提携,得到了他想象中应有的尊重和爱戴,故而更加对陆凛正死心塌地。 最后的最后,他还帮着陆凛正去药王谷重金买了飞煞,害死了柴青娪一家。 因为是曹文的自述,所以读起来就格外有代入感。柴青娪仿佛亲眼看到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听到了他们的一言一行。 那种他们就在自己眼前,却无力阻止的痛苦。 撕心裂肺地疼。 淮楼心疼地拥柴青娪入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不住地吻着她的泪,轻声地说:“我们为爹娘找到凶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证据确凿 翌日,左相府。 管朔和铁笛求见柴青娪。管家见来人是军中大将,便将二人领到了书房门前。 “大人,管将军求见。” 柴青娪眉头一挑,管朔怎么来了?打开门,她发现铁笛也在。 让管家去忙后,柴青娪把他们请进了书房。 “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我带铁笛是来报官的。”管朔顾不得之前被柴青娪撞见的那些尴尬,迅速地把事情说出来。 柴青娪也知道,管朔不可能跟她开玩笑,他亲自带人来报官,只能说明,这事,恐怕不是官府所能管的。 铁笛喝了口茶,开口道:“左相大人,我要告当朝右相陆凛正。我是之前在北宁城被解救的人之一,曾经被困在那里长达一个多月。我在那里,见到过陆凛正。那个人口贩卖的案子,是他主使的。” 柴青娪心下大骇,她没想到陆凛正会和那件事情有关系,身为朝廷中人,她看过太多为了上位不惜一切的人。她知道,皇位,是很多人的追求。 可陆凛正,不单单是有谋逆之心,他如此轻贱百姓,就算他有那条命坐上皇位,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善终。 想归想,柴青娪还得确认清楚才行,她问铁笛:“你如何肯定是他,你亲眼见到了吗?会不会是看错了?右相是朝廷重臣,若是你有一句假话,会罪及处斩的。” “我肯定是他。”铁笛一脸严肃,道:“他们将我和另外一些女子锁在只有一扇小窗户能透气的房间,我虽没看到正脸,但我却看到了他手上的那串佛珠。 我家是做玉石生意的,我从小就在那些东西堆里长大,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手上的那串佛珠,是用极其稀有的深海黑珍珠打磨而成,恰好,那黑珍珠只有我们家有。因为数量稀少,所以每一颗都有独特的记号,我记得,他手上的那几颗,就是当初送到右相府的。” 柴青娪没想到,原来铁笛竟是玉石巨商的千金。那个产业遍及五国,掌握着大量财富的人的女儿。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管朔,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无奈。 他们之间,可能还有些坎坷路要走。 管朔显然也是刚知道铁笛的家世,略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开口。 “但是我当时不敢确定,前些日子,我收到我爹爹的回信,才敢确定,那个人就是陆凛正。”铁笛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我记得当时陆凛正问了那赵钱一句‘东西放好了吗?’,赵钱说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想,也许那个东西就是他们之间的罪证。” 柴青娪陷入了沉思,赵钱将他和杨城的书信往来都放在了密室里,说明那里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可是,她和淮楼也进去过密室,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东西。 那会放在哪? 不由的,柴青娪想到,密室里还有一样东西。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就一定是正确的。 柴青娪突然起身,匆匆赶回寝房。她拿出衣柜里的那个箱子,细细端摩。 这是在赵钱的密室里发现的,她爹的箱子。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这箱子里的东西是她爹的。 她从来没见过她爹的箱子,所以一见到箱子里的东西,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箱子就是以前的箱子。 将东西全部拿出来,柴青娪用小刀轻轻划开箱子的内底。 里面铺了一层很薄的石灰,抹开之后取下下面垫着的布,一个账本和几封信出现在眼前。 账本上记着的是所有陆凛正和那些所谓的买家之间的交易往来,一笔一笔,都是罪证。 那些信,是陆凛正和杨城、赵钱等人订的契约,除了它,其他人都已伏法。 但其中有一封很奇怪,是和一个名叫安易的人订立的。 而柴青娪她爹的那堆遗物里,恰好有一块刻有“安易”两字的安国皇家玉佩。 陆凛正,才是那个外通敌国的人。 柴青娪回到书房,管朔和铁笛好像在争执什么,铁笛眼眶微红,管朔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她进来,管朔立刻迎上去,“大人......” “你回去告诉王爷,明日调派些大内侍卫,随时候命。”柴青娪朝他点点头,也不问在她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是小柴,她会去安慰铁笛。但她是秦戊,秦戊是第一次见铁笛。 管朔明白柴青娪的意思,带着还在赌气的铁笛向她告辞。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和煦温暖,照进书房光光点点,让柴青娪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昨晚情绪波动太大,她没怎么睡好。 揉揉酸涩的眼角,坐到书案前,翻开一本新的奏折,落笔疾书。 每一个字,都是凝聚着无数人的泪。 翌日,皇宫。 在淮延的坚持下,淮楼将他扶到了龙椅上,重新上早朝。 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些,脸色虽然不算太好,但精神还是挺不错的。 更何况,今日这朝,他必须上。 百官朝见之后,柴青娪跪在大殿中央,呈上一本厚厚的奏折,道:“臣秦戊,状告当朝右相陆凛正。 其一,陆凛正于十五年前,联合太医曹文等人,毒害先皇和镇国将军柴义一府。 其二,此前的少女失踪案,陆凛正正是幕后组织者。 其三,陆凛正私通敌国,联合安国皇族策划少女失踪案的全部事件,罪恶滔天,证据确凿,请皇上明察!” 柴青娪音落一个叩首,整个朝上顿时炸开了。 陆凛正刚准备将手里的西域药商来往商议书呈给淮延,没想到被柴青娪的开口给杀个措手不及。 一条条的罪状,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去反驳。 淮延心中也暗自惊讶,他没想到柴青娪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了证据。 心里很欣慰,还好,还好他等到了。 他匆匆浏览了一遍奏折,“来人,将右相收押天牢,等候审判。” “皇上—”陆凛正想说些什么,但淮延没给他机会。马上让人封锁右相府邸,责成奏折中柴青娪提到的几位大辰共同审理此案。 一时之间,朝堂上有人害怕,有人后怕,还有些人等着看好戏。 淮楼看着此刻那些大臣的表情,莫名觉得累。 上位者,表面被众人捧着,可谁又知道,他们私底下到底对你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这也是他喜欢常年待在军中的原因,那里,比这里纯粹。 都是一群为了家中的妻儿,为了家国而和敌人拼命的英雄。 几位大臣几乎经过了半个月的不眠不休,终于将陆凛正的罪状一一梳理出来。 最后淮延下诏,判他大逆不道、谋反之罪,刑株连九族之刑,于三日后伏诛于市。 抄家后,得其黄金白银数百万两,其他房屋土地、古玩字画等更是数不胜数。 树倒猢狲散,陆凛正这一倒台,连带着之前靠着他当官,受贿,贪污之人一并给揪了出来,全部予以重刑相罚,到最后朝堂上剩下的大臣,竟寥寥无几。 他是两朝丞相,在朝中的势力早已如大树根系般错综复杂。 不过好在,这次淮楼准备充分,柴青娪又杀他个措手不及才能这么快收场。不然,也许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三日后,菜市口。 一黑衣蒙面男子躲在墙角处望着陆凛正的方向,手中的暗器早已准备妥当。 在他刚想朝着下令的大臣发射时,他被困住了。 他心中一凛,身后什么时候竟站着一个人,而他毫无察觉。 淮楼走到他面前,将他的暗器一掌化为粉末随风而逝。然后,用削尖的树枝,戳破了他口中的□□。 至此,陆凛正的最后一条后路也断了。 陆凛正看着淮楼从墙角走出来,就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了。 莫名的,他还有些感慨。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怪自己太虚荣了吧。 想手握生杀大权,又不愿被后人说道他是谋反上位。所以才想出了给皇上下药,扶持年幼的小太子上位的主意。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淮延小时候唯他是从的那种感觉太棒了,不过长大后,就不乖了,不仅不听他的,还给他找了一个同样等级的人来压制他。 他原想多留他几年,现在看来,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多好,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谁知道秦戊会在背后查他。而且,还被他查出了那么多的证据。 陆凛正想,自己错就错在不该留下那些信,更不该将它们拿去让赵钱放起来。只要留下一丝痕迹,都会被人寻着踪迹找过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最不该的是,因为当年对柴义的势力感到忌惮,就把安国皇家的那块玉佩偷偷藏进了他的箱子里,栽赃他卖国通敌。 后来箱子一直放在他那里,他有心掩藏账本书信,顺手将箱子里的东西统统倒了进去。 却早已忘记,那块玉佩,还在里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些极力隐瞒的肮脏,终有一天会被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陆凛正:我就这么杀青了? 作者:嗯哼~ 陆凛正:我的戏份也忒少了点吧!而且就这么杀青了,感觉我好失败啊! 作者:你本来就是配角,你成功了,我的主角们咋办?好了,你死了,别说话了。 陆凛正:最后一句!有机会,你让我多几个镜头呗。 作者(不耐烦):好,闭嘴! 第38章 拜祭父母 陆凛正的倒台,朝廷之人损失近大半。不过好在科举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再过不久,又会有新的一批人才进到朝堂之上,施展才华,指点江山。 淮延在在朝上宣布了新的国家政令。从今日起,废除丞相之位,以后六部直接听令于皇上。太医院不再服务于皇家,新设为医部,开放成治疗保护盛国上至皇上,下到百姓的新格局。 柴青娪也就这样被一道圣旨给除了官职,淮延没多作解释,大臣们也不会多嘴去问。但他们也会偶尔在私下议论,之所以没有再让左相新任官职,无非也就是怕他再成为第二个陆相罢了。 所有人不说话,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约定。只是在很多年以后,会有老一辈的人常常提起,曾经盛国有一个左相,长相清俊雅致,待人谦虚和善,为官公正廉洁。那时候他是多少女孩子的心仪对象啊,可惜后来被贬了官就不知去向了。 “爹,娘,柴家已经得以昭雪,你们可以安息了。我找到了姐姐和姐夫,他们现在在西域……” 微风拂面,衣襟翻飞,白纱飞舞,美轮美奂。 柴青娪跪在坟前对着仙逝的父母讲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美得不似人间之人。 “爹,娘,我下月初就要成亲了,我好想你们能亲眼看到……”眼里慢慢变得湿润,柴青娪停下来笑了笑,“你们还记得当年那个和我定娃娃亲的小皇子淮楼吗?我就是要和他成亲了。他对我很好,总是宠着我,护着我,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柴青娪慢慢悠悠地讲着她和淮楼的相识,相知,相爱,好像这样爹娘就还在她身边,知道她的一切。 淮楼手里捧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从旁边的小树林走出来。他看着柴青娪跪靠在墓碑旁,低声细语,神情温和,心里一阵柔软。 走上前去,柴青娪就停下了说话,仰着头给他一个微笑。迎着阳光,颊边的梨涡细长深邃,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通透无瑕。 淮楼就着她的姿势,俯下身子轻轻吻在她的额间。 “我不知道娘喜欢哪种野花,就一样采了一些。”他笑着将柴青娪牵起来,走到墓碑前跪下。 两人一起把野花插在了墓碑前,淮楼就径自对着前面磕了一个头。 “爹,娘,我是淮楼。我们以前见过的,你们应该还记得。”淮楼再次牵起柴青娪的手,十指紧扣,笑着开口:“感谢你们把青娪带给了我,她是我这一生最美的珍宝。我会一直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直到生命尽头。 所以,请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我会比你们更爱她,我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我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拜别了柴父柴母后,两人在走到了小树林里的小溪边。 柴青娪看着溪水中倒影的自己,有些无奈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我不会梳发髻……” 淮楼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撒娇赌气,满脸宠溺地拉着她走到岸边,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你看你,饭也不会做,发髻也不会梳,女孩子应该会的,你都不会。” 柴青娪眯着眼,起身扑倒淮楼身上,指尖用力点着他的胸口,“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开始嫌弃我!” 淮楼顺势将她的手握住,带进自己怀里,调笑道:“娘子别生气,是为夫说错了。” 柴青娪被淮楼的这声娘子喊得害羞起来,她推开淮楼坐到一旁背对着他,脸有些红,“谁是你娘子。” “除了你,还能有谁。”淮楼看着柴青娪突然的腼腆,只觉得此刻的她终于不再是那个朝堂中时时刻刻伪装自己的丞相秦戊,而是只属于自己的,毫无保留的柴青娪。 他挪到她身后,解开她那梳得的确有些差的发髻,三千青丝披散而下,柴青娪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不施粉黛,没有任何发髻的修饰,此刻的她,就这么静静地侧头看着淮楼。风乍起,撩动着发丝轻扬,犹如一幅泼墨画,美得惊人。 淮楼让柴青娪转回去,将她的头发都拢到身后,回忆着前些日子找宫里的老嬷嬷学的功夫,一点一点地梳理起来。 “你不会做饭,以后我做给你吃。你不会梳发髻,以后我为你梳。你以前不会做的那些事,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不去理会。你只需要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好,所有的事情,都有我。” 淮楼给柴青娪编了一个散辫,用丝带绑起来,衬着她一身白色水裙,像山间的仙子一般出尘。 他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整个揽进自己怀里,轻声说:“只要你觉得是快乐的,我什么都可以。” 清风拂过,白裙和黑衫飞舞缠绕,像是两人的生命般,从此交织,不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撒糖,就不想继续写沉重的情节了。 所以就停在这吧~ 明天见~ 来自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作者君 第39章 心乱如麻 柴青娪从丞相府离开后,就暂时住进了秦纪尘府中。即使相府的下人们都哭着想跟她一起走,她还是没答应。 注定的离别,还是不要太过于执着了。 秦纪尘这段时间总是很忙,柴青娪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阮芙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害喜的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总是嗜睡。现在已经快要到晚膳时间了,听丫鬟说她还没起。 她闲着无事,便想着找一个新箱子,把陆凛正的箱子给换掉。在清理东西的时候,拿起那块安国的玉佩开始陷入了沉思。 在陆凛正的计划里,这位名叫安易的人,和他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而且他也参与到了少女贩卖案中。这已经上升到两个国家层面的事情了。 淮楼曾经去查过,并没有发现安国的皇子当中有叫安易的。所以这个安易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不是安国的人?到底是不是存在着这么一个人?还是说,这只是当年陆凛正为了诬陷柴家而精心设计的假象? 看似已经结束的事情,仿佛并没有结束。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充满着迷雾的森林当中前行,杀了一只狼,却忘记了森林中还有蛇。 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柴青娪越想越觉得可怕,一瞬间额头上竟冒出了冷汗。她回过神来,深深地呼了口气,走到洗漱架边将头埋在水盆里,些微带着凉意的水让她感觉放松了不少。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 阮芙说她是现在不能时时刻刻见到淮楼,而害了相思症。她也不反驳,她现在不能随时进宫,淮楼又要照顾淮延,还要操劳国事。一时间,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 她的确是很想他。 柴青娪用毛巾擦干脸,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这安易应该就是陆凛正自己杜撰的人,不然不可能,从以前到现在,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咚咚——” 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柴青娪的思考,回过头一看,阮芙站在门边冲着她笑。 “小娪也刚起来?” 柴青娪放下手中的东西,朝阮芙走过去扶着她来到桌边,“你以为我是你呢,睡到现在?我刚才有点热,就又洗了次脸罢了。” 阮芙摸着肚子笑,“你错了,不是我要睡,而是我的宝宝要睡。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的快。”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咦——”阮芙拿起桌上被柴青娪放着的玉佩,“这玉佩......” “嗯?这玉佩怎么了?这是陆凛正当年嫁祸给我爹所制造的假证据,景绥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安国并没有叫安易的皇子。”柴青娪拿回那块玉佩,细细端详,“他为了让我爹死,也确实下足了功夫,这块玉,的确是皇家才能用的精品。” 阮芙听了柴青娪的一番话,脸色变了变,不过只是一瞬间,柴青娪并没有看到。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玉看起来这么精致。”她沉了沉心神,换了个话题,“你给你姐姐和祝大人他们写信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到?” “已经写了,估计就在这几天就会过来了。”柴青娪笑着说,“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们再打扫几间客房出来。” 阮芙假装不悦地点点她的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就是你的家,让自己家人来住客气什么。” “是是是,我说错了,阮阮别生气。”柴青娪笑着去摸阮芙的肚子,对着肚子说:“宝宝乖,快哄哄你娘亲,说姑姑知道错了,让娘亲别生气。” 阮芙被她气笑了,拉着她走去饭厅。今日秦纪尘终于得空回家吃饭了,她想快一点见到他。 房间。 阮芙给秦纪尘脱下外衣,欲言又止。 秦纪尘捧起她的脸,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阮芙抿抿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陆凛正有关系?” 秦纪尘笑容不减,但眼里却逐渐变得阴冷起来,“你在胡说什么?陆凛正不是小娪的杀父仇人吗,我怎么可能跟他有联系。” 阮芙后退一步,离开了秦纪尘的怀抱,“我见到那块玉佩了,是你的玉佩,我认得的。” “什么玉佩?”秦纪尘皱眉。 “你的那块刻有‘安易’两字的玉佩,你跟我说安易是你的字,可小娪说那是安国皇家的玉佩。你是安国的皇子。” 秦纪尘定定地看了阮芙一会儿,募地笑了。他走上前去,拉着阮芙的手,“没错,我是安国的皇子,可安国并没有把我当皇子,除了给我一块玉佩之外,我一无所有。” 阮芙推开他的手,摇头,“所以你要报仇,你利用玉佩向陆凛正证明身份,然后你和他合作,各取所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纪尘缓缓靠近她,钳住她的两只手,拥她入怀,“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呢,把什么都猜到了。我只想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皇后的,你为什么非要揭穿我呢。” 阮芙被迫靠在秦纪尘的怀里,她从来没有觉得身边这个男人这么可怕过。要不是因为她今日凑巧看到了那块玉佩,知道了玉佩的来历,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和敌国的皇子成亲生子。 “你要造反?”阮芙问他。 “不,不是造反,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秦纪尘将阮芙抱回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侧躺在她身边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缓缓地说着他的故事。 “我娘是小国公主送去安国和亲的,在宫中一直都倍受压迫,连带着就算生下我之后,也并没有母凭子贵。安国的皇后势力庞大,就算我是嫡长子,也并不能继承太子之位。我不甘心啊,那本就是我的位置,她那个蠢货儿子凭什么抢走我的东西。 我娘死后,我就离开了皇宫,皇后曾派人追杀过我,好在我命大活了下来。我知道,只要我一日不死,皇后就一日不会罢休。可我凭什么要任人宰割,是我的,我就要亲自拿回来。所以我来到了盛国,和陆凛正做起了交易。他能够给我人脉资源,能够给我带来无数的金钱,这些,都是我必须要有的。“ 秦纪尘低头吻了吻阮芙的额头,轻声说:“不过他太张杨了,也太蠢了,所以才会被小娪给扳倒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我这个妹妹,她也算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现在正是盛国士气低落之时,想要一举拿下它,并非难事。” 阮芙惊讶地看着秦纪尘,颤声说:“你不止要做安国的皇上,你还要吞并盛国?” 秦纪尘笑着摇摇头,眼里充满着疯狂,“不止是盛国,我要这天下,都在我手中。” “你......”阮芙被他的想法震惊了,她无奈地闭上眼,“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的志向如此远大。” “因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享受我成功的果实就好了。” 阮芙突然感到很恐惧,他们成亲许久,原来她对他毫不了解。良久,阮芙才又开口:“所以,小娪的爹也是你和陆凛正一起合谋陷害的?” “那倒不是,我当时还小,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只是用玉佩和陆凛正交换了信物,我也没想到他会用它去陷害柴义。”说到这,秦纪尘顿了顿,“没想到小娪会是柴义的女儿,我一直因以为她女扮男装做官只是因为想施展心中的抱负而已。” “你之前救她的时候,她不是被人追杀中毒吗?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惹上杀手,你不可能没怀疑过。” “阿芙,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的人吗?”秦纪尘看着阮芙眼中的质疑,心中有些不快。他努力忽视那种情绪,才慢慢开口:“那时候皇后也派人在追杀我,我以为,小娪只是刚好被误伤。我心里很愧疚,所以才救她的。” “呵呵,亏小娪还一直感谢你。如果她知道她爹的死,和你有关,而你救她,也不过是出于心中的那一丝愧疚,你说她会怎么看你?” 阮芙不愿再看秦纪尘,心中难受不已。 秦纪尘保住她,和她紧紧贴在一起,“阿芙,你不告诉她的。这世上,就只有你爱我了,你不会舍得看到我伤心的,对不对?” 他在她耳边温声低诉,突然之间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像个无助的孩子般。阮芙忍不住侧过头看着他,鼻尖一阵酸涩。 是的,她爱他。爱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他是她的相公,是她孩子的爹。他们一起从身无分文走到了今天,她怎么能轻易地舍掉他。 “我该怎么办?”阮芙留着泪,看着秦纪尘。 “傻瓜。”秦纪尘吻掉她的泪,和从前一样,给予着她最喜欢的温暖,“小娪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伤害她的。别怕我,别离开我。”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凉风习习,拍打在窗户上,吱吱作响。 一如阮芙的心,摇摆不定。她突然开始恨起自己,如果刚才不去柴青娪的房间,是不是,她就没有现在这么痛苦了。 她现在,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终于现身了,猜到了吗 第40章 喜结连理 祝玉荣夫妇在第二日就到了京城。离嫊朝莫也随后赶到了盛国,他们这次只是以家人的身份而来,并没有太多人知晓。 祝玉荣和陈香莲见到离嫊和朝莫免不了又是一阵伤感落泪,不过能见到孩子们都安好,他们老两口心中的愧疚也着实少了很多。 几人一起去给柴父柴母上了香,祝玉荣在墓前悼念亡友,哭得嘶声力竭。柴青娪和离嫊第一次那么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情谊。 回到秦府,秦纪尘和阮芙好生地接待了他们。 柴青娪看到秦纪尘时刻小心地保护者阮芙,心里觉得这大哥当真是护妻如宝,不由得就说了出来。 秦纪尘笑着说:“可不是吗,阿芙是我最大的宝贝,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宝贝,我怎么能不紧张。” “那你还不让她好好休息,这几天你出门都带着阮阮,你是心疼她还是折磨她呢。” 柴青娪的一句玩笑话,让阮芙心中一个激灵。她立刻开口说:“我这几天老是做噩梦,就想粘着他。你别怪他,我没事的。出去活动活动也好,日后生的时候才不费劲。” 柴青娪听着阮芙的话愣了一下,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就笑着应了声,与祝玉荣夫妇交谈起来。 阮芙见柴青娪没有不依不饶地说下去,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妥协了,她做不到把秦纪尘揭发出来,她只能帮他瞒下去。秦纪尘答应过她,不会伤害柴青娪,所以,她也更加不能阻止秦纪尘了。 她只是个小女人,只想着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安。其他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盛国有成亲前三天新人不能见面的习俗,淮楼把宫中的事情忙完后,赶在倒数第四天来到了秦府。 依次给大家打了招呼后,便由着众人笑着看他把柴青娪带走。走到门口了,还能听见阮芙在后面喊着:“记得在子时前把小娪送回来。” 淮楼带着柴青娪来到了他的府邸,他牵着她闲逛于各个地方,“真没想到,马上就快成亲了,你这女主人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柴青娪看着这府里清丽淡雅的各处装潢,又看着角落里堆积的很多碎石木材,疑惑道:“府上在翻修吗?” 淮楼带她走到一个凉亭里相对而坐,轻撩起她颊边的碎发拢于耳后,温柔地看着她,“我之前常年驻扎在军中,不怎么住在府里,所以这里一直都显得有些粗旷。现在你要进门了,我自然是要将它好好打理一番才行。” “我现在已经在选接班人了,再过些日子,就能放权让他们去管理军中事务。以后,我就陪着你,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柴青娪看着眼前之人,回想起两人最初见面的场景,不禁有些唏嘘。 她记得,那时候淮楼挺看不上她的。缘份,果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 “如果我当初知道我能够嫁给你,我一定不会逃避。”柴青娪说。 淮楼心疼地吻掉她眼眶中还未滑出泪,道:“如果我当初知道我会爱上你,我一定不会去驻扎边疆,白白浪费几年的光阴。” 晚膳时分。 下人们都对这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感到好奇,纷纷借着上菜的机会想去瞧一瞧。 没办法,谁让他们突然就接到圣旨说王爷要成亲,可他们却从未见过自家的王妃呢。 淮楼被他们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索性让管家把他们都叫过来。 不消片刻,所有人都齐聚于饭厅之中。淮楼对他们说:“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所以今日也当是相互认识一下。这就是镇国将军柴义的小女儿,柴青娪,以后她就是我的妻子,你们的王妃。” 语毕,所有人都朝着柴青娪跪下,“小的参见王妃。” 柴青娪被他们的集体下跪弄得有些无措,连忙叫他们起来,“你们快起来,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的。” 她走上前去将年长的一些扶起来,再去扶年幼的,这一举动立刻就俘获了下人们的心。 王妃不但肤白貌美,还是个温柔和善易相处的人,自家王爷有福了,自己也就有福了。 晚膳后,两人便开始对弈,直到时辰快到了,淮楼才依依不舍地送柴青娪回秦府。 到了门口,淮楼一把拉住即将进去的柴青娪抱住她,颇有些抱怨地说:“再等我三天,我再也不要送你去别的地方了。” 柴青娪被他小孩子一样的话给逗笑了,她微仰头吻住淮楼,“好,我等你。别让自己太累了,要注意休息,知道吗?” 淮楼不喜欢她的蜻蜓点水,紧紧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旁若无人的拥吻着,直到离嫊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人才分开。 “咳咳,这是在外面呢,你们注意一点。” 虽已是夜深人静,但毕竟还是在外面,柴青娪被离嫊的一番话说得顿时红透了脸。 她对着淮楼说句“我进去了,你快回去吧”,就匆匆跑进了门内。 淮楼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才对离嫊点点头,“这三日有劳姐姐帮我照顾她了。”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 柴青娪摸着宫里刚送来的喜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天她就要嫁给淮楼,从此以后,她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一个人太久,面对新的生活,难免会不知所措。 她站在窗边,看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出神。下意识地抚摸着左手上的那根藤条手链,慢慢的,心就平静下来。 “娪儿,睡了吗?”门边传来声音,是陈香莲。 “香莲姨,这么晚了您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陈香莲关上房门,牵着柴青娪走到床边,“你明天就出嫁了,我这心里呀,就像是自己的女儿出嫁一样,舍不得。” 柴青娪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轻声说:“您就是我的娘啊,我和阿姐都是您的女儿。” 陈香莲感动地拍拍柴青娪的手,感叹道:“是啊,虽然你们不是我所生,可你们对我来说,可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吗。” “所以啊,娘,不管我嫁不嫁,我都是您的女儿。我会经常和景绥回去看你们的,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就搬回京城来,这样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陈香莲宠溺地看着柴青娪,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这本避火图,你收好。” “避火图?”柴青娪接过那本薄薄的本子,顺手一翻,里面的内容让她猛地一把合上。脸开始发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尴尬,“这……” “别害羞,这是每个姑娘家出嫁前都要看的。”陈香莲是过来人,知道柴青娪不好意思,所以就自顾自的翻开,一个一个指给她看,“你看这个,这个姿势是最易受孕的,还有这个,这也……” 整整半个时辰,陈香莲给柴青娪详细地讲解了闺中密事,柴青娪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读书是这么折磨她的一件事。 末了柴青娪满脸通红地送陈香莲回房,陈香莲又说了句:“其实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们年轻人,也不用非要照那上面来的,开心就好了。” 柴青娪的脸已经快烧起来了,她对陈香莲说了句“您早点歇息”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耳边不断回响起陈香莲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想起淮楼之前有好几次看着她的眼神,她到现在才算是彻底领会了。 “啊——”一把扯过被子捂住头,柴青娪埋住自己大叫了一声。最后在翻来覆去无数次后,终于睡着了。 卯时,天微微亮,月亮还没隐去,空气里满是清新的味道。 一大清早,整个秦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柴青娪被陈香莲,离嫊和几个丫鬟鬟团团围住,穿衣的穿衣,梳妆的梳妆。阮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柴青娪。 今天她很美,本就清丽绝伦的脸上画上了红妆,衬得人越发艳丽娇俏。 淮楼为了让她不受太多罪,特意让人把以前繁重的凤冠重新修改,做成了轻巧易戴的额前小流苏,后面一只同样的发钗挽起了头发。 美丽又不失庄重,最重要的是,柴青娪带着这个凤冠,一天下来也不会累。 淮楼的确是如他所说,一直都爱着她,护着她,宠着她。 阮芙看着此刻的柴青娪,突然就觉得好羡慕她。从前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可现在猛然发现,只是因为一直活在谎言之中,才会觉得特别美。 现在梦醒了,只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好累。秦纪尘虽然待她一如既往的好,可她已经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但又放不下,只能就这么任由痛苦缠绕着她。 淮楼收拾妥当后,就准备吉时一到就去秦府迎亲。淮延带着淮霄南也早早的来到了王府。 “皇叔,我要多一个皇婶婶了吗?”淮霄南抱着淮楼的腿,仰着头看着他。 淮楼蹲下来抱起他,也不怕他弄乱了喜服,笑着对他说:“是啊,以后就又多一个人来疼你了,开不开心?” “开心,可是……”淮霄南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抱着淮楼的脖子一脸苦闷相,“我还是好想老师,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淮楼和淮延对视一眼,知道淮霄南想“秦戊”得紧,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解释。 淮楼索性说:“皇叔跟你保证,你的皇婶婶也会和老师一样,她也什么都会,不比老师差。” 淮霄南对陌生人没什么兴致缺缺,所以也就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淮延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让他别挂在淮楼身上。他让淮霄南自己去玩,把淮楼叫到自己身边。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淮楼,“哥没什么好送给你的,选来选去,觉得这个最适合了。” 淮楼打开一看,发现是国库里的至宝——还魂丹,据说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盛国的每任皇帝都会有一颗。在最紧要的关头,可以保命。 他一把塞回给淮延,“我不能要这个。” 淮延笑着又递给他,“我现在用这个已经没用了,何不把他给你,或许你将来能用上。”他沉下脸,“不准推脱,这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心意,你不能拒绝。” 淮楼无奈,只好收下。 淮延拍了拍他的肩,看了看外面,笑着说:“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快去把你的新娘子接回来吧。” 淮楼点点头,走出门外,对着管朔道:“加派人手,一定保护好皇上和太子。” “是,王爷。” 淮楼翻身上马,带着迎亲的队伍走向秦府。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在这漫天洋溢着的欢快之中,他走向了他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婚燕尔啊~ 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撒花~ 第41章 生离死别 淮楼走到房门口,看着柴青娪遮着红盖头,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手腕处隐隐露出他们的那条红线藤链。在那一刻,他觉得他终于圆满了。 慢慢走过去,蹲在柴青娪面前。将被离嫊她们一群人藏得很深,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喜鞋为她穿上。 柴青娪透过红盖头,模模糊糊看见淮楼站在门边久久不动。刚想出声,便感觉他朝这边走来,蹲在自己身前。突然就泪目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了。 穿上你给的鞋,这辈子就跟你走了。 淮楼将她抱在身前,向花轿走去。柴青娪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轻轻地靠在他怀里。淮楼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是不是饿了?我在花轿里放了些糕点,待会你先垫垫肚子。我给你顿了鱼汤,等拜完堂后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柴青娪闷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淮楼为了不让她受罪,硬生生地将好多规矩都改了,身为皇家中人,他也这算是千百年来头一个了。 “好。你待会少喝点酒,能推就推,不要谁敬就喝。” “谨遵夫人教诲。”淮楼低声笑着,胸口微微的颤动,柴青娪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今天,他们成亲了。 虽然淮楼任性地改了很多规矩,但毕竟是皇家婚礼,依然还是极其隆重和繁琐的。抱宝瓶,走红毡,射箭,跨马鞍,走火盆等等一整套流程下来,柴青娪万分感谢淮楼的用心,不然她还真有些晕了。 终于走到大厅门口,司仪喜庆而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吉时已到,两位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柴青娪被淮楼牵着走到里面,转身朝着门外而跪。感谢上苍让我们相遇,感谢老天给予的命中注定。 “二拜高堂。” 起身,面向堂上坐着的淮延和祝玉荣夫妇,两人再次弯腰下跪。感谢逝去的父母赐我们生命,感谢兄长的厚爱,感谢干爹干娘的惦念。 “夫妻对拜。” 转身,彼此相对而跪。透过红盖头,两人都静静地看着对方,视线在互不相知的情况下交织在一起。盛着对对方数不清的爱和眷念,叩下这最后一个头。 自此以后,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淮延看着二人最后一拜,心里那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下来。还好,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日后见到母妃,也能够有交待了。 离嫊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就没有停下来过,她感动于小妹的终成眷属,也遗憾于自己的福薄。微微侧头看向朝莫,她想着,也许现在是最好的结局了。 朝莫感受到离嫊的情绪,他一直都懂她,却一直无可奈何。只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寻得良缘。那时,他便能全身而退了。 秦纪尘抱着阮芙的腰,一刻不停地给她擦泪。他低声哄着她:“好了,别哭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多笑笑才行。你这样哭,我们的宝宝也会难受的。嗯?乖,不哭了。” 阮芙拉着秦纪尘的手,哀求他,“纪尘,我求你了,你别这样。我们走吧,你让他们都走吧,我不要当什么皇后,我只要你一个人。” 秦纪尘摸着阮芙的脸,低叹一声,“你怎么还是不懂我呢。” “纪尘......”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淮楼和柴青娪便朝喜房走去。 突然府外四面八方涌入一大批黑衣人,和大内侍卫撕打成一片。淮楼看着外面突发的情况,心中有不好的感觉,“管朔,怎么回事?” 管朔跃上墙头向外面察探,心中一惊。他迅速回到淮楼身边,对他耳语,“王爷,我们被包围了,守在外面的大概有五百人。” 淮楼皱眉,他让管朔保护好淮延和柴青娪,自己出去看。 那些黑衣人虽然都蒙着脸,但出刀的招式完全就是战场上的军人才有的,大内侍卫虽然武功高强,却人数太少,在这种有规模地打斗中,毫无优势可言。 离嫊和朝莫等所有会武之人早在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奈何黑衣人越来越多,且个个强悍,很快,他们就处于劣势。 外面的桌子全部被掀翻,很多携着家眷而来的大臣,都因为没有得到保护而死。 一时之间,血色弥漫了整个王府。 柴青娪虽然看不清外面的具体情况,却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耳边的哭嚎声不绝于耳,她又想起十五年前的柴家。和现在,一定是一样的。 手心开始冒冷汗,她开始有些慌张。下一刻,她整个人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驱散了她心中的那丝阴霾。 现在场面已经十分混乱,淮楼让管朔立刻带着淮延和淮霄南离开。他抱着柴青娪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掀开了她的盖头。 远山青黛,绯色惊艳,比他想象中还美。 淮楼拿出还魂丹喂进了柴青娪嘴里,入口即化,根本容不得她反应。他狠狠地吻住她,对她说:“你先跟着大哥大嫂离开,我稍后就来寻你。” 柴青娪这才发现淮楼身上全是血,摸在手上,一片暗红。她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自己在这里只会让他分心,只得匆匆道:“你一定要小心。” 说罢,就和赶到这边的秦纪尘和阮芙离开。 淮楼看着柴青娪一步三回头地望向他,心里突然就升腾起一阵难过。他跑上前去,紧紧抱住她,“保护好自己,等我。”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厮杀起来。 他怕他一回头,就不愿让她再离开。 柴青娪跟着秦纪尘和阮芙朝着海边走去,原本她还担心这边地势宽阔,不易躲藏,却发现根本就没人追他们。 心里的不安又开始升起,渐渐扩大,直到她看到海岸边停靠的那艘船,心中的疑团才终于解开。 那是当初她在北宁城看到的,赵钱逃跑时乘坐的那一艘。 她停下来,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秦纪尘,一步步后退,“我那天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安易却有其人,你就是安易。” 秦纪尘低声笑了笑,抱着阮芙道:“你们啊,为什么知道我是安易就对我避如蛇蝎呢。我虽然是安易,但也是秦纪尘,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啊,都是我。” 阮芙被秦纪尘困住,对着柴青娪哭喊,“小娪,你快跑。他要杀了他们所有人,他要灭了盛国。” 柴青娪听到阮芙的话,心中万分震惊。她愣在原地,呢喃着:“阮阮,你早就知道?” 阮芙哭着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勇气把这一切告诉你。”她回过头迷恋地看着秦纪尘,“因为我太爱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痛苦,我真的很痛苦。” “小娪,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是姐姐做得不好,你别生气,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原谅我好不好?”阮芙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越来越迷茫,直到嘴角开始溢出血迹,浑身瘫软,秦纪尘和柴青娪才发觉事情不对。 “阿芙,你做了什么?”秦纪尘慌了,他掰开阮芙的嘴,发现她在咬破了藏在嘴里的□□。 柴青娪也慌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他们身边,抓起阮芙渐渐冰冷的手,“阮阮,不要,不要。” 阮芙看着她,嘴唇发抖,“对不起,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只是可惜了这孩子,来错了时候......” 秦纪尘想运功将她把毒逼出来,却发现已经来不及。阮芙说完这最后一句,便彻底闭上了眼。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柴青娪愣愣地看着阮芙,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在前不久,阮芙还在对自己说,成亲后,要快点生个宝宝,和他们家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现在,却是感觉像做梦似的,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秦纪尘抱着阮芙,面无表情,就这么摸着她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柴青娪回过神来,慌忙地准备跑回王府。可刚走没几步,就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住。她无奈退回到秦纪尘身边,看着他抱起阮芙,对自己笑,“我本想让你们从此和我一起享受这天下,可她不乖,你也不乖。你们太令我失望了。” 秦纪尘看着她的眼,已经没有了温度,他转身走到了船上。柴青娪被黑衣人逼到崖边,身后就是无垠大海,海浪凶猛地冲击着她脚下的地面,几乎快打湿她的鞋。 秦纪尘把阮芙放进舱中,拿了一把箭走到船边。他对着柴青娪冷笑,“十五年前,我将你从毒箭下救起,现在,你就以同样的方式结束吧。” 柴青娪无路可退,身边的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她连跳海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纪尘,将那支淬满毒的箭,直直地射向自己。 一如十五年前,在同样的位置上。 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黑衣人想将她带到船上,柴青娪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趁着他们放松的那一刻,推开黑衣人,跳入了海中。 黑衣人只来得及扯下她的裙摆。 那抹艳丽的红直直没入海中,霎时间便被吞没。海浪翻滚依旧,却已然不见任何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哭)感觉自己成了后妈...... 第42章 悲痛欲绝 管朔将淮延和淮霄南护送回宫中后,立刻调遣禁军,一批保护宫中安全,一批随他奔向王府。 在管朔的到来后,局势便发生了逆转。双方胶着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还是被淮楼镇压下来。他让管朔带人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和离嫊、朝莫三人朝着柴青娪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跟着甲壳虫一路前行,到了海边。 海风呼啸着,吹得人睁不开眼。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 淮楼停在崖边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前方地上用石头压住的一块碎布。 那是柴青娪的嫁衣。 离嫊和朝莫随后赶到,看到那一幕,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淮楼觉得这几步路,他好像走了很久。蹲下身,颤抖着手拿起那块布,下面还有一张纸。 纸上写着:柴青娪已死,盛国将以整个国家来陪葬。落款是安易,秦纪尘。 淮楼死死地盯着那张纸,手背青筋暴起。他将甲壳虫放碎布上,甲壳虫绕着布转了几圈,攸地冲向了海里。 自此,被海浪淹没。 淮楼就这么站在那,任海风吹乱了他的行装,沉默不语。柴青娪掉进了海里,这么大的海浪,就算她会闭气,只要一个漩涡,她就会被撕得粉碎。 离嫊和朝莫看着这一切,也是久久不语。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离嫊嘴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她才发现自己哭了。低头不想让他们发现,却看见了自己脚上了那串铃铛。 “等一下,我的铃铛还有感应。”离嫊蹲下身子,快速取下脚链,举到淮楼眼前,“小妹还活着,她身上有我给她的子蛊。它可以感受佩戴者的生死,只要母蛊还完好,就表示子蛊之人还有气息。我们——” 离嫊想说我们还有机会,可她手中一阵“咔嚓”声,所有的铃铛皲裂开来,母蛊从中而落,落在地上被大风吹走。 淮楼眼睁睁看着那串铃铛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破碎,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离嫊一瞬间脱力地朝地上跪去,十五年后,她终于还是面对了柴青娪的死亡。 朝莫痛苦地闭上眼,心中翻涌着的情绪几乎把他逼疯。但他不能垮,离嫊现在需要他。 狂风呼啸而至,马上暴雨就要来了。三人就这么待在原地,脚上像生了根一般挪不开半步。 “王爷,皇上他快撑不住了。”管朔好不容易找到淮楼,见他们的脸色便已然猜到几分。他心中不忍,却不得不在淮楼心中再扎上一刀。 “皇兄......哥——”淮楼这才惊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回皇宫。他祈求上天不要如此残忍,却发现上天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他。 “哥,哥。我在这,我在这。”淮楼跪在龙床边,眼眶通红。淮霄南在淮楼的身旁,抿着嘴不住落泪,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景绥。”淮延没有见到柴青娪,他看到淮楼的脸色就知道,柴青娪是凶多吉少了。“你答应我,你要把我们盛国变得强大,你要替青娪报仇,你一定要替她报仇。” 淮延看到淮楼的那一刻,发现他竟然看不到淮楼眼里的光了,他整个人像一潭死水,毫无生机。他知道他有多爱柴青娪,所以他怕他会承受不住追随她而去,他不愿看到淮楼走到这一步,他只能逼着他发誓,让他替她报仇,这样,他才会让自己有目标的活下去。 虽然会很难,但至少还活着。 “皇叔......”淮霄南也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一嗝一嗝地。 淮楼知道淮延心中所想,他看着淮延,再看看一旁的淮霄南,点头,“哥,我答应你,我会把他们欠我们的,十倍百倍地拿回来。” 淮延看着淮楼,轻轻笑着,声音越来越缓:“弟,霄南就拜托你了。”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鼻尖一直流到淮延无力的手上,心酸之至。 “父皇——”淮霄南再也忍不住拉着淮延的手痛哭起来。小孩子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让所有的人都于心不忍。 “皇上——”百官齐跪,最后再为他高呼一次“万岁万岁万万岁”。 淮楼把遗旨递给张公公,让他宣读。 “著太子淮霄南登基,继皇帝位。允义亲王淮楼摄政,辅助幼帝直至束发之年,共展盛国宏图大业。” 淮楼忙了大半夜,才勉强将皇宫里的事务打点好。淮霄南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虽然他还小,但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 尽管悲痛万分,却也要坚强面对。 下半夜,淮楼让张公公守着淮霄南睡觉,自己独自一人走出宫门。 夜风越来越大,林间的枯叶,土石被吹得四处乱飞,眼见着一场大雨就快来了。他来到柴青娪的爹娘墓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起身走到旁边,开始徒手挖土。这里的土很硬,还有很多砂石。 不消多时,淮楼已经满手是血,十指连心,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挖了一个不大的小坑,他将怀里的红布取出,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块布,系了一个死结,埋了进去,劈开一颗矮树,以内力刻上“爱妻柴青娪之墓”几个字,落款夫君淮楼。 昏暗的月光之下,木碑之上字字泣血,像极了淮楼的心。 他轻轻地抚摸着碑身,眼神温柔,“你总是说你想爹娘,现在我把你带到这,你会开心的,对不对?” “我答应了皇兄,要帮霄南稳固江山。你等等我,很快的,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完,我就来陪你。” 淮楼浑身颤抖地抱着木碑,泣不成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 “你那么怕孤独,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呢?以后那么长的时间,我要怎么熬过去?” 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淮楼失魂落魄的脸,痛侧心扉的绝望。 “青娪,我想你,我很想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淮楼蜷缩在碑下,暴雨突至,倾砸在他身上,瞬间淋湿了全身。 他枕在堆起的小坟包上,就像柴青娪还在他身边,“我都想好了,等宫里的事情一完,我就陪你去西域。你不是总想着要和阿姐住一段时间吗,我们可以在那边住很久,陪着姐姐和姐夫久一点。然后我们就去其他地方,看花谢花开,赏日出黄昏。” 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渗入了身下的土里。 “你看,今天这雨是不是和我们那日在海城见到时一样,那么大,那么冷。”淮楼仰面而卧,大雨砸得他很疼,可抵不过他的心更疼。“那时你孤身被困在水中央,我当时就在想,一定要救你。其实我那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我为什么不早些知道自己的心呢。如果早一点知道,是不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雨下了整整一夜,淮楼也就这么躺在雨中,说了整整一夜。他不断地去回忆和柴青娪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每回忆一次,心痛便更剧烈一次。 直到第二天,久等不归的管朔才发现不对劲,等终于寻到淮楼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国医大人,王爷他怎么样?” 朝莫低叹一声,收回银针,给他掖好被子,“他现在气息很混乱,皇上再加上小娪,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不过他内力深厚,静养些日子,等他心中想通了,自然就会好起来。” 可是,心都缺了一块,如何能痊愈?不过也是行尸走肉罢了。 淮楼并没有昏睡太久,当天晚上他就醒过来了,只是浑身都使不出力气,像被人废去了武功一般。 见他终于睁眼,淮霄南颤颤巍巍第叫了声,“皇叔。” 淮楼勉强动了动脖子,朝他看去。淮霄南一下子就扑在他身上哭出来,“皇叔,你终于醒了,你不要不要霄南,霄南会乖的,不会惹你生气,你不要丢下我。” 淮楼突然觉得很愧疚,他一定吓坏了淮霄南。他伸出手,摸着淮霄南的头,发出沙哑的声音,“霄南乖,皇叔不会不要你的,皇叔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 淮霄南抓着淮南的手,抽抽噎噎地说:“那皇叔好好休息,父皇的后事我会办好的,你要快点好起来。” “好。”淮楼看着一夜之间就变得懂事成熟的孩子,心中发酸。这世上,他们俩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淮楼恢复得很快,一天后,他就站在了朝堂之上。他将所有的悲痛都压下去,淮霄南需要他,他必须帮他。 离嫊和朝莫接到西域传来的消息,逻西已经开始动作,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两人去到衣冠诼前待了一天后,便匆匆赶回了西域。 现在的局势,连悲伤都显得有些奢侈。 依照惯例,哪国的皇帝驾崩,各国均对该国停战一年。淮楼在守孝期间,已经在仔细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他一边教着淮霄南熟悉各种事务场景,一边安排着军中的一切。 本来所有的事情都在计划之内,却在七天孝期一过,盛国的边境城镇同时接到急报,周边三国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向盛国发起进攻。 他们违背了一年之约,在盛国现在最艰难的时候齐齐发难,只为了抓住这次机会,将中原四国中隐隐有最强大国家之势的国家分割。 淮楼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说了几句话,便稳定住了所有大臣的不安。 “盛国从来不主动发难,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能力战斗。既然他们主动挑起事端,那我们也不用委屈自己,既然要乱,索性就让它乱的更彻底一些。” “是时候,让这天下改姓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被虐到没有,反正我被自己虐到了。 第43章 再遇故人 广阔无垠的大海中,一艘低调质朴的大船在缓慢的行驶着。 万俟安来到舵舱,打算让自己来掌舵,让两位舵手去吃饭。刚踏进去,便听到老舵手和小舵手在争论。 “咱们过去看看吧,万一还没死呢?”小舵手说。 “别去了,这片海域就这么一处礁石群,指不定是从多远的地方给冲过来的。还穿着红衣,怕是个厉害的主,快走快走。”老舵手显得有些焦虑,一个劲地叫他快走。他们海上生活的人,最怕的就是遇到这些。这小舵手是新来的,不懂得其中的厉害。 万俟安听着他们的争论,大概清楚是什么情况了。老舵手特别忌讳某些东西,他也就笑了笑,让小舵手绕远些离开那片礁石。 他是习武之人,所以视力比起老舵手又要好上些许。待小舵手调转船头的那一瞬间,他朝着礁石群里望了一眼,他发现卡在礁石群里的那具“尸体”动了一下手,虽然很轻微,却被他眼尖地捕捉到了。他立刻拉住小舵手,“别掉头,开过去,那人好像没死。” 万俟安亲自下船将那人抱上了船,拨开凌乱的头发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新娘子。 万俟安心里叹息,这得是多大的仇才会在人家新婚时朝着人胸口处射一箭啊。 大夫很快赶来,万俟安去厨房找了掌厨的翠姑,等会儿肯定得拔箭,那姑娘的衣服也得尽快换下来。还好他们这船上还有个女人,不然,这事儿还真没法弄。 “李叔,那姑娘怎么样了?”万俟安看着紧闭的房门,问着在药箱里挑挑拣拣的大夫。 “那姑娘命大,她身上的那支箭淬了剧毒,本是见血封喉的,但她现在还尚有一丝气息。我估摸着,她应该是服了什么珍贵的药,不然不可能还活着。”他接着又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可是那药也只能吊着她这一口气了,中毒太深,她身子又虚弱得厉害,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万俟安皱眉,“这么严重?就没别的办法了?”他一向心善,眼见着自己救起来的人,却还是活不过几天,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李叔摇摇头,“我们现在在海上,没有足够多的药材去治疗她,我只能先给她敷些外伤药,让她稍微减缓一下外伤的痛楚。” 万俟安没办法,只能先同意这么办。翠姑拿着湿衣从房间里出来,不住地摇头,“那姑娘不容易啊,她身上全是被石头撞出来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肯定是被人从崖边推下来的。那箭周边的地方全都发黑了,看着太吓人了,老李头,你可得救救她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在海上漂着,她的夫君不知道多担心。” 柴青娪只觉得自己在跳海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她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过了很久,她又慢慢地恢复了些意识。她能感觉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有人给她换衣服,她担心自己还是被秦纪尘给抓住了。 挣扎了许久,终于勉强睁开了眼。 柴青娪看着身边的那个男人,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了句话,然后就又陷入了昏迷。 她的声音特别小,但万俟安离得她近,很清楚地就听到她说的那句:“万俟大哥,我是阿戊。” 万俟安大惊,他来不及去想怎么阿戊兄弟怎么就变成了姑娘,只是连忙对李叔说,“快,李叔,把船上最好的药都拿出来,用尽一切办法,必须要拖住。翠姑,你去告诉船长,全力加速,我们立刻回盛国,要快,必须要快。” 翠姑连连应下,朝着舵舱跑去。 万俟安转过头,担忧地看着柴青娪,心里祈祷着,一定不能有事。 将柴青娪胸间的那支毒箭拔下来后,万俟安在一旁给她缓慢地输着真气。她失血太多,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冰冷。李叔让他隔一会儿就给她输些真气,她能没那么痛苦。 万俟安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柴青娪心中一半是疑惑,一半是心疼。他挺喜欢阿戊小兄弟的,年纪轻轻,却有着过人的本事。虽然当初他们不曾透露,不过从二人的言行举止,他也知道他们定不是普通人家。 原本还准备找些时日去京城看望他们一番,却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如此情景。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谁,对她下如此杀手? 回应他的,只有渐渐回暖的身体。轻轻呼出一口气,暂时算是保住她的命了。 海上的夜来得很快,一瞬间,就伸手不见五指。苍茫的海面上,只有这一艘船在飞速的前行着。 一连三天,万俟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船靠岸的时候让大家去放松玩乐一下。除了必要的补给外,他让船上的两位舵手一刻未歇地驶向盛国。 在这三天里,柴青娪偶尔会醒过来,与万俟安交谈几句,便又陷入昏睡。 他们在上一个靠泊地采买了大量的补气的药材,李叔说现在只能靠着这些药勉强帮着柴青娪撑下去,不然她很可能坚持不住。 海上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却突然变暗,风越渐大了起来。 老舵手告诉万俟安:“怕是不能再走了,今夜有大风暴。” 万俟安看着天边越来越大的乌云,心中一阵无奈。眼看着只要全速前进,两天之后他们就能到盛国的边境了,但现在却不得不暂停。 为了安全,他只得让舵手寻最近的港口停靠。 却在还没进到港口时,被包围了。 本来这片海域极少有船只经过,万俟安一开始以为都是和他们一样去港口躲避风暴的,便没有多加理会身后的这几艘大船。 没想到他们速度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赶超他的船,而且停留在周边,形成包围之势。 万俟安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这些人恐怕是冲着昏迷的那个来的。 果不其然,几艘船的人纷纷跃到船上,约莫二三十个,一身黑衣蒙面,手中握着刀剑。其中一个人开口道:“把那个穿嫁衣的女子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万俟安冷眼看着他们,不置一词。身旁的李叔笑着对他们道:“好汉怕是搞错了把,我们船上并没有什么穿嫁衣的姑娘。” 那些黑衣人不再多说,提起剑就往船舱里冲。 万俟安冷笑一声,大叫一声:“兄弟们,抄家伙。”自己率先迎了上去。这些人也不搞搞清楚,他是这鼎鼎大名的海上鲨,要是在自己的底地盘还没别人给掀了,传出去还怎么得了。 万俟安船上只有十几个人,比起那群黑衣人是少了些,但能上这个船的,哪怕就是翠姑,那也是能打能杀的。 所有人都厮杀在一起,很显然,那群黑衣人是训练有素的。不过一会儿,万俟安他们就显得有些败下阵来,万俟安他们实力并不弱,但是这群黑衣人更在他们之上,且人数更多。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狂风呼号着,海浪已经一波接一波地朝着船身拍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万俟安看着那群黑衣人仓惶抓住船舷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主意,他迅速跑到船舱里抱起昏迷的柴青娪,一脚踹飞紧跟进来的两个黑衣人,冲着外面的同伴们大喊:“大家散,我们一月后老地方见。” 说完,就扯开船舷下隐藏的救生索,一手搂着柴青娪,一手紧紧抓住顺着往下爬。等爬到最下面,一脚踢开,钩出里面的小船。海浪越来越大,几乎快将万俟安整个冲到海里,他死死地抓住绳子,用尽力气才把船用脚钩出来,然后和柴青娪一起坐进里面。 在船上的人看到他们顺利上船后,便没有了顾忌,纷纷各自行动起来。他们都是长年累月在海上生存的人,见过无数次大风大浪,这次的风浪并没有吓到他们。所有人从容不迫地开始了撤退,留下那群已经被风浪吹得站不稳的黑衣人,四处摇摆。 小船本来是用来做其他用途的,临时用来救急其实并没有起太大作用,顶多是把他们从一个险境,换到了另一个险境中。 在狂风暴雨之中,连之前那艘巨大的船只都要赶快进港躲避,更别说这只小船了。大雨开始倾盆而下,万俟安一边要顾着昏迷的柴青娪,一边还要掌握小船的方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浪中,凭着自己十几年的经验艰难地前行着。 巨浪一刻不停歇地拍打过来,万俟安此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风浪太大了,他们身下的船迟早会被掀垮,到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可能会是无尽的淹没。 终于在经历了第三次的海浪袭击,小船发出了“咔擦”声,被风声和雨声吞没。就那么一瞬间,裂开了几半。万俟安早有准备,抱着柴青娪一起死死扣住一块木板,两人一个昏迷,一个清醒,被滔天的巨浪掀得东倒西歪,不知去向何处。 在生生地熬过一晚上之后,海面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没发生一样。 万俟安看着平静得没有半点起伏的海面,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松开紧扣住的木板,睡死了过去。 另外一只手,依然死死地抓住柴青娪的手臂。 第44章 奇门八卦 “万俟大哥……万俟大哥……” 柴青娪醒过来时,发现他们搁浅在一个荒凉的海岛上。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万俟安身上斑驳的血迹,和两人的窘况,倒是不难猜测。 应该是秦纪尘派来的杀手。他没有看到她的尸体,是不会死心的。 万俟安睡得很沉,但她不得不推醒她。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看天色,今晚估计还会有一场大的风暴,他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万俟安被柴青娪叫醒时,还有些迷糊。等他看轻柴青娪苍白的脸色时,才一个惊醒。他立刻坐起来,抓住她的手腕,给她输送真气。 没有了药物的加持,柴青娪的状况不太好,却也勉强能够在万俟安的帮助下撑过去。 万俟仔细看了看,这个岛很荒凉,整座岛上杂草丛生,树木成群,瞧不见一点有人烟的地方。 岛中央隆起一座山丘,万俟安半搂抱着柴青娪向山丘那边走去。在那里,运气好,会有一个山洞,就算没有,也比在这荒凉的海滩站着强。 “阿戊兄…妹子,你能跟大哥说说,你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万俟安边走边问,柴青娪现在还比较清醒,他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万俟大哥,我叫柴青娪,你叫我青娪就好。”柴青娪轻声笑着道:“还没有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救了我两次。” “诶,你当初也救过我,我们自家兄……妹不说这些。”万俟安虽然早就接受了阿戊兄弟是姑娘,但嘴上总是一直改不过来。 柴青娪依靠着他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去,缓缓地说:“我成亲那天,我的义兄带着一大批杀手围攻我们。” 万俟安惊讶地看着她,“你兄长怎地如此……” 柴青娪苦笑,“万俟大哥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吴亨岛上救出来的姑娘吗?那件人口贩卖的背后主谋,就是我义兄,秦纪尘。” 随即她便痛苦地闭上眼,心口越发难受,“不,他不再是我的义兄,他是魔鬼。” “这件事我听说了,当时朝廷说是右相陆凛正一手谋划,怎么居然还另有其人你竟然会知道这件事,难道你……” 柴青娪虚弱地点点头,“我就是秦戊,景绥就是义亲王淮楼。” 万俟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真实身份。”复又低头笑道:“前些日子,整个盛国都传遍了淮楼王爷要成亲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就是你们。早知道,我也该去讨杯喜酒喝的。” 柴青娪小声解释着:“本来我和景绥是打算再过些日子,去岛上寻你的,可没想到……” 声音戛然而止,柴青娪难受地皱眉,心口处传来的疼痛不止是箭伤。 景绥现在怎么样了?她很担心他。她已经失踪这么久了,他是不是认为她已经死了? 思及此,柴青娪的心口越发疼痛难当,她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下软了下去。 万俟安赶紧扶着她快步走到山丘那边。往上走几步有一个山洞,万俟安把柴青娪轻放在墙上靠着,自己迅速去找了些枯枝木柴生火。 火在天完全黑下去的那一刻烧了起来,在这个小山洞里,噼里啪啦地跳动着光。 万俟安给柴青娪顺了顺气,宽慰她,“妹子你放心,有大哥在,一定把你尽快送回盛国。” 柴青娪却轻轻摇摇头,低声说:“我现在不能回盛国。” “这是为何?”万俟安疑惑。 “秦纪尘不见到我的尸体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在景绥周围安排人手,如果我现在回去,只怕刚进城门,就会被他抓走。” 柴青娪又说了很多,万俟安没想到秦纪尘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 “那你要去哪?你撑不了多久的。” “大哥可知这是哪里?”柴青娪反问。 万俟安思索了一下,才道:“很奇怪,我在这海上十几年,从没有到过这。不过依我方才大致所见,这里应该距西域不会太远。” “西域……”柴青娪重复着他的话,半晌才开口:“那我们就去西域。” 万俟安想了想,西域有药王谷,对柴青娪的伤应该会有用,点头应了下来。 “好,这里气候比较干,想来已经很靠近西域了。等这风浪一停下,我就去做竹筏。” “有劳大哥了。”柴青娪疲惫地朝他点点头,之前全靠李叔准备的药勉强熬着,现在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药了,她感觉全身又疼又累。 很想就这么睡过去,但心中有总有种错觉,这一睡,怕是永远都醒不了了。 万俟安看着柴青娪的模样,有些心疼。他们夫妇二人不止一次救过他,他心里感激不尽,自然是真心把她当自己妹妹关照,现在看着她如此脆弱地在自己面前,心中就觉得愧疚无比。 暴风雨已起,山洞的树林被刮得东倒西歪,狂风怒号着肆虐,彷佛随时要席卷进来一般,这山洞也并不是很安全。 他给柴青娪渡了些真气,平缓了她的情绪,走到山洞里面,打算铺上枯草,让她躺着睡。 “咦?这是什么?”万俟安抱着一大垛枯草,走到尽头处,刚蹲下,便看到墙角有一个凸起。 他伸手旋转,“轰隆”一声那面墙变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一条通道,更深处的地方,那里有一道石门。 “奇怪,这是什么地方?”万俟安打算再向里面走去,看看那石门后是怎样一副情形。 脚还没踏出去,便被柴青娪的一声急呼勒停,“大哥不可!” 万俟安堪堪收回脚,转身去扶起她,“怎么了?” 柴青娪刚才被万俟安挡着没看完整,现在走到墙边,才倒吸一口气,“奇门八卦阵。” “奇门八卦?这一个通道能摆一个八卦阵出来?”万俟安满脸不可置信。 柴青娪点点头,指着他刚才差点踩下去的地方,“这就是整个阵法的起点。这里有八个门,只有一个是生门。一旦你踏上去,你就必须向前走,非死即生,不可回头。” 柴青娪从小被柴义耳濡目染,对阵法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所以才在石壁打开的那一瞬间,嗅出不对。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居然会隐藏着一个如此精密繁琐的阵法。 “那我们要进去吗?”万俟安问柴青娪,她应该是懂破阵之法的,但是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风险太大。 柴青娪显然也是想到这点了,犹豫了片刻,对万俟安肯定道:“进。” “八门阵法布置起来极其不易,通常是用来保护很重要的东西才会使用。这里既然出现了八门阵,那这里必然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既然我们有缘得以相见,就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珍宝被放在这门后。” 万俟安听柴青娪这么一说,心中也不免有些激动。做了这么多年海盗,这还是第一次有寻宝藏的感觉。 两人商议一番,由万俟安背着柴青娪,她指导他的每一步。 八门之阵,七死一生;缘可窥天,无则殁之。 不同的人设计出来的阵法解法都各不相同,柴青娪算得极慢,万俟安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方向。 “左一。”向左边走一步,“咔嚓”一声,四周的墙壁内像是转换了什么一样,虽然外面并没有异常,但万俟安感觉到了柴青娪的一丝不安。 “怎么了?” “阵中阵。这八门之中,还有八门。”柴青娪苦笑,“万俟大哥,恐怕这次要连累你了。阵中阵我是第一次见,我不知道能不能解开。” 他们现在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走。柴青娪没想到这阵竟然如此厉害,布置这阵法之人定是个绝世高人。 如若他们有幸能解开,她倒是真希望能够知道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万俟安朗声一笑:“既然用了两个八门,那这后面必然是有着大宝藏。青娪妹子别有顾虑,只管说便是。成了,我们能见到奇宝。不成,我们死在这绝世的机关下,也算不得吃亏。” 柴青娪感激万俟安的豪迈和义气,她伏在他身后,眼神透露出坚毅,“我不会让你死的。” 洞外的狂风暴雨他们已经听不到了,两人彷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地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前五。” “后三。” “左二。” “右七。” 阵中阵加大了难度,柴青娪必须万分集中精力。不知不觉间,她额头渗出大量的汗滴,顺着下巴打湿了万俟安的后背。 他们必须要活下去。 万俟安没办法帮忙,只能一刻不停地给柴青娪输送真气,让她能够坚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石门。越到后面越危险,柴青娪沉思的时间越来越长。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微喘,几不可闻,“前四,后八。” 万俟安照着她的说法,走了过去。 停下脚步后,四周墙壁再次响起了“咔嚓”声。这一次,不再是毫无变化,他们已经站在了石门跟前。 柴青娪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到了。” 万俟安听她这么一说,也暗自松了口气,他的手心也汗湿得很彻底。 石门上有一个小的把手,万俟安手下用力一拉,瞬间身下地面就向下翻转,两人齐齐落进黑暗。 在失重的那一瞬间,柴青娪满眼不可置信,她确定她没有算错,但他们还是被算计了。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这布局之人,把八门都设计成了死门。 第45章 忌飞兵法 万俟安迅速地把柴青娪抱到身前,用尽全力翻身朝上,心想如果下面是尖刀阵的话,他得在下面。 “嘭——”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摔倒了地面上。预想中的尖刀阵并没有出现,万俟安只是做了一次人肉垫子,这点程度的摔落他还抗得住。 这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万俟安身上的火折子早就在昨夜被海浪泡坏掉,此刻的两人对周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柴青娪吃力地起身,急道:“万俟大哥,你怎么样?”刚才万俟安的举动她都感受到了,这份浓重的情谊,要怎么还? 万俟安也紧跟着起来,赶紧说:“我没事,我们这到底算是进了生门,还是死门?” 柴青娪放心下来,摇摇头,发现万俟安也看不见,遂道:“我也不知道,这个阵法的每一步都不按常理而设,根本无从知晓到底是生门还是死门。也许我们现在,还活着,等一会儿就会有什么机关启动,那我们只能等死。” 万俟安疑惑不解,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气愤,“这算什么?这布阵之人是在炫耀他的技艺高超,出神入化吗?连最起码的阵法之道都不遵守,要这阵何用?还不如直接做机关,让人直接毙命,这样费尽心思的弄这么大的局,其实只是要玩玩?” 柴青娪听到万俟安这么说,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一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名字突然被翻了出来。 “忌飞……” “忌飞?谁?” “他是千年前的一个边塞国的领主,性情阴晴不定,做事从来凭自己的喜好乐趣,精通五行八卦,是个奇才。他身故后留下一本兵书,传说只要谁得到这本兵书,就能得到天下。 但是这千百年来并没有人找到过这本书,所以大家都认为那只是为了史官为了流传千古而编造的故事而已。” 柴青娪仔细回忆了前因后果,越发地肯定这就是忌飞的手法。 她显得有些激动,整个人不自觉地就显得精神了起来,“这应该不是为了炫耀,据我所知,忌飞虽然猖狂了些,但他作为一国之君,从不会做无谓的事,这里,应该真的是有东西。” 万俟安听柴青娪这么一说,便摸黑将她扶起来,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这里根本看不见。” 柴青娪让万俟安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站在原地细细地听着周边的一切。 这是海岛,不管他们现在身处哪一个位置,都在海岛上。耳边能隐隐听到外面的风声,隔着那么多的墙,细微得几不可闻。 整个空间都寂静得不像话,柴青娪感受到了些许的风从西南方吹过来。这次换她带着万俟安朝前走去。 两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眼前逐渐有了亮光。加快步伐走过去,目之所及,瞠目结舌。 那是一间巨大的石室,里头装满了各种金银珠宝,比盛国的国库要多得多。 两人愣在石室门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柴青娪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宝。她不禁想到一本野史上曾经记载过,忌飞拥有的宝藏,足以重新建立一个国家,百年之内,不必担心钱财问题。 当时她只是当看志怪神话一般看了看,现在亲眼所见,虽说百年之内不用愁钱太过于夸张,但是要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直至它完全运转起来,这些财宝,也足够了。 万俟安看到这么多的宝藏,心中没有一点念想是不可能的,毕竟所有的海盗,都有一个宝藏梦。 但好在他一向心性纯良,此刻面对着这些财宝,只有些许的激动,并没有贪|欲。 柴青娪看着平和的万俟安,轻声开口:“看来我们是误入了藏宝洞。万俟大哥,我们原意只是为避雨,无意取宝,今夜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就走。可好?” 万俟安回了她一个微笑,点点头:“我正有此意,有缘相见已是幸事。我们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别想其他的事了。” 他查看了四周,发现另一边的墙角有一个蒲团垫子,许是许久没有被用过,上面有着厚重的灰尘。 万俟安将柴青娪扶到那里坐下,自己在一旁地上坐下,“奇怪,你看同样是这个石室,这里的珠宝都没有被覆上尘,而这个垫子,倒才真的像是被遗弃了很多年的样子。” 柴青娪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咔嚓”声,万俟安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拉到身旁。 垫子所在角落的那面墙,打开了。两人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布置地很庄重典雅的石室,面面相觑。 柴青娪实在是不想去猜测了,她现在心口那处疼得厉害。一日不解毒,她便会一日一日地被剧毒侵蚀身体,直到最后一刻。 万俟安看着她皱眉痛苦的样子,看了看两边的环境,顾不得其他,将柴青娪扶进了夜明珠嵌满墙面,犹如白昼一般亮眼的石室中。 那里面有椅子,柴青娪可以靠着坐在那。 万俟安也没有办法了,很显然,真气对她已经没用了,柴青娪的脸色极差。 她怕是,撑不下去了。 就在两人无心查看周围其它时,那面嵌满了夜明珠的墙中央向下凹了进去,然后弹出来一个用上好的翡翠玉石雕刻而成的小盒子。 万俟安心想都活到了这一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机关了他走过去取下那个盒子,回到柴青娪身边。 这个盒子也是由一个小的阵法锁起来,柴青娪有些无力地拨了几下,盒子就自动开启。 率先映入眼帘的,只有四个字,却惊得二人无法言语。 忌飞兵法。 万俟安取出盒子中的书,发现下面还有一封信,和一个小瓷瓶。 直到读完信,两人才恍然大悟。 这的确是忌飞的藏宝地,但藏的不是珠宝,而是这本兵书。 这阵中阵也确实有生门,只是要进这生门,必须先经过死门的考验。 而外面那一室的宝藏就是死门,所有的物品上都被放下了剧毒,泛活物沾之瞬间化水,蒸腾而散。 心有贪欲之人,见到宝藏就会一扑而上,进来的人多了,灰尘也都被他们带走了。 而真正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就是垫子下的机阔。 能躲过宝藏的诱惑而发现另一个方向的垫子,就是忌飞选中的有缘人。 此刻二人心中都有些后怕,虽然他们并不想把那些财宝据为己有,但也确实想过去摸一摸试探真假。 这忌飞果然如史书说的那般捉摸不透。 瓷瓶里是他留下的另一个宝贝,功效与柴青娪服下的那颗还魂丹相似。但对于现在的柴青娪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她让万俟安留着,但万俟安却坚持让她吃下去。 柴青娪没有多的力气再去反驳他,只能将那颗珍贵的药吃了下去。 虽说不能解柴青娪身上的毒,但却足以缓解她的痛苦,为她多争取了些时日。 柴青娪将《忌飞兵法》看完后,不得不承认忌飞真的是奇才。他的一招一式,几乎毫无破绽,他的一兵一卒,都用在了刀刃上。 史书上说,得这书者,可得天下,并不是夸大其词。 万俟安看到柴青娪关上书,开口问:“这兵书真的有那么神吗?” 柴青娪点点头,“应该这么说,一个不会打仗的人得到这本书,会打胜仗。而一个本就精通打仗的人得到这本书,会得天下。” 万俟安吃惊不已,他拿过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就这么一本书,就能夺天下?” 柴青娪笑笑,她刚服了药,现在感觉好很多,有精神和万俟安说道:“打仗这种事,几乎没有定律可言,只得依据每次双方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而这本书看似写得精简,但如果细细地去揣摩就能发现他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打仗方式以及如何因地、人制宜地去变通从而不费一兵一卒地赢得最大的胜利。 这书对于各国来说,就是趋之若鹜的宝贝。” “所以现在这书在你手上,那我们盛国就可以一统天下了啊。”万俟安乍舌。 柴青娪轻笑着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有必要为了统一天下而去打仗,那样做的后果,只会是百姓遭殃。” 万俟安听着柴青娪的一番话,心中不禁对她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这样的上位者,放眼五国之中,也难寻几个。 过了会儿,万俟安指着兵书又开口,“你都记下了吗?” 柴青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然后就看见万俟安一个用力,手上的兵书瞬间化为了灰烬,散落在他脚边。 “万俟大哥……” 万俟安拍了拍手上的残余灰烬,笑着道:“这书带出去肯定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反正你也记住了,干脆毁了它,这样就不怕有人要抢了。” 柴青娪无奈道:“这可是绝世的孤本啊,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万俟安朗声大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你才是孤本了,除非你愿意,这世上再无人能知道夺天下的方式了。” 柴青娪除了感激,也就剩下无奈了。 战神的真迹,要是能收藏起来,淮楼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阵法啊什么的,都是我瞎编的。不要深究嗷~ 第46章 噬心蛊虫 万俟安在这间石室后又找到了一扇门,打开后发现那是一条通往海滩的路。 由于这门设计得隐秘且只能从里打开,所以想从外面发现这个入口,除非把整个小岛全部铲平。 这里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藏宝地。 翌日,被风暴肆虐过的海岛显得格外荒乱。 到处都是被拦腰吹断的树干,横七竖八地躺在沙滩上,在初升的太阳下,有些狼狈。 万俟安围着海岛仔细观察了周边的海域,大致判断了水流的走向,选了几颗大的树干,开始造木筏。 这几日应该不会有太恶劣的天气,他们必须赶快离开。不然没等他们饿死,那群杀手也早晚会追到这边来。 柴青娪也等不了那么久。 万俟安速度很快,当天天黑前就把木筏做好。考虑到夜晚风险太高,两人决定明日一早便出发。 这时,柴青娪身上的毒也到了一个临界点。尽管有两颗还魂丹续着她的命,但她的身体已经被毒侵蚀得越来越虚弱。 她已经痛苦难当,万俟安无奈只好点了她的睡穴,让她能够稍微好过一些。 希望西域能找到办法救她。 时间紧迫,天灰蒙蒙的时候,万俟安便抱着柴青娪上了木筏,向西域而去。 西域自从开通了商道,海上来往的船只也越来越多。他担心秦纪尘会派人到这边,索性在筏上放了很多木材,再用衣服遮挡住柴青娪。 这样,别人会以为他是卖木材的商人。虽然用木筏在海上航行显得极其怪异。 但是这方法也还挺实用,并没有船只靠近他,所以一路还算顺利地来到了西域。 此时已经离出发之日有三天了,万俟安疲惫不堪。这三天,他几乎没怎么休息,日夜兼程地才堪堪在第三天的清晨到了西域的渡口。 万俟安捧了海水搓了搓脸,使劲拍了几下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终于到了。 和那天出发时一样,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渡口还没有船只。 他显得放松了些,用衣服将柴青娪的脸包起来,把她抱到码头上,靠在墙脚。 他要去和那关守卫的侍卫沟通,柴青娪在这个位置,他能够随时看到她。 解开她的睡穴,柴青娪一瞬间便皱起秀眉,睁开了眼。 “万俟大哥。”她的声音太虚弱了,几乎听不见。 万俟安示意她别开口,“我们已经到西域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去药王谷。” 柴青娪惨白着脸点点头,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微弱,靠在墙脚好像随时都要一睡不醒。 万俟安立刻走到侍卫面前,面色焦急,“侍卫大哥,我妹子生了重病,麻烦通融一下,让我现在就进去吧。” 侍卫看了他一眼,估摸着不像说假话,开口:“本来规定是辰时初才让进的,但看你这么急,就先让你进吧。把进关文书给我看看。” “进关文书?” “这是商道,只让有进关文书的商人经过。你要是没有进关文书,自己走沙漠。” 万俟安根本不知道还有进关文书这么一个说法,现在改道去沙漠,不说要耽误时间,那里危险重重,自己带着柴青娪也许根本就出不来。 况且,她已经撑不住了。 “侍卫大哥你帮帮忙,我妹子实在是等不了了。”万俟安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那个侍卫,“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侍卫看了看手中的那几块小碎银,心想给我塞牙缝都还不够,于是便不耐烦的扔回给万俟安,“走走走,快走,没有进关文书,谁也别想进。” 万俟安有那么一瞬间起了杀心,他知道这侍卫是嫌这些银子太少才不让他进,但他的银子早就在那晚被海浪卷走了。现在身上就只剩那么一些。 他开始后悔,没有拿一些岛上的珠宝。不然他现在不至于这么被动。 他盯着侍卫的眼神开始冷下来,手心开始蓄力,打算硬闯。 柴青娪虽然痛苦难当,但却还是打起精神关注着万俟安那边。 她听到了侍卫的拒绝,也看到了万俟安的小动作。然后,她看到了那侍卫身后的一支巡逻军走了过来。 心中一凛,万俟安现在不能动手。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样东西,便用尽了全力朝着他喊道:“万俟大哥!” 万俟安担心柴青娪,顿了一下便立刻朝她赶过来,焦急地看着她,“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进去。” 柴青娪对他摇摇头,“不可用强,他们人太多。”随即她扯出自己脖子上的挂坠,取下来递给万俟安,“你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应该会让我们过去。” 那是离嫊给她的铃铛,她说只要出示这个信物,就会有人带她去见她。 只希望这些士兵都认识这个东西。 万俟安有些疑惑这东西能起什么用,再次走到那侍卫面前,在他还没开口追赶他之前拿出了那个铃铛递到他眼前,“劳烦侍卫大哥通融通融。” 那侍卫一见这个铃铛,双腿立刻就软了下来,跪倒在万俟安面前,“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千万不要和小人斤斤计较。” 万俟安没想到这小东西威力居然如此大,后来又想到,这大概是柴青娪的那个女王姐姐的信物,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赶忙扶起那位侍卫,对他说:“快,带我们去见国医大人。” 柴青娪在被万俟安抱起的那一刻,彻底地昏迷过去。 在他们被带到了药王谷的同时,离嫊和朝莫也得到了通报,双双赶到了药王谷。 离嫊一见到面上毫无血色的柴青娪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她站在朝莫的另一侧,颤抖着手去探她的脉搏,虽然很微弱,却是确确实实还活着的。 万俟安看着眉头紧皱的朝莫,心中不安,“她怎么样?” 朝莫收回手下的银针,对着离嫊道:“要借你的噬心蛊一用了。” 离嫊愣愣地看着柴青娪,低声喃喃道:“她撑不住的。” 朝莫肯定地看着她,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说罢,便取出怀中的一个小瓷瓶,对着一旁的侍女木香说:“马上去准备一盆热水,将瓶中的药全部倒进里面融化后,端进来。再准备好一大桶热水,倒三瓶灵芝水进去,备好换洗的衣服。” “是。”木香是离嫊的贴身婢女,对朝莫自然也是言听计从。 朝莫对离嫊点点头,便带着万俟安走出了房间。 万俟安刚才听着他们的话云里雾里的,只得在一旁干着急,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国衣大人,她到底怎么样?那毒能解吗?” “万俟兄叫我朝莫就好。你是小妹的恩人,自然也就是我的恩人。”朝莫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缓缓道:“如果没有那两颗药,她早在中箭的那一刻就死了。现在时间太久,毒已经扩散到身体各处,再加上她本身还有余毒未清。我们只能用以毒攻毒,试试看能不能将她的毒全部解掉。” 万俟安追问:“怎么个以毒攻毒法?” 朝莫顿了一下,才开口,仿佛光是说,就让他感觉不忍心,“西域有一种蛊,名唤噬心蛊。它以吸食毒液为生,自身不带毒,但是被它咬上一口,便会有如剜心般疼痛难当,曾经有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都是在被它吸食毒液的过程中活活疼死的。” 万俟安倒吸一口凉气,柴青娪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要怎么才能扛得过去? 似是看懂了万俟安的表情,朝莫沉声说:“小妹现在,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解毒活命了。” 万俟安紧紧地盯着房门,心中一刻不停地祈祷着,一定要熬过去。 离嫊在他们走后,蹲在柴青娪身旁,摸着她的头心疼地看着她,“小妹,你能听见我的话吗?阿姐现在要给你解毒,会很疼,特别疼,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好吗?淮楼还在等你,你一定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 木香很快端着药水和浴桶进来了,离嫊让她一起把柴青娪的衣服脱掉。在看到她满身的伤痕和胸口那处几乎蔓延至腰上的黑斑,就连木香都忍不住啜泣起来。 更何谈是离嫊。 她握紧拳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中将这笔账牢牢的记下了。 秦纪尘,终有一天会让你千百倍的还回来的。 两人用帕子浸泡了药水后细细地擦拭了柴青娪的全身,这药水有镇痛之用,可在待会儿帮她缓解一下痛苦。 木香扶起柴青娪,两人与离嫊面对面地盘腿而坐。 离嫊取出身上的一个小葫芦,将塞子打开,一个只有头部泛着血色的透明小虫爬了出来,动作缓慢而迟钝。 离嫊将它指引到了柴青娪的心间伤口处,那虫子仿佛闻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咻地闪进了那道伤口里,不见了踪影。 柴青娪再它进去的一瞬间,抖了一下,便不再动弹。紧接着全身如痉挛一般不停地抽搐。 她攸地醒过来,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抓那处伤口,可被木香紧紧地按住手脚不能动弹。整个人以一种及其扭曲的姿势痛苦的蜷缩着。 她感觉自己的全身就像是被火烧、刮骨一般,四肢百骸都仿佛受到了极刑,想死却又死不了,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不一会儿,柴青娪就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连带着身后按住她的木香身上也都湿|透了。 她痛到快无法呼吸,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模模糊糊看着离嫊,嘴里发出呜咽,“阿……阿……姐……救……疼……” 离嫊看着柴青娪这般痛苦的模样,恨不得替她受罪的是自己,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她,专心地控制着噬心蛊。 柴青娪没有得到离嫊的回应,便求着身后的人,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嗓子还能发出嘶哑的声音,“疼……” 木香眼眶都红了,她没有放松力道,对柴青娪说:“小主,你一定要忍住……” “啊——!”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柴青娪一个尖叫,她已经疼地浑身抽搐,身上的汗就像下雨一般打湿了整个床铺。 “啊——!”又是一阵尖叫,柴青娪蓦地喷出鲜血,昏死过去。 离嫊大惊,立刻收回了噬心蛊。她抱着浑身如浸泡在水里的柴青娪,不断地给她输送真气,眼里不断地落泪。 “小妹,求你,求你醒过来。你不能死,你不能不要阿姐,还有淮楼。你知道吗,他以为你死了,他快疯了,你不能死,不然他一个人要怎么办,你不可以丢下他一个人。” 离嫊一边疯狂地给柴青娪输送真气,一边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淮楼。 终于,柴青娪在脉搏骤停了一小会儿后,又慢慢恢复了跳动。 虽然极其微弱,却是让离嫊感受到了希望。 她将柴青娪抱进了浴桶内,让她缓慢地补充着体力。 半个时辰后,她给柴青娪换好了衣裳,才打开了房间门。 门外,朝莫和万俟安听到了柴青娪的那两声尖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看到了离嫊虽然疲惫却还算高兴的眼神,两人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万俟安立刻冲进去看柴青娪,离嫊站在门口,看着朝莫一步步向她走开,抱着她。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她感受到了他的安抚。 他懂她。 第47章 重“游”旧地 离嫊喂柴青娪喝下了药,给她盖好被子,摸摸她的脸,“小妹,我们都在等你,别睡太久。” 距离嫊第一次为柴青娪治疗已经过去半月,虽然她恢复了气息,却迟迟没有醒来,整个人陷入了深层的昏睡中。 朝莫说那是她之前服用过的药起了效果,柴青娪曾一度停止呼吸,靠的就是那药保住她最后一丝气息。 她的气息太微弱了,身体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他们只有给她从外辅助,帮助她自身去调节。等到什么时候调节好了,她便能醒过来了。 万俟安皱着眉,“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朝莫轻叹一声,摇头道:“这要看她自己了。小妹的求生意识很强,她在努力醒过来,加上我们从旁协助,相信不会等太久。” 柴青娪的毒太深,她的身体太弱,用噬心蛊短时间内不可能解完。 离嫊和朝莫商量后决定等她醒来后每隔七天给她治疗一次。虽然过程疼痛无比,但体内的毒素会越来越少,直至将以前的余毒也一并清理干净。 只要熬过了第一次,她以后也撑下去的。 离嫊握着柴青娪的手,坐在床边缓慢地给她渡真气,问木香:“现在盛国情况如何?” 木香道:“自从其他三国破坏协定后,盛国虽然没有手足无措,但一国之力抵抗三国合围却还是显得有些吃力。加上现在朝堂上官员不足,就算淮楼王爷调度有方,却也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离嫊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密切关注盛国的近况。必要的时候让松甲他们暗中相助。” “是。”木香领命后,匆匆出了房门。 离嫊回到西域得知盛国的情况后,派了自己的一支五十人的暗卫立刻前往盛国京城,让他们在暗中观察着动向,等候时机出手。 这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她身为西域女王,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公然派遣军队前去助淮楼一臂之力。一来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百姓们陷入战争,二来是逻西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只要她有一点异动,马上就会被他发现,到时候她没了手中的权力,才真的无法帮他们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最佳时机一到,她就能挥兵出战。 所以,淮楼,你一定要撑下去。 “我们还是不告诉王爷青娪妹子还活着的事吗?”万俟安问。 “不能说。”朝莫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各方都虎视眈眈,一旦他们知道小妹还活着,来的杀手可不止你们上次遇到的那么一点了。” 万俟安暗自叹息,现在柴青娪毫无自保能力,只能让淮楼再多等段时日了。 思及此,他对朝莫和离嫊道:“既然现在青娪妹子没有生命危险,那我就先去和我的兄弟们汇合,待我确定他们安然无恙后再回来。” 离嫊他们知道了那些天的前因后果,对万俟安表示深深的感谢。朝莫拿出一块令牌给他,“你拿着它,不管何时何地出入西域都不会有人拦你。” 万俟安也不客气,径自收入怀中,双手抱拳,“等妹子醒来麻烦二位代为转告,万俟先走一步,告辞。” 说罢,便随着离嫊派的小厮转身离去。 离嫊和朝莫目送他直至视线尽头,才回到柴青娪床边。离嫊看着面无血色,脸颊凹陷得厉害的柴青娪深深的叹气,“淮楼要是看到现在的她,怕是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知道淮楼有多爱柴青娪,这也是他们不让淮楼知道她还活着的原因之一。 朝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还要去逻西那边视察吗,时辰差不多了。” 离嫊点点头,再看了一眼柴青娪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朝莫终是忍不住,叫住她。 她站在那,侧过头看着朝莫,逆光下的面庞仿佛渡了层金一般,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那股视线与自己的胶着在一起。 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那一直都存在的感觉。 他难得地笑了笑,道:“小心些。” 离嫊被这久违的笑意温暖着,心中仿佛轻松了很多,她朝他颔首,“我会的。” 转身离去,嘴角的笑容不断地扩大,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站在原地愣神。 女王大人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美了。 淮楼最近很累,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尽管淮霄南已经在以他最快的速度成长,却只能帮淮楼分担很少的事。 朝廷官员缺口太大,他让礼部和户部减免一切繁冗的程序,用最短的时间把人带到朝堂上。 终于在离那日的半月后,新晋的大臣们都站在了他的面前。这里面,甚至还有几名女子。 从这次科举不限制性别以后,民间有不少有学识的女子都纷纷报名。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能进宫上早朝的女子,据礼部呈上来的奏折,今年的科考一共有二十多名女子能够入朝为官。 这个新举措,证明了柴青娪的想法是正确的。 女子,并不逊于男子。 淮楼看着手里名单,怔怔出神。这份名单,是柴青娪在很久以前写的。里面是她预先挑选出来的人,针对每一个人都做了简短的分析,并写出了她认为适合的官职。 名单上的人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几乎没有差别。 他的她,总是能为皇上分忧。 鼻头有些酸涩,淮楼闭上眼狠狠地捏了捏鼻梁才堪堪把那抹疼痛压下去。 他把名单递给户部主官,“照着这名单来分吧,没有的,你酌情考虑。” “是,王爷。” 淮楼走出书房,管朔便冲忙朝他走来,拿出一封信,“王爷,海城王将军八百里加急密函。” 淮楼看得眉头越皱越紧,他一个收手,信函瞬间粉碎成灰,从指尖滑落,“我要即刻前往海城,你留在京城照应,保护好霄南。” “是。” 淮楼没有带人,独自一人上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两日后的傍晚才堪堪赶到了海城城门口。 海城的驻守将军王冲显得有些焦虑,“王爷,海城临着大海,前晚已经发现有安国的士兵偷潜进来。海边地势开阔,无法全权防守,且我们的兵也不擅长水战,这瞒不了多久,若是找不出对策,他们一旦从海上发难,我们根本没法应对。” 淮楼抿嘴沉思,的确这是个漏洞。 安国和丰国三面环海,他们的兵都擅长水陆双战,但盛国并不是海国,只是有十来个城镇临海而已,所以并没有把作战的重心迁移到海上。 直到前天抓到探子,才真正让人意识到,他们以前疏忽至极。 “现在海城有多少兵马?” “一万人马。” 一万人马委实太少,淮楼立刻写信到人马相对较多的边塞城镇,调集两万兵力火速前往海城。 “他们肯定也还在试探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立刻调派五千人四散在海滩周围,发现可疑人先不要杀,先遣人员都是带着任务的,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撬出些消息。其余五千人,以千人为组,分散在重点区域,随时打起精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王冲知道淮楼是要做出一个假象给他们看,这里兵力充沛,对他们毫不畏惧。 海城是盛国的第一道防线,若是被破,那盛国就岌岌可危了。 之前的几次交战中,其余三国并未形成很强大的合力,王冲凭着多年的杀敌经验,愣是把海城给守了下来。他们迟迟攻不下,便打起了海攻的主意。若不是王冲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淮楼先简单的排兵布阵后,便让王冲和他一起去海边看看。 从城门到海边要穿过海城的主要街道。此时百姓们还没有受到战争的威胁,街道两旁玲琅满目的商品,小贩的高声叫卖,夜晚里的海城显得很热闹。 才大半年的时间,海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繁荣,被洪涝冲垮的房屋早已重新修好。淮楼看着眼前的三幢有皇家特色的房屋,思绪控制不住的飘走。 这三幢房屋,便是柴青娪主张修筑的官府租赁房。 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这房屋在百姓中的呼声特别高,百姓们都很感激朝廷为他们做的好事,让他们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支撑。 可是他现在,却把自己的支撑给弄丢了。 他们真正第一次的交集就是从这里开始,爱从这里开始滋长,时过境迁,却是物是人非。 这半个月,淮楼努力的让忙碌麻醉自己,可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柴青娪的点点滴滴,痛彻心扉。 痛归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求,所有的恩怨,在这一次都得以解决。 然后,他还要去找她,不能让她等太久。 她怕孤独。 马车即将到达目的地时,突然被勒停。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王爷。” 淮楼掀开门帘一看,眉头一挑,果真是好久不见的熟人。 “逸鸣。”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逸鸣吗… 第48章 安国公主 逸鸣保持着以前的习惯,落后淮楼身旁半步走着,“王爷,逸鸣知道,这事本来不该我来多嘴。但是我从小在海城长大,对这里的情况比王将军会更熟悉些。虽然我不能再入军,但我还是可以尽些绵薄之力的。” 淮楼停下步子,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逸鸣。眼前这位曾经是他极度看好的下属,为了保护妹妹而放弃了大好的前程。他虽然惋惜,却很欣赏他。 那种为了保护一个人而不惜一切的冲动,他此生怕是不会再有了。 “说说看你的想法。”虽然他已经不再是军中之人,但他的能力在王将军之上。 淮楼不是刻板迂腐之人,尽管朝纲有令叛兵不得再入军籍,但逸鸣的实力是确确实实摆在那里的,作为老朋友和国家子民,他自然是可以建言献策的。 “海城是盛国海岸线最长的城镇,以前边缘地带常有海盗肆虐。自从万俟安整治了这一带的海盗后,现在已经处于一种和平时段。我认为,我们可以与他们协商,让他们这群常年在海上活跃的人成为我们的特殊士兵,他们会更具有优势。” 逸鸣有些激动,他一直担心淮楼会拒绝他,他想好了各种说辞,一定要让王爷听他说完。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利落,倒显得他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了。 淮楼听着逸鸣的想法,脑海中出现了一位故友,但随之而来的,更多和柴青娪之间的回忆铺天盖地而来,如狂风暴雨一般,抽打着他的心,喘不过气。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闭上眼沉寂了一下,才又开口:“你现在过得如何?” “不瞒王爷,我很想念军中的生活。”逸鸣笑了笑,望着眼前的海浪轻拍,“但我现在和妹妹生活在一起,我觉得很充实。我不后悔曾经的冲动,如果不是当初,我现在可能还不能和家人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王爷,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 淮楼拍了拍他的肩,“能和家人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多和王冲聊聊吧,虽然你不能重回军营,但保家卫国,人人都可以的。” 逸鸣重重地点点头,淮楼在用另一种方式,让他回到战场,叫他如何不感动。他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心里想到前段时间京城的动静,暗自叹息,王爷怕是伤透了心了。 淮楼又和他聊了几句,便被一个小士兵给叫走了,来人说抓到一个偷偷从海上过来的女子。 淮楼远远的就听到牢房里传出尖锐的女生女声:“放开我,你们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王爷,快放开我。” 心里有丝疑惑,快步走进去一看,那熟悉的面孔让他差点控制不住手里的折扇挥过去。 眼前的这个头发散乱,长相秀美的女子是安国的六公主,安颜,许是都遗传自父亲,她和秦纪尘的眉眼十分相似。 也就是当初的这一个不确定,让淮楼丧失了所有的先机,甚至失去了柴青娪。他找不到秦纪尘,可他的妹妹却巴巴地往他这里凑,这让他感觉很累。 果然,安颜一见到淮楼,不知怎地就使出了劲挣脱了钳制着她士兵,冲向淮楼,企图抱着他,“楼哥哥,我好想你啊。” 淮楼一个闪身,躲开了她的怀抱,“现在安国和盛国正是交战之时,你是来送死的吗?” 安颜瘪瘪嘴,走到淮楼身边想拉他的手,却再一次被闪开,“就是因为打仗了我才能趁机跑来找你,不然我永远都不能见到你了。” 淮楼皱眉,以前安国和盛国试图签订和平约定,那时安国的皇帝带上了他最宝贝的女儿安颜来到了盛国,这姑娘一见到淮楼就走不动路了,嚷着吵着要嫁给淮楼。 安国的皇帝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嫁过来和亲的,但架不住着孩子死心眼,于是和平约定也没谈成便匆匆带着她回家了。 安颜对淮楼的迷恋程度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回到安国后整天都想着要跑去盛国,皇帝怕她一冲动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便把她一直带在身边。 直到这次秦纪尘挑起了几国之间的战争,安国的皇帝忙的不可开交,才一个不察,让安颜溜了出来。 淮楼看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她只是个女孩子,虽然是敌国的公主,但很明显只是个金丝雀,什么都不懂。 这种人,他没法对她下手。 他沉吟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我不杀你,你回去吧。” 安颜被淮楼刚才的眼神吓到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跪下了,可她不知道淮楼为什么会这样看他。明明他们才是第二次见面。 她深呼吸一口气,跟在淮楼身后,“我不走,我这次来就是来跟你成亲的,只要我们成亲了,父皇就会停战,皆大欢喜。”安颜越说越开心,就差没手舞足蹈。 “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娶你,你回去吧。再有下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妻子都死了,我都不介意,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娶我?” 淮楼脚下一顿,他看着安颜,眼神冰冷,“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不管她还在不在,我都不会再娶第二个人。更何况,害她的人是你的兄长,你认为,我会娶一个敌人吗?” 淮楼此时的表情已经很恐怖了,他步步逼近安颜,让她被绊倒在地上不停地向后退。她看到了他眼中比刚才更浓的杀意,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身首异处。 “楼哥哥,你......你别这样......” 淮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滚,我不想看见你。” 安颜觉得很难受,她爱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这是她的人生经历里没有发生过的。 而淮楼口中说的兄长,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她心中很恐惧,却又不知道为何要恐惧。 远处躲着准备营救的侍卫,淮楼早就发现了,他看向那边,道:“今日我放你一马,带她回去,告诉你们皇上和秦纪尘,我淮楼,会让他们把欠我的帐,一笔,一笔的还回来。” 柴青娪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幽幽转醒。 离嫊让自己的另一位贴身婢女阿蔓照顾她,看着睡了一月的小主醒过来,阿蔓很高兴,她扶起柴青娪,轻声问:“小主,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柴青娪脸色不算太好,她虚弱道:“你是?” 阿蔓给她背后垫上软枕,让她靠在床头,端来一杯水喂给她,“我叫阿蔓,是女王让我来照顾你的。” 柴青娪干痛的喉咙舒服了许多,她笑笑说:“谢谢。阿姐和姐夫呢?” “女王和国医大人在上早朝,等会下朝了他们就过来了。还有和你一起来的万俟大人,他见你平安就先去和兄弟们汇合,等确定他们平安后就来找你。” 阿蔓把她昏迷之间发生的我事都告诉了柴青娪,让柴青娪有些吃惊。 离自己来西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知道淮楼知不知道她还活着。 阿蔓很顾着她,一会担心她饿,一会担心她难受,一直忙上忙下的,让柴青娪倍感温暖。 这是她第一次身边有人。 没过多久,离嫊和朝莫便来了。 离嫊轻叹着:“你可算是醒了,要是再这么睡下去,我会急疯的。” 朝莫给她细细把脉后,喂她吃下一粒药,怜惜地看着她,“等过两天,我们就开始第二次解毒。小娪,会和第一次一样疼,但你要忍住。” 柴青娪点头应道:“我知道,我会挺过去的。” 她又问:“淮楼怎么样了?盛国怎么样了?” 离嫊和朝莫对视一眼,片刻后,离嫊才开口:“淮楼没事,你身体还没恢复,先好好休息。”说着,就要让她躺下休息。 柴青娪抓着离嫊的手,神色有些焦急,“阿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没事的。” 离嫊不管她,扶着她无力的身体让她躺下,柴青娪只得求助朝莫。 她被离嫊和朝莫的那一眼吓到了,直觉告诉她,现在的盛国,很不好,那淮楼呢? 朝莫叹了一声,抓住离嫊的手,“告诉她吧,不然她自己乱想反倒不好。” 离嫊眉间高高皱起,坐在床边,看了柴青娪一会儿才开口:“你先答应我,你会把病养好再走。” 柴青娪心下一个激灵,离嫊要她这样说,那表明她认定了自己一旦知道恐怕会立刻离开。但也不得不答应了,她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让自己好起来再做其他的事。” “盛国现在被三国合围攻打,形势挺严峻的。淮楼......快撑不住了。” 柴青娪急得想起身,被离嫊给按下去了,“你先别急,我已经派了一支暗卫去支援他们。淮楼很聪明,已经在用计让他们把战火引到西域了,再过段时日,我就能出兵帮盛国了。” “要多久?” “在淮楼撑不住之前,我一定会赶到的。”离嫊看着柴青娪,满眼坚决,让柴青娪焦急的心变得平静下来。 “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然后我就带你去见他。” “他还不知道你活着,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有忌飞兵法和那笔巨大的财富,你是淮楼的最后一张王牌,你必须要冷静。” 离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刻地敲打着柴青娪的心。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马上,尽一切可能地让自己赶快好起来。 淮楼在等她。 她很想很想他。 第49章 军事漏洞 柴青娪心里担心淮楼,却也无可奈何,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快些恢复身体。 她让离嫊把用噬心蛊的时间缩短,她没法等那么久。 离嫊拗不过她,和朝莫商量后才勉强答应隔三天用一次。只要她撑不住,他们会立刻停止。 柴青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自然是听从离嫊的安排。 不过,淮楼就是她的精神支撑,虽然每次用噬心蛊时她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却又总是在刚恢复好后继续让离嫊动手。 期间的过程苦不堪言,离嫊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对她发了火,但她依然求着阿姐帮她。 无数次的与死神擦身而过,柴青娪终于在大半个月后的一天,成功地把体内的毒素全都解掉了。 朝莫整整把了半个时辰的脉后,呼出一口气,朝着离嫊点点头,“成功了。” 那一瞬间,离嫊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这大半个月,她的心没有一刻放松过,总是担心柴青娪会撑不过去。 她甚至在心里埋怨过淮楼,要用多大的意念才能忍受常人不可能承受的痛?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如果此时此刻腹背受敌的人是朝莫,她怕是连一刻都不会多待在这。 如此,她也算是能体会到柴青娪的心思了。 爱到深处,不顾一切。 柴青娪元气大伤,但好在之前服下了两颗珍药。这一次,她只昏睡了七天。 再次醒来,她觉得全身无力,却又有种奇怪的轻盈感。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的毒都被解掉的原因,但是那种轻盈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就好像一直压在心上的小石子,被拿掉了,虽然以前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现在没了之后才发现,其实那颗石子真的很危险。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柴青娪觉得心里格外轻松。 阿蔓推开房门,看见柴青娪抓着床柱坐起来,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盘,过去扶起她。 “小主,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呢,我就在外面煎药呢。”责备的语气中满是关心。 柴青娪对她笑笑,随她一起走到了椅子上,“我只是有些无力,没什么大事。” 她没有使唤人的习惯,更何况她现在身体已经慢慢在恢复健康,就更加不会使唤阿蔓了。 “小主,女王已经让我来伺候你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贴身婢女。”阿蔓站在柴青娪面前,把药吹凉了递给她,“我知道,你以前身边没有人服侍,所以才不怎么叫我,但是以后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你可要把我放在心上才是呢。” 阿蔓说完微微一笑,小丫头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笑起来格外的甜。 柴青娪被她的一番话戳中了心窝,心想着以后淮楼肯定会给自己安排一名婢女在身边,索性就收下阿蔓,她的性子讨人喜欢,做事又细心周到,以后会是个好帮手。 柴青娪喝完药,朝她点点头,“那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柴青娪想出去走走,阿蔓就说带她去后花园转一转,现在天气正值酷暑,后花园种植了一大片的竹林,坐在竹林里格外惬意。 这是朝莫很早以前购置的一个府邸,布置得简单质朴,是他一直憧憬的生活。 柴青娪坐在石桌边,和阿蔓一起边乘凉边闲聊。没过一会儿,朝莫就来了。 “姐夫。”柴青娪看到朝莫眉间有丝担忧,心里不禁想到之前离嫊跟她讲过的西域的内乱,“是朝中出什么事了吗?阿姐没事吧?” 朝莫看着她,摇摇头,“别担心,她足以自保。只是现在局势有些混乱,她担心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兵。” “没事的,等过几天我就回去,依盛国的兵力来看,暂时还没有问题。”柴青娪知道这种无奈,她也不愿看到离嫊为难。 朝莫轻叹一声,给她把脉,“你呀,别想那么快走。现在虽然毒是解了,但你身体还虚弱得很,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柴青娪装作很听话的样子,心里一直在想得让阿蔓去打听一下他们的行程,她必须尽快找一个时间就悄悄回盛国去。 朝莫还想说什么,被小跑过来的管家打断了,“大人,有位名叫万俟安的公子求见。” 柴青娪双眼一亮,万俟安把她送到西域就走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 几人一起来到了大厅,万俟安正坐在椅子上大口喝茶,他看到柴青娪立刻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心的笑着:“青娪妹子,你这算是彻底好了?” “多谢万俟大哥的救命之恩,我的命才得以保住了。”柴青娪高兴地迎上去,阿蔓把她扶在另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大哥的同伴们都还平安吗?” “放心,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没事。我也是刚和他们汇合后就往回赶了。”万俟安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记性,我这次来是带着重要军情的,不然也不用这么急了。” 柴青娪和朝莫对视一眼,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万俟安带来的是盛国的地图。 他铺开地图,指着其中一座大山边缘,“我抄近路走,准备从这山翻过去和他们汇合,发现这里是一个漏洞。” 手指沿着山边缘的一处线条滑过,“这里有一个天然的洞穴,穿过这个洞穴可以直接从丰国进入盛国直达桐城,这周边的很多丰国百姓都知道这个地方,很多人为了省时间都会从这里走。 现在他们前线打仗打得厉害,难保没有人去告密,一旦这个洞穴被丰国知道了,那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搬调兵过去。” 距西域陆地上最近的国家是丰国,而丰国又和盛国以地图上那座名叫秋宜山的大山划分界限。 万俟安为了尽快汇合,选择了翻山而过,因为丰国过来,他就直接到达他要汇合的那个地方。却没想到山没翻成,反倒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在和他们汇合之后,他便匆匆写了封信交给老船长,让他务必尽快送到京城淮楼王爷的手里,同时他也收到了淮楼给他的信函,请求他的水上支援。 他让李叔给岛上的兄弟们带口信,全力配合王爷指挥,便和他们分开,自己又赶快回了西域。 他们去京城的时间比他回西域的时间要长,万俟安只能祈祷着离嫊能先借兵,让他们能够先防守住那处地方。 柴青娪听着万俟安的话,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是了,时间已经很紧急了,淮楼没有发现这个缺口,而且依据她的判断和离嫊的消息,盛国现在已经开始招架不住了,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再来应付这边了。 朝莫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漏洞,他看着柴青娪的神色,心里只能暗自对离嫊说声抱歉。 抱歉,不能让小妹好好的休息了。 “药王谷以南有一座无名山,山上有个野人寨,全寨五十人,个个英勇善战,以一敌十。但他们生性高傲狂妄,放言绝不为官家打仗,如果你能说服他们跟你走,那这缺口就守住了。” 柴青娪听说过这个野人寨,是支真正的精兵小队。各国都想收编他们,却都被轰了回来,现在朝莫这样说,无疑就是让她去试一试。 西域短时间内怕是出不了兵了,但盛国也等不及了,柴青娪除了去野人寨,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马上就去。”她一刻也等不了了,一想到淮楼现在后背随时都会有猛虎扑上去,她就没法坐在这等着。 朝莫一把按住她,低声呵斥:“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怎么上山,怎么去应付那些人?” “可……”柴青娪想说什么,立刻被朝莫打断,“三天,你至少得休息三天,我会让人准备好,三天一过,就让你去。不许反驳,不然你别想我会让你走。”朝莫黑着脸,静静地看着她。 柴青娪知道自己是着急了,朝莫担心她身体受不了,到头来功亏一篑。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把情绪平静下来,“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房。” 朝莫看着柴青娪一下子就冷静下来的脸,有些心疼。自己还是第一次对她黑脸,不由得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手掌的温暖传递给柴青娪,让她感觉不再那么焦躁了。 “你乖,别生姐夫的气。三天是我所能给你的极限了,要是让你姐姐知道,恐怕是无论无何都不会同意的。” 低沉的语调响在头顶,柴青娪一瞬间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爹爹也会这样哄着她。 抬头看着朝莫,俊朗的五官透露出浓浓的担忧,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心疼。 柴青娪红着眼眶,不由得有些哽咽,“姐夫,谢谢你。” 回应她的,是朝莫略带担忧的微笑。 等柴青娪睡下后,万俟安和朝莫便开始准备起来。他们这次是瞒着离嫊去做的,得乔装一番才行。 毕竟在她眼皮底下偷偷摸摸,要隐瞒住确实不易。 第50章 野人精兵 三天后,柴青娪和万俟安一起乘车来到无名山脚,她还没有完全康复,但已经可以不需要人搀扶着走路了。万俟安侧过头看着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柴青娪,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如果他有她一半的果敢,或许现在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两人刚走到山腰,周围便出现了一群手持长刀的人。看起来是领头的人问道:“这是野人寨的地界,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万俟安走到柴青娪面前,形成一个防御的姿势,他朝着那群人鞠了一躬,道:“劳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我家姑娘求见贵当家的。” 领头的上下打量了他们后,把刀收到背后,转身让他们跟上,边走边嘟囔:“又是一个来收编我们的,也不知道当家的怎么想的,非要把所有求见他的人都带去,难道就是为了当面拒绝别人吗?” 柴青娪和万俟安走在后面,听着前面那人的碎碎念,不由得对视一眼,两人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这当家的怕是在等人。 柴青娪有些没底了,若是他们只是单纯地拒绝入军她或许还有办法,但如果他们是有想追随之人,今日这一趟,只怕是白来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两人来到了寨子中的接待厅。领头的让他们稍等片刻,便离开了。万俟安担心地看着柴青娪,“还撑得住吗?” 柴青娪点头朝他笑道:“大哥放心,我没事。” “这寨子看起来就像正规军一般,我们今日恐怕......”万俟安没说完,柴青娪自然懂他的意思。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柴青娪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平复着已经开始混乱的呼吸。果然才休息三日,还是有些勉强。 没过多久,门外便来了两个人。为首之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周身一股沙场之气,昂首挺胸大步朝他们走来,像极了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将士。落后他身边一步的人,看起来像个斯文的书生一般,与整个寨子的氛围都格格不入。 两人一进来,看向万俟安,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柴青娪还没开口,便听那位高大之人开口:“二位若是来让我们入军的话,就此请回吧。” 书生模样的人看了一眼柴青娪,眼中有些惊艳,随即想到这样看别人不礼貌,便朝她颔首致歉,转身欲走。 柴青娪又怎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她站起身,“当家的既然来了,又何不听我们把话说完,就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不至于这么赶时间吧?” 书生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这位女子,他对着高大男人说:“大哥,看来这位姑娘是有备而来,不如我们暂且听上一听。” 高大男人看了看柴青娪和万俟安,转身坐到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带着些不屑,“要说什么就说吧。” 万俟安被他们的一番举动惹得怒火中烧,直觉就想上前揍他们,柴青娪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 她也不愿多废话,直指来意,“耳闻野人寨之所以不加入任何一国的军中,是因为没有一个将军能在战术上胜过你们。小女子此次前来正是想向当家的讨教几招。” 高大男人嗤笑一声,“就你?”满脸的轻视,气得万俟安两拳紧握。 柴青娪颔首轻笑,“正是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若是我胜了,你们就随我离开;若是我输了,我立刻走人。当然我知道你们是在等人,如果我赢了,你们只需要帮我一个忙就好,之后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做主。” 书生略带惊讶地看着柴青娪,她是第一个跟他们打赌的人。一个看起来羸弱到不堪一击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资本跟他们叫嚣?他看到自家大哥眼底已经有些跃跃欲试,心下一阵好笑,这姑娘算是踢到铁板了。 他大哥是个战术狂,那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懂打仗之人,应该是身边那男人出手比试,等会儿怕是会被大哥狠狠地嘲笑一番。 莫名的,心里突然堵得慌,他有点不想看到这幅场景。 那高个子一掌拍打在桌面,大笑着说:“我跟你赌,不过小姑娘,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待会儿输的太惨,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柴青娪起身作出请势,“当家的千万别有所保留,不然我也无法得知你的真正实力。”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彻底激起了高个子的战斗欲,书生站在一旁皱眉,这姑娘对自己就那么有信心? 战术对垒是两人在沙盘上做的军事演练,由书生和万俟安互相配合堆砌出一个新的沙场,柴青娪和高个子比试。两人手中各有十面小棋子,谁先将棋子插满对方的阵营,谁赢。 高个子看着柴青娪冷笑一声,“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先走一步。” 柴青娪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争,率先将棋子插在了小河边旁。高个子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还敢妄想和他比战术。她以为这是在沙漠里吗?先占领水资源,要是他直接投毒的话,这场战瞬间就结束了。 书生看着柴青娪,心里一阵叹息,这场比试,马上就见分晓了。但是她一直嘴角黔笑,总给他一种故意为之的感觉。这种想她赢又不愿意自己输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书生的脑海里,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几个来回后,柴青娪低叹一声,“我输了。当家的果然名不虚传,我输得心服口服。愿赌服输,告辞。”说罢,将手中剩余的几面旗子插在了沙盘之中,拉着在一旁莫名其妙的万俟安走了出去。 高个子两手一撇,对着书生道:“原以为那女子有什么厉害的呢,结果你看,果然就是来消遣我们的。” 书生有些没回过神,就这么结束了?所以那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高个子伸了伸懒腰,拉着书生向厨房走去,“走了走了,饿死了,吃饭去。” 书生跟着高个子向外走去,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沙盘,这一看,着实惊到了。他赶紧走到沙盘边上,看着柴青娪刚才最后留下的几个旗子的摆放位置,喃喃道:“是我们输了。” 高个子疑惑地看着他,走道他身边,问:“什么意思?” 书生定定地看着这几个旗子,突然笑了出来,“大哥,那位姑娘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他指着那几个旗子的位置告诉高个子,“从表面上看她的阵营已经被我们踏平,但她其实早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渗透进我方,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全军覆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这招用得极其隐晦,在敌人不知不觉间消磨掉他的一切力量,甚至还自以为打了胜仗。” “这位姑娘是个高手。” 高个子一开始还不明白,听书生这么一说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果然是输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苦恼道:“我之前承诺过小兄弟有朝一日和他并肩作战,但也承诺过兄弟们如果遇上一位好的将才一定会追随于他。现在小兄弟迟迟不来,我到底要不要违背承诺?” 书生笑了笑,拍拍高个子的肩,“大哥你忘了,那位姑娘说我们只需要帮她一个忙,之后是去是留全看自己。那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先去看一看,现在这世道已经乱起来,你说的那位小兄弟是否还在这世上都还不知道,我们总不能永远就这么等下去吧。这姑娘虽然手法比较生涩,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有预感,我们跟着她走不会有错的。” 高个子听着书生的话,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另一方,柴青娪和万俟安走到山脚便停在马路旁,万俟安焦急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柴青娪笑着安抚他,“大哥别急,他们等会儿就会下来寻我们的。”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书生应该是他们的军师,高个子虽然是大当家,却没有书生来的心细。她并不懂打仗,但照着忌飞兵法上的记述,她模拟了一个战术,如果那书生有心,一定能够看的出来她最后留下的阵法。 若是没有发现的话,那也就没有必要邀请他们这些人和她一起走了。 真正能用之人,并不是对已有的能力沾沾自喜,固步自封的人。重要的是,他能发现并抓住让自己能够进一步提升能力的机会。 不过柴青娪想,他们应该是会抓住这个机会的人。 果不其然,在他们等了一个时辰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万俟安兴奋地站起来,看着柴青娪,“妹子,你神了。” 柴青娪也不再多言,跟着起身,看着从马匹上翻身而下的书生和高个子,“两位当家的,可是来找我的?” 书生朝着柴青娪深深地作揖鞠躬,“姑娘好本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在下范科,这是我义兄邹信,野人寨上下五十人愿帮姑娘的忙。” “我叫柴青娪,这是我兄长万俟安。”柴青娪也回敬了他们,“感谢两位大哥愿出手相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两人都没有说事情结束后的去留问题,双方依然在考验着彼此。 柴青娪还不清楚他们到底值不值得留为己用,范科也要试探柴青娪是不是值得他们追随。 在知道柴青娪有能力后,邹信也不再装作看不起人,他摆出自己本来的面孔,爽朗一笑,“不知大妹子是要我们做什么?” 柴青娪转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淡淡道:“去秋宜山,防住丰国进攻盛国。” 第51章 暂时获胜 与此同时,淮楼也接到了万俟安的来信。他让管朔去立刻核实情况,自己则翻出地图查看。 这山的两边都有大量的百姓居住,不管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出现一个通道,势必会减少两方通行的时间,淮楼心里是相信万俟安的。 这样一来,盛国现在已然是把背后堂而皇之的露给了丰国,危险重重。 一时间淮楼有些气恼,现在兵力已经有些吃紧,海城那边的海上防御,他都暗示王冲可以让逸鸣帮忙指挥调度。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调兵去到那边。 秦纪尘迟迟不露面,其他三国疯了一般派出大量兵马对盛国进行合围,就算他再强悍,以一国之力抵挡三国倾尽全力地攻击还是开始出现溃败之象。 西域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怕是出现了离嫊无法控制的局面,不然,现在正在他们的支援的兵马不应该只是她自己的一支暗卫。 这场仗,该如何才能翻身? 诚如淮楼所想,西域现在已然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逻西郡王早就对离嫊不满,一直趁机找茬,现在更是煽动着朝堂之上的大臣声讨离嫊和朝莫,说她叛国。 三人成虎,在寻常人家中便会引起很多麻烦,更何况是人心复杂的朝廷。西域从来都不是世袭,能者上位,所有离嫊的这个女王之位,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轻松。 在她忙着应对着逻西之时,柴青娪也提出要立刻离开。离嫊听到她得到了野人寨的那队人马的帮忙,冷不丁地看了朝莫一眼,她曾经极力想招募他们,却碍于种种原因没能做到。 朝莫让柴青娪去找他们,一来现在的确是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二来,想必也是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吧。 他始终是记挂着她的。 离嫊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柴青娪好生在这里修养,索性也不再留她。她让阿蔓随她一同上路,身边有个细心的人照顾她也能放心许多。 临出发前,离嫊交给阿蔓一封信,让她今后见着了淮楼,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并且不要让柴青娪知道。 依照小妹的性子,一旦知道她写了这封信,必定会让阿蔓毁了去。 等柴青娪离开后,她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处理朝廷中的事,拖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事不宜迟,两天后,柴青娪便和万俟安带着野人寨的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去秋宜山。 这是一个山脚的洞穴,前后相通。柴青娪一行一到了那里,便开始做起了防御。现在几国的战况打得激烈,这里的好多百姓家里的男丁都被征兵征战死前线,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好在地势不大,他们只需要将这个洞口防守好,可能都不用和对方交手。 丰国的那群百姓们看到柴青娪带着人来接管这里,个个都来寻求柴青娪的庇护,其中一位最年长的老妇人说道:“本来我们的日子过得平静自在,但皇上非要出兵攻打盛国。这仗若是非打不可也就罢了,但现在的情况大家都能看得到,就是安国拉拢了其他两国想要吞并盛国,前线一直不停地有人死,皇上还是那么固执的要继续打仗。他们根本就不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只是普通人,谁是皇上我们也不在乎,只要能让我们过上平静地日子,我们就愿意跟着谁。” 虽然是乡野农妇,却也是看透了上位者的虚伪嘴脸。 柴青娪让他们集中起来全部到盛国那一方去,有了这些百姓的配合,他们便没了顾及,彻底地将这个洞穴打造成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御要塞,等着丰国的军队到来。 没错,丰国的人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从淮楼接到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埋伏在宫中的探子将消息传了出去。柴青娪从小就被柴义耳濡目染,对这些伎俩了若指掌,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地赶过来。 还好,他们赶在了这之前。 范科让兄弟们先各自散开去守住要点后,走到看着易容成男子的柴青娪在和邹信讨论接下来要做的准备。 “我刚刚看了山腰处,是个很好的隐藏点,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地方,就地取材做陷井......” “好,这件事你去办。”柴青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沉吟了一下,“争取在明日午时前做好。” “没问题。”邹信答应着,转身看到范科走了过来,“二弟,你来的刚好,跟我一起去山腰上。” 范科点点头,“大哥你先去,我待会儿就来。”他走到柴青娪身边,对她说:“周边的防御体已经做好。” 柴青娪正在桌上画着什么,她让范科坐下说话,递上手中的纸,“你帮我看看,这个阵法还有什么漏洞。” 她准备在入口处布置一个小的阵法,那样可以在前期就损耗掉丰国一半的兵力,他们只有这么点人手,还是要节约体力才是。但这是她第一次做阵法,担心会有漏洞让敌人可钻。 范科仔细地看着手中的这个阵法,不由地在心里感叹,柴青娪的确是很有天赋,虽然现在手上这阵法还显得有些稚嫩,但假以时日,她必定能有大成。 两人一起商商量量地将这个阵法给完善好后,范科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盛国的公主吗?”不然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柴青娪会让他们来堵上盛国的缺口。 柴青娪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范科的意思,她笑了笑,“我不是公主。”范科还没来得及庆幸的时候柴青娪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我是义亲王淮楼的妻子。” 范科有些怔忪,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盛国王妃。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感觉心里某处变得空落落的,他以为他可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朝着柴青娪作揖,“原来是王妃。” 柴青娪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连忙扶起他,无奈地笑着,“你这是做什么,你们是我的恩人,实在无需因为身份而向我行礼啊。” 被她双手托起的那一刻,范科觉得,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了。 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她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子,她对兵法虽然不熟悉,但经过自己的些许点拨后就能举一反三,而且她应该是受过高人指导过的,很多想法都堪称完美,成长之快让他不断地对她夸目相看。 就连大哥这一向眼高于顶的人都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称赞柴青娪是个难得的将才。他一向自诩优秀绝伦,对上柴青娪或许还是有机会的,但现在看来,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柴青娪说起淮楼时眼里的光,刺痛了他的心。 不出所料,就在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没到半天的时间丰国的兵马就到了。柴青娪在山腰处的大树后躲着,万俟安站在她身边。 “青娪妹子,你说这方法能行吗?”万俟安有些担心,丰国来的兵马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如果他们破了柴青娪的阵法,那他们做的那些陷井根本就不足以让这支队伍全军覆没。 柴青娪紧紧地盯着下面,轻声说:“放心吧,他们没那么容易出来的。”柴青娪是用的忌飞兵法里的一个小型阵法,专门用来对付眼前的这种战况,若是她一个人来布置她还会有所担心,但经过范科的指点后,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场仗,他们必胜。 下面的先遣人马已经进到了阵法之中,在后面的人远远的就只能看见他们一直在那块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带头的将军立刻举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让身后的小兵上前查看。那小兵跑上前去看了一会儿,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跪在将军面前,指着身后的一幕,颤声道:“将......将军,鬼......鬼......鬼打墙。” 那将军显然是不信的,怒喝一声:“说什么混账话,哪来的鬼打墙。”一旁的军师见此不由得插了一句话,“将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深山野林间,很多事都说不清的。” 将军是第一次到这种山林间作战,听着军师也这么说,开始有些动摇。但他还是不信邪,毕竟常年征战沙场之人,谁身上没有背负着人命,若是真遇上鬼,大不了也一并杀了就是。 但身后跟着的,很多都是新征来的兵,他们肯定惧怕这种场面。思索一会儿,将军让军师带着大部队在原地等候,他独自上前查看。 柴青娪见此情景,问道:“万俟大哥,你能够一箭射中他吗?”擒贼先擒王,这将军一死,后面的人必定大乱,那时候他们还不逃的话,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万俟安看了看距离,摇头,“不行,距离太远,我怕准头不行。” 范科躲在另外一颗树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下一瞬间明白柴青娪的想法,他小心移动到那边,说:“让我来。” 柴青娪看着范科举起与他的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弓,全神贯注地瞄准着山脚的那人,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范科,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果然野人寨里的人能以一敌十,不仅有精明头脑,还有独家傍身之技。 虽然范科这不算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却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就那么“咻”地一下直重将军眉心,也足以证明他的厉害了。 后面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将军突然从马上摔下来,脑袋上插着一支箭,所有人都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听到人群中有人开始喊:“有埋伏,有埋伏......” 霎时间,原本整齐无比的军队开始四散奔走,主事的人已死,剩下的人军师根本就管不下来。然后就一会儿的功夫,整片山林里就如丰国军队来前一般寂静。他们没看到的是,在那刚才那场混乱之中,有另一个身影跟着一起离开。 邹信“啧”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武器,“还以为要打多久呢,这就结束了?” 柴青娪也跟着走出来,看着那还被困在阵法里的人轻声说:“这一批都是新征的兵,他们还没来得及教会他们什么叫使命感就让他们上了战场,所以,主将一死,剩下的人也就没了再战的心思。” 范科同意她的说法,“没错,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也算是暂时大获全胜。” 邹信和万俟安带着人去收服下面被困在阵法里的人,剩下范科问柴青娪:“照刚才那个军师逃跑的模样来看,他应该不会再回去了。短时间内,这里是安全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柴青娪反问:“你们呢?” 范科紧紧盯着柴青娪看了许久,才释然一笑,“我和大哥商量过了,我们决定追随你。但大哥曾经许下过一个承诺要和一位故人并肩作战,若有朝一日能够遇上他的话,只希望你能同意我们随他一战。” 柴青娪还没开口,范科又紧接着说了一句:“如若是敌人,承诺便不再履行。” 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柴青娪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愿意跟着她,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感谢你们对我的肯定,不过,我想先把话说在前面,我此行请你们出山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追随我,而是想让你们成为私人的军队,不受军纪约束,只听从一个人的调遣。” “谁?” “当今盛国皇上,淮霄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洞房花烛 范科皱眉,如此一来,他们跟随有才之将的想法就落空了。 柴青娪见他犹豫,便又开口:“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只能说,与其去寻求一个好的将领,不如自己成为那个人。” 范科不解,他看着柴青娪,疑惑道:“此话怎讲?” 柴青娪只说了四个字,“忌飞兵法。” 范科眼神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显得很激动,“你说的,可是千年前的那个忌飞?” 柴青娪明白他此刻的心情,肯定地朝他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忌飞。” 思考只在一霎那,范科立即屈膝下跪,“野人寨所有人从今往后唯皇命是从,必定永远效忠皇上,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柴青娪立刻扶起他,“范大哥快快请起。忌飞兵法是我偶然间得到的,原本已经被毁了,待我们回到京城后,我自会将它默写出来,交给你们。” “所以,你之前和我们打赌,还有今日的这个阵法,都是出自忌飞兵法?” “没错。”柴青娪低笑一声,“不然以我对兵法的陌生程度,我可不敢和你们打赌。” 两人聊到兴头上,直到阿蔓过来叫柴青娪喝药才结束了话题。 范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难掩眼中的落寞,这么美好的女子,可惜不属于他。 话说在方才混乱时逃走的人正是管朔安排的探子,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调兵赶过来,只得让人密切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一旦局势到了控制不住的时候,也只能弃马保车了。 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一支队伍,探子眼看着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将丰国的一干人等通通收到自己的□□下,心中不免被震撼。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帮手。 果不其然,等到今日再看,那些人虽然不知其底细,但确实是在拦截丰国的军队。即使不是长远的朋友,但至少在这一刻,那不会是敌人。 快马加鞭将信送到了京城,淮楼大吃一惊。他问管朔:“知道是谁吗?” 管朔也百思不得其解,“不清楚,但是好像听说是从西域那边来的,会不会是女王派来的?” “难说。”淮楼沉吟一会儿,“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先别轻举妄动,来者未必就是朋友。抓紧时间调出一支小队过去,既然他们已经做好了防御,那我们借用一下也无伤大雅吧。” “是。”管朔立刻领命出去,剩下淮楼有些难受地揉着头,心里的一桩大事暂且放下了,此时他感觉格外疲惫。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各方的压力都由他一个人扛着,在外面一定要表现出刚强的模样,可他也是人,也会有心累的时候。 门外传来一声软软的呼唤,“皇叔。” 淮楼侧头一看,淮霄南穿着龙袍站在门边,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两眼微红地望着他。 扯出一抹浅笑,他来到门边,将淮霄南一把抱起,“下朝了?” 淮霄南顺势抱着他的脖子,轻声哽咽,“嗯,刚下。”他刚才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了,看着皇叔满脸疲惫,心中很难受。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能再大些,皇叔现在就不会那么累了。 淮楼摸摸他的头,坐到椅子上,把他放在腿上,轻轻拧了拧他的鼻子,“皇上是不可以哭鼻子的,知不知道。” “皇叔,你是不是很辛苦?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淮霄南学着淮楼刚才的样子给他揉着头,让淮楼心口暖暖的。 他摸着他的头,柔声说:“我们霄南很乖的,要不是你帮我分担了那么多,我肯定就会忙疯了,哪能像现在这样还能歇息一会儿呢。” 淮霄南听了稍微开心了些,他继续给淮楼揉着头,认真地说:“皇叔,我会快点成长起来的,我会早日做一个合格的皇上的。” “好,皇叔等着你。” 柴青娪在秋宜山待了半月有余,其间除了万俟安收到海城那边的来信让他回去之外,其余人等一直在那里驻扎着。 趁着空闲时间,柴青娪基本上都在和野人寨的一群人讨论者战术,她也实现了她的诺言,先将忌飞兵法口述给他们听。所有人都惊叹不已,直呼天书。 一直到京城来的兵终于到了这里,他们才抽身离开。出面交涉的事交给了范科,他自称自己只是护国心切,才组织了一群豪杰到了这里。为首的将领不是傻子,看他们一个个下盘扎实,且井然有序的样子,就知道这群人绝非范科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将领极力和他们打好关系,并让他们北上去到京城,传到了淮楼对他们的邀请之意。所有人都唯柴青娪马首是瞻,她思忖了一番,答应了将领的邀约。 她知道淮楼是想试探这支队伍是敌是友,所以即使他们现在不去,只怕之后的路途也不会平静。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允许在国还未破之前,允许有人自行成立军队,即使是打着救国的名号,所以他们非去不可。 再者,就是她太想他了,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那个地方。 既然已经解决了后患,自然,是要尽快和他团聚的。 这一刻,她等了好久。 既然决定回家,便不再过多停留,他们当天下午就启程离开。虽然现在战事吃紧,盛国内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沿途走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祥和之气。 这也让跟着柴青娪他们走的丰国百姓感到安慰,他们没有选错,盛国是个值得让人依赖的国家。 一行人并没有像最开始那样急行,却也不刻意耽误进度,在三天后的日落前终于到了京城城门。 柴青娪走在人群之中,望着远处那扇紧闭的大门,夕阳的余辉洒在斑驳的石壁上,显得格外地令人安心。上面的一砖一瓦,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之前所有的思念都抵挡不住这一刻亲眼见到的冲击,这里是她的家,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她终于是回家了。 淮楼得知他们今日落日前便能到达京城,便早早地来到了城门处等候。他要先确定这群人不具有任何威胁,才能让他们进城。 站在城墙之上,老远就看到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小队朝着城门走来,中间围者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在保护者那群人,是有心人。 他试图找出人群之中谁是首领,却意外的搜寻到一个身影,穿着一身粗布麻衫,遮不住的纤细单薄,长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就那么一眼,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不待那些人走得更近一些,他立刻从城门上飞身而去,急切地去到那个瘦弱的男子身旁。 那群人眼看着淮楼朝他们而来,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淮楼的速度太快,等他们准备拔剑之时,才发现他已经冲到人群之中,搂着他们的青娪姑娘,周身凝结出了一个小的气流,似薄冰围绕,在夕阳之中闪耀着温暖的颜色。 而他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也根无法靠近。只得紧紧地守在周围,做出攻击之势。 柴青娪也是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淮楼抱了个满怀,随即便是一个炙热的唇瓣落在了她的唇上。她笑着回抱住来人,给予了热切的回应。 管朔随后带人赶到了这边,跟他们稍作解释后便让他们和他一起进城。 范科在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淮楼王爷了。 他有些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那片美丽的夕阳。 淮楼的府中有一个小型的温池,他将寝宫迁移到温池周围,把温池囊括在寝宫的后方,用一条回廊连接而成。 柴青娪整个人沉进水里,周身都被温暖的泉水包裹,三千青丝漾在水中肆意飘散。 这个浴房未曾加盖房顶,透过朦胧跳动的水面,她能一眼望到天空。 墨蓝的夜空布满了繁星,明暗交错,偶有一朵流云飘过,遮住了满月,群星环绕间,更添了一层醉意。 柴青娪这才想起来,今夜是十五,果然是个团圆的日子。 淮楼一进门就看到柴青娪从水里浮起来,湿发裹身,露在月光下的肌肤白皙润泽。烟雾缭绕间,仿若传说中吸人魂魄的妖精,夺去了他所有的呼吸。 “景绥。”柴青娪站在池中唤了一声,淮楼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嗯,我在这儿呢。” 淮楼走上前去,取过一旁干身的布衣为她穿上。 刚系完腰带,便被柴青娪搂住脖子,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他颈肩蹭。淮楼被她这依恋的动作撩出火,却又顾忌着她头发未干,久了会着凉。 将柴青娪拦腰而抱,鼻尖抵着鼻尖,板着一张脸,假装正经,“别闹。”他眼里升腾而起的星火,像是燎原一般,燃烧到了身体各处。 柴青娪将头贴在淮楼的心口处,听着那铿锵有力地跳动声,感受着他传来的体温,眼里氤氲出了些许水雾。 终于回来了。 虽然这天不凉,但淮楼还是把她放到床上,扯过被子裹着她,用内力尽快烘干了她的头发。 转身放好木梳回来,他看到柴青娪眼中水光流转,承载着无数的深情望着他。 心一瞬间就又疼又暖的。 “好好地,怎么哭了?”回到床上,淮楼抱着柴青娪,轻抚着她的发顶。 柴青娪顺势又伸手揽着他的脖子,眼泪沾湿了他的皮肤,“景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那滚烫的液体,灼痛了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他又何尝不是,想到痛彻心扉。 “傻瓜。”低叹一声,淮楼拭去柴青娪脸上的泪痕,吻住了那细细颤抖的唇瓣,“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情到浓时,温柔缠绵。 淮楼轻轻一拉,柴青娪身上的布衣便滑落而下,本应洁白无瑕的身体上,在心口处残存着一道幺指长的伤疤。 眼眶剧烈的收缩,淮楼闭上眼轻吻上那处淡粉色的地方。 这条疤痕,可能永远都消不掉了。 “景绥。”那处新愈合的地方,被如此温柔的舔舐着,柴青梧有些受不住。 淮楼低笑一声,将她轻推到枕上躺下。 俯身吻着身下之人的眉眼,淮楼没有一刻不在感谢上苍把他的心送还给了他。 肌肤与肌肤间最亲密的触碰,与此生挚爱水乳交融的幸福,大抵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景绥——”淮楼忍耐得太久,动作间多了丝急切,柴青娪有些难受。 淮楼被她压低的呼声换回了些理智,心疼地抱起柴青娪,两人相拥而坐。 他不再轻易乱动,用被子将两人团团围住,火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对不起,我——” 柴青娪侧头吻住他,将那未能说完的道歉吞入口中。 她轻喘着气,抱住淮楼的脖子,和他额头相触,“我只是,一时没缓过来。” 说罢,她收紧双臂,埋首在淮楼颈间,发红的耳尖泄露了她的小情绪。 淮楼被怀中之人勾得心痒难耐,即已得到夫人首肯,自当拿捏好分寸再行事。 房内风光旖旎,不时流泻出的娇响和低沉交织缠绕,引得天边那轮皎洁的圆月都染上了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我真的 很欣慰 O(∩_∩)O~~ 第53章 日常甜蜜 柴青娪累得睁不开眼,任淮楼又将她抱去温池里重新洗漱,刚一被放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淮楼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走到一旁的梳妆台上,拿起上面的瓷瓶回到床上。 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柴青娪在淮楼坐上来的下一刻便靠了过来。 淮楼满眼温柔的笑意,他将瓷瓶里的药膏倒在手心,动作轻缓地在柴青娪的伤口上涂抹着。 在他进房间前,阿蔓将离嫊的信交给了他。信里面纪录了柴青娪婚礼那天离开王府后直到离开西域前的所有事,淮楼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看完了那封信。 柴青娪所受的苦,全都化作文字,字字都诛着他的心。 他无法想象,要是没有皇兄给他的那颗药,要是没有碰到万俟安,要是没有顺利到达西域,柴青娪会是何等模样。 怕是,连尸骨都不全。 掩好被子,淮楼侧躺着拥着柴青娪,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眉眼。她太瘦了,又是逃命,又是解毒,又是帮着他打仗,谁家的妻子会这么累的? 淮楼心中万分难受,他凑上去细细地吻着她的额头,眼角,柴青娪觉得有些痒,轻声咕哝着:“景绥。”而后埋头在他颈肩。 心里软软暖暖的,淮楼侧头蹭了蹭柴青娪的脸,低声却坚定道:“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翌日。 “嗯......”柴青娪一个翻身,感觉全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的酸软之感。腰间搭上一双手,微微发热,为她轻柔地按着。 “很难受吗?”淮楼低沉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柴青娪想起昨晚,脸上开始泛起红霞。 “还好,就是觉得有些酸。”她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只得背着淮楼,埋首于枕间。 淮楼难得见她如此模样,心下生了调戏之意,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坏笑着说:“多试几次就不会了。” 柴青娪没想到淮楼会说这种话,惊讶地转头看向他,却落入了一双饱含深情的双眼之中,如星辰般迷人,让她沉醉。 轻笑一声,她依偎进淮楼的怀中。这是她的丈夫,有什么好害羞的。 柴青娪抚上他的眼,柔声问:“怎么不睡?”淮楼眼里全是血丝,一看就是整夜不睡并且一直在思考造成的,她对这种情况太熟悉了。 淮楼搂着她,一手给她揉着腰,一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怕一醒来你就不见了,怕这只是我做的梦。” 柴青娪看着他,颊边的梨涡越来越深,她凑上去,将淮楼搂进自己的颈间,和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这不是梦,你睡一会儿,我保证,你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淮楼靠在她的颈间,呼吸里都是柴青娪身上熟悉的药香,忍不住吻了上去。 柴青娪被淮楼弄得发痒,她扭动了一下,拍着淮楼的背,“快睡,等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淮楼被她这哄小孩的语气给气笑了,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冲动,心想着来日方长,这才睡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默契的没有来打扰他们,等两人起床后已是晌午时分。 淮楼正在给柴青娪梳头时,一个久等他们不起的人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 “皇叔——” 淮霄南在门外敲得“咚咚”直响,阿蔓一直在旁边小声解释,可他根本听不进去,他昨天就知道皇婶回来了,今日一大早就跑来王府,却久久不见两人踪影,眼看着马上就要用午膳了,他才跑过来敲门。 淮楼轻笑一声,“那小子怕是等了很久了。”说罢,将一支素雅的白玉簪子□□了柴青娪简单的发髻上,便去开门。 淮楼不会复杂的盘发,只会简单的把头发挽起来揪在脑后用一支簪子固定起来,虽然不是皇家中人应有的高贵典雅,却别有一番清新韵味。 柴青娪不喜浓妆,淡淡的抹上一层脂粉,梳上一个最简单的发髻便足以艳压群芳。 美的不止是脸庞,还有周身挥之不去的温润芳华。 “皇叔,我要见皇婶婶!”门一打开,淮霄南便嚷嚷着要见柴青娪,却很懂事的没有在房间里乱跑,只是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得淮楼一阵开心。 淮楼牵着他,向里屋走去,“皇婶婶在里面。” 淮霄南一看到柴青娪便愣了愣,他停在离她几米远的距离看着她。 柴青娪看着许久不见的淮霄南都长到淮楼的腰间一般高了,心中感到欣慰。在她心中,淮霄南就是自己的孩子,眼看着孩子一天一个样,瞬间就觉得时光飞逝。 她蹲下身,笑着张开双手,叫着他的名字:“霄南。” 淮霄南却在她开口的那一霎那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向她跑去,“老师!” 淮楼和柴青娪对于淮霄南能认出她来一点都不吃惊,淮霄南是除了淮楼最熟悉她的人,从时间上来讲,甚至比淮楼更熟。 况且小孩子的眼睛是单纯的,看人往往是凭着心中的直觉,能认出柴青娪并不是难事。 只是他们没想到,淮霄南对柴青娪这么依恋,他抱着她的脖子哭得伤心不已,两人一起劝了好久才堪堪止住了眼泪,但仍是不停地抽噎。 柴青娪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喂水,“霄南乖,我回来了,可别再哭了。你现在是皇上了,要是被那些大臣知道了,他们会笑话你的。” “老师......皇婶婶,你不能走了,不然我会难过的,皇叔也会难过的。”淮霄南抽抽搭搭地拉着柴青娪的手,一字一句说着。 柴青娪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肯定地点头,“我不走,以后再也不走了。” 这是对淮霄南的承诺,也是对淮楼的。 三人一起用完午膳已经是午后时分,淮霄南等会儿还要召见六部大臣,淮楼便让管朔送他回宫先小睡一会儿,他得先去和柴青娪见一些人,才能入宫。 两人一起来到客房,邹信和范科在等着他们。 邹信一见到淮楼,“蹭”地一下从坐椅上弹起来,激动道:“景兄弟!” “你是......邹大哥!”淮楼显得很开心,他走上去和邹信两手重重相握,“邹大哥,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邹信看到淮楼整个人都兴奋地不行,他终于不用担心会和他成为敌人了,他终于可以和淮楼一起上战场杀敌了。他对着范科说:“二弟,这就是我常常跟你念叨得那位小兄弟。” 原来淮楼曾经游历江湖时和邹信比试过战术,两人都深感对方的厉害,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还约定有机会一起上战场杀敌。 可后来盛国发生了那些事,淮楼也常年进了军队,根本就抽不出时间去找邹信,曾派出过人去寻,去不知为何始终没找到。两人都以为对方或许已经忘记这件事,却不曾想,在这种机缘巧合下又重见。 他们许久不见,聊着从前,交谈甚欢。 范科看着一直面带笑意的柴青娪,看着她今日褪去了前段时间的风尘仆仆,整个人就像蒙尘的珍珠被擦拭干净一般,美丽无暇,温婉动人。又看着她和淮楼紧紧挨在一起,两人的左右手一直相互牵着,心里止不住的落寞。 知道她成亲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她和别人恩爱又是另一回事。 这其中的酸楚,外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最后再看了一眼柴青娪,喝下杯中已经冷掉的茶,心中暗自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主仆关系,再无其它。 淮楼和邹信聊了很久,得知柴青娪的想法后十分赞同。他与他们约好明日进宫面圣,让淮霄南先了解一下他们,便携着柴青娪离开。 走之前,淮楼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范科,为她整理了一下发丝才拥着她离开。范科的眼神他看到了,那里面有着爱慕,也有落寞,所以他并没有做什么。 他知道,范科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做蠢事。也是个人才,所以,他选择先观察一段时间。 回房的路上,淮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范科喜欢你?” 柴青娪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掐着淮楼的手臂,“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他怎么就喜欢我了?” 淮楼装作很疼的样子,龇牙咧嘴地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我不喜欢。” 柴青娪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范科看她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反倒是觉得淮楼的表情很可爱。她笑了笑,说:“吃醋啦?” “是啊,我吃醋了,你太招人喜欢了,我恨不得把你关在房间里,不让你出去见人。”淮楼点着她的额头,满脸“凶狠”地说。 “只要你每天都在房间里陪着我,我是愿意永远在房间里的。”柴青娪抓着他的手,对着淮楼撒娇,看得他一阵口干舌燥。 深深地吻上了那张嫣红的唇,满满的都是爱恋的味道。 淮楼抱着柴青娪,在她耳边呢喃道:“等这是事情都处理完了,我就带你去寻个桃花源,我们就幽居在那里,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好。”回应他的,是柴青娪满心的喜悦。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的都是他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想有狗粮了。于是,就有了狗粮。 第54章 顺利脱困 秦纪尘看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信报,嘴角勾起一丝戏谑,“活下来了。” 他对着身旁的侍卫道:“把安颜带过来。” 秦纪尘从那日他们大婚离开后,就直奔安国皇城。 多年来隐藏的实力全部倾巢出动,杀得安国措手不及,但他并没有那么快的让安国易主,反而是玩起了操控朝廷这一套。 虽然表面还是以前的皇帝,但实则早已成了秦纪尘手中的傀儡。 现在的安国,是秦纪尘的天下。 也是他,以最快的时间,对其他两国进行威胁加游说,让他们共同参与到剿灭盛国的计划之中。 眼下盛国也越来越弱,等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它收归囊中。现在柴青娪也回来了,他也是时候要去迎接妹妹回家了。 安颜被侍卫押着来到秦纪尘面前,半点没有公主应该有的待遇。她从盛国回来之后才发现安国已经易主,而秦纪尘正是淮楼口中的,她的兄长。 她狠狠地质问了秦纪尘为何要与淮楼为敌,却反被他关进了房间,一直禁足到现在。 不管她如何发脾气,如何撒娇,如何低声下气,都没有人来放她出去。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这个从小就不在宫中的皇兄,这个操纵着整个安国的皇兄,真的很可怕。 “皇……皇兄。”安颜跪在秦纪尘面前眼神望地,嗫嗫地开口。 “起来吧,给公主看座。”秦纪尘瞟了一眼安颜,这个所谓的妹妹她一点都不喜欢,野蛮骄纵,若不是她还有用,他早就杀了她。 “你不是喜欢盛国的淮楼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可以嫁给他。” 安颜听到这个消息显然很开心,但她还记得当日淮楼对她说的话,“他的妻子死了,我无论如何都争不过一个死人的。” “他的妻子没有死。”秦纪尘看着安颜满脸疑惑的脸,难得耐心的解释:“他的妻子叫柴青娪,是我的义妹,算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不喜欢她和淮楼成亲,所以我要把她带回来。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皇兄。”安颜暗自瘪嘴,心想:“我还是你的亲妹妹,你的对待方式也差得太远了。”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能够有机会嫁给淮楼的这个想法,已经占据了她的心房。 那是她一辈子的愿望。 秦纪尘看着安颜低垂的眉眼笑得开怀,心里对这个决定万分满意。 就让他不喜欢的两个人过去吧,这世上,他唯一还在的亲人,就只有柴青娪了。 只有他能给她最好的。 柴青娪的回归除了给淮楼和淮霄南带来最直接的震撼外,对其他的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比如说,战事。 她将忌飞兵法默了一份给淮楼,再给了范科他们一份。 对于范科一行人来说,这本兵书能够让他们的兵法更上一层楼。而对于淮楼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忌飞本就是大将出生,书中所写很多都能让同为统帅的淮楼有共鸣,同时也给予了淮楼更多的启发。 淮楼利用一整晚的时间研读完了这本兵法,在第二天柴青娪醒来后给了她一个晨间深吻后便匆匆离开。 他活学活用,很快改变了几个重要城镇的作战方式。人数精简不少,但战力明显高于以前。 这样短短的几天,盛国就扭转了颓靡的形式,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而且作战方式诡异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竟恢复到了鼎盛时期。 一本好的书,不仅仅在于内容精妙,更在于拿到手的人如何去使用它,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而淮楼,无疑是当今世上最懂得如何利用它的人。 战事徒然发生了这么戏剧性的变化,其余三国纷纷暂时休战。 淮楼把兵书丢给管朔让他好好研读,有不懂的去和邹信他们探讨。他趁着这段时间,隐匿行踪,带着柴青娪和一队精兵,乔装前往海城。 在海上的某一处,还有一大堆的宝藏等着他们。 逸鸣不负淮楼的重托,和王冲一起将海上这一片地带防守得及其森严。加上万俟安的全权配合,在当初整个盛国大都处于岌岌可危的时候,这里就成了一股清流。 从不给敌人留下一丝漏洞。 淮楼这次的到来,也给王冲带来了新的作战方式。他让王冲布置了几个阵法,在这种空旷的地带,阵法及其受用。 王冲得了令,兴冲冲地跑去和逸鸣研究起来。淮楼并没有说什么,看着王冲消失的背影沉思着,逸鸣护国有功,若是他愿意的话,倒是可以让他重新开始。 这边柴青娪也见到了万俟安。 万俟安看着许久不见,气色越发好的柴青娪高兴得不得了,直拍手叫好,“恢复得不错,淮楼兄弟没少逼着你喝药膳汤吧。” 柴青娪见到万俟安也是特别开心,就像见到离嫊和朝莫那般亲切。她像倒苦水一般,连连点头,“喝得我都想吐了。” 万俟安发出一阵大笑,连带着柴青娪也笑得开怀。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柴青娪转头望去,进而就激动的站起来,往前抱去,“红英姐。” 红英笑着回抱住柴青娪,“想红英姐的菜了吧。” 秦纪尘走后,听玉楼就散了,红英也就无所事事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径自等待着。 然后,她就等到了柴青娪的信。柴青娪简单的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顺便把万俟安的消息告诉了她。 于是,红英就找到了万俟安。分隔多年的恋人再次重遇,万俟安对她的愧疚,红英对他的怨恨,都在对视的那一眼中烟消云散。 走过千山万水,我还是爱你。 “嗯,想了,特别想。”柴青娪冲着红英撒娇,眼看着红英身后的下人们端来一道道她熟悉的菜肴,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唔……好香啊!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呢?”门外站着的俊美男人,就那么斜靠在门框边,海风吹起青衫飞舞,看得柴青娪止不住心如鹿撞。 “当然有你的。”她迎上去,要去挽淮楼的手臂,“事情谈完了吗?” 淮楼顺手就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朝着万俟安和红英打招呼。 万俟安也是好久不见淮楼,起身准备给他一个拥抱时,淮楼却牵着柴青娪朝他跪下。 这把万俟安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想要扶起他们,可淮楼功力比他高出许多,他根本就扶不动他。 柴青娪只是朝着他微微摇头,也不起身。万俟安无奈地看着红英,两人皆是不解。 两人一起向万俟安叩头,万俟安连连叫:“哎哟,你们这是干什么!” 淮楼道:“万俟大哥,若不是你救了青娪,今日也不会有我们这般相见。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淮楼欠大哥一命,倘若以后大哥有需要,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是淮楼除了爹娘兄长和成亲时的祝玉荣夫妇外,第一次对外人下跪。堂堂盛国的王爷,为了自己的妻子,甘拜救命恩人,光是这份魄力,就足以令万俟安震撼。 他叹了口气,终于是能够将两人扶起来,“你们以前也曾救我于生死之间,再说了,我把青娪妹子当作自家人看,这跪拜,实在是......” 柴青娪明白万俟安的意思,但她也知道淮楼的想法,她侧头看了一眼淮楼,笑着对万俟安说:“那大哥就把刚才这头当成是我们结义之拜吧。” 淮楼看着柴青娪较好的侧脸,和颊边那深深的梨涡,笑得温柔,“对,大哥就当是结义之拜吧。” 万俟安愣住了,红英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结义……结义好!好!万俟安三生有幸,能结交两位弟妹。” 他倒满两杯酒,再递给柴青娪一杯白水,“干了这杯酒,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三人手中的杯子相碰,各自引入喉,胸口皆燃起了一股浓浓的感慨。 红英见他们已经说完,边让所有人都入席,“快来吃饭,你们红姐我好不容易做的这么一桌子菜,凉了不好吃,我可不干了啊。” 柴青娪笑着说:“红英姐的菜就算是凉透了,都好吃得不得了。” 淮楼无奈地摇摇头,自家夫人对红英的菜可真是喜爱得不得了,自己得找个时间跟红英好好学学才行。 他给柴青娪盛了一碗汤,吹凉后才递给她,“先喝点垫垫肚子。” 万俟安和红英看着淮楼这宠溺人的动作,心中都感叹着:小两口真是恩爱的紧。 当然,万俟安也不落下风,跟着就夹了红英爱吃的菜放进她碗中。 四人就这么甜甜蜜蜜地吃着饭,末了,万俟安才想起来问正事,“你们到海城来可还有其他事?” 淮楼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万俟安点头,“要劳烦大哥带路,我们要去你和青娪上次去过的岛上。” 第55章 西域归顺 事不宜迟,万俟安很快就安排好了一起出行的人员和船只,他让红英留在岛上坐镇。所有兄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都自然而然的将红英当作是大嫂,在万俟安不在的时间里,全权听从红英的指挥。 没有人会小瞧她,因为就在她来到岛上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见识了这位传说中大嫂的雷厉风行。 很快,淮楼他们便启程向海上出发。 那片海域很奇特,万俟安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此次再次前往,也是破费了一番周折,才勉强找到了入门之法。 究其原因,就在于忌飞的厉害之处。他不仅在岛上布置了机关阵法,同样在岛周围也布置了阵法,成功的让这个岛变成了一座隐形岛。 上一次柴青娪他们之所有能够来到岛上,只是因为他们纯粹是无意间跟着海水飘走过来的,这一次,在试过好多次方法之后,才终于摸出了其中的门道。 淮楼不由得感叹:“忌飞当真是个鬼才。” 上岛后,柴青娪带着淮楼径自从他们发现的那条密道走去,万俟安则张罗着其他的弟兄们开始拼接大家身上带着的管子。 淮楼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宝藏也是吃惊不已,“这恐怕是他们国家几百年间所积存下来的财富了吧。” 柴青娪附和着:“我和大哥也是误打误撞到了这,如果不是那一次的偶然,这个岛恐怕还会隐身很多年。” 淮楼搂着她入怀,笑着点着她的鼻尖,“你就是我的福星。” 柴青娪带着他走进他们发现兵法书的那间房,本是想让他看看忌飞到底有多奢华,却没想到一踏进去,便发现之前放兵书的盒子下面,又多出了一个盒子。 “咦?奇怪了,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天,并没有发现这个盒子,怎么我们走后还会有东西呢?” 淮楼上前去打开那个盒子,赫然发现里面竟放置着一件冰蚕丝衣。 他惊喜的将它拿起来,虽说是冰蚕,入手却是极其温润的,“忌飞果然是囊获了世间的所有至宝。传说中的冰蚕丝衣竟然也被他收起来了。” 柴青娪有些莫名,她对这个不熟悉,“冰蚕丝衣是什么?”她看着那薄薄的一件透明上衣,只觉得看起来挺美的。 “就像忌飞兵法是所有兵家追逐的对象一样,这件冰蚕丝衣也是所有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相传是由上万年的冰蚕脱的皮制作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穿上它之后,还有暖玉的效果,可以养人。” 淮楼笑了笑,“忌飞估计是想着,把兵法和这衣服分两次放出来,可以让不同的人得到他。却没想到,我们还会来第二次,白让我们捡了便宜。” 柴青娪也跟着笑起来,“这衣服果真这么厉害?” “试试看就知道了。”淮楼将衣服放在盒子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削铁如泥的小匕首向它划去,他带了几分力道,衣服果真完好无损。 接着他又取出火折子朝衣服点去,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变化。 “目前看来,这丝衣还是有些用处的。”他将东西都收起来,去解柴青娪的外衣。 “诶,你干嘛?”柴青娪扯着领口不解地看着淮楼。 淮楼轻笑着凑到她耳边,“你猜我要做什么?”他耳力也极好,能听到万俟安他们全都还在抽海水,这才不加多想地要脱柴青娪的衣服。 淮楼取过冰蚕丝衣,给柴青娪穿上,“这是个好东西,穿在你身上我也能放心些。”默了还不忘说一句:“没我的允许,不准脱下来,听到没有!” 柴青娪被他霸道的语气给弄得没了脾气,只得连声应好。淮楼几乎不怎么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每一次这样说都是为了她好。 他一心只想着她,叫她如何还会埋怨他。 将衣服穿好后,两人又趁着无人之际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走出了房间。 刚来到宝藏室,万俟安便和几名士兵走了进来。淮楼带着柴青娪站得远了些,看着他们将抽起来的海水冲刷着那数不尽的宝藏。 沉积了许久的□□被大量地稀释着,和着海水渗入了地底。所有的宝藏恢复到了原有的光泽,将整个石室映照得无比辉煌。 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万俟安也闲不住,跟着一起来回搬运。 此时黄昏已经到来,海上的夕阳带着他独有的惬意与美感,层层晕染开来,诺大的天际由深至浅,由远及近,令人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暖暖的光洒在柴青娪的面庞,在海风的吹动下,发丝轻扬,眼中有着比夕阳更璀璨的晚霞。 淮楼看在眼里,只觉得世间最美好的风景就在自己眼前了。 柴青娪侧过头望进了淮楼的眼,不禁垫起脚尖吻了上去。淮楼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高兴坏了,忙不迭地揽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了这个气喘吁吁的亲吻后,柴青娪看着淮楼,问:“你当初,在北宁城和京城门外,是怎么认出我的?” 淮楼轻抚上她的脸,流连于之间细腻柔滑的触感,他笑着吻上柴青娪的眼角,说,“因为这里,有我。” 所以,我能在千万人之中,一眼就找到你。 经过了两天的海上之行,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海城。 淮楼他们做好了掩护,与万俟安和红英告别后,以极快的脚程赶回了京城。 就在他们刚回到皇宫的下一刻,便听到了来自西域的重大消息:宣女王旨意,即日起,西域归顺于盛国,从此世上再无西域国。 这一消息犹如惊天雷般炸响在其余三国上空。盛国已经开始扭转局势,现在又有西域的兵马、粮银加持,丰国和荣国的皇帝已经隐隐开始后悔,当初或许不该淌这滩浑水。 淮楼和柴青娪也没想到,离嫊居然会这么做。 不过几日之后,离嫊和朝莫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离嫊对柴青娪说:“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西域女王,早就累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做甩手掌柜,我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再说了,我们柴家嫁女儿,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西域这个嫁妆也才能配得上。” 柴青娪很感激离嫊,她知道她花了多少心血才坐上了那个位置,也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朝中反对她的声音一一压下去。 现在,她将一个干净、忠心、强大的西域送给了他们,为的,不光是一家人的团聚和早日结束这无休止的战乱,更重要的,是姐姐对于妹妹最深切的呵护。 淮楼承下了这份情,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大的责任和担当,就是他要给予的离嫊的回应。 盛国多了西域的兵,又有了巨大的物资做后盾,一改前段时间的落魄之像。 到了今时今日,就不再是他们想休战就休战的了,因为盛国,已然要开始给所有曾经落井下石的人重重的反击了。 淮楼很快重新拟定了作战计划,对于其他三国,和边防的游牧小国,统统都做了详细的战略安排。 这天下,已然到了更名换姓的时候了。 秦纪尘得到这个消息是有点吃惊的。他知道离嫊一定会出手相助,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决绝。很显然,离嫊解决了逻西,用了一种谁都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那个西域朝堂之上手握重权的王爷。 他眯了眯眼,心里一阵冷笑,看来他们柴家人,还都有些能耐。 这时,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对着他说:“大人,丰国和荣国的大将军都在门外求见。” 秦纪尘挥手让他带进来,两位将军一见到秦纪尘便齐齐叩首,“大人,盛国的反击来的凌厉果决,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这就怕了?”秦纪尘嘲讽了他们一番,才缓慢开口:“就算有西域的加持又如何,他们终究只是两国,盛国的兵力早就被削弱,就算淮楼又多好的战术,凭着我们三国的合力再加上其余的那些游牧国,单单从人数上就能压制住他们。更可况,你们都是长期在战场厮杀之人,难道就只会啃老本吗?战术都是想出来的,他淮楼能想到的,难道你们想不到吗?” “人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你们听得还少了么?” 不得不说,这两位将军的确是被淮楼的一连串反击打得措手不及,现在被秦纪尘这么一教训,脑子里也清明了不少。 的确,他们和淮楼都是长期在战场上交手的对象,虽然比不上他,但也不至于被打压得太惨。再加上他们还有这么多人,一时间,大家都不再迷茫,鼓起信心回去继续商讨战术。 秦纪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止不住的嗤笑,果然是一群愚钝之人。他们当真以为淮楼的战术那么好破吗?从现在的形势看来,淮楼明显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两国也会被蚕食干净。 不过他也不担心,让那群傻子,多拖一阵是一阵。他的后招,得等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才能用。 快要入冬了,到那时,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第56章 各自战斗 盛国的反击战来得迅速而猛烈。淮楼将各个将军重新划分了守卫区域后,最后还剩下关西、关东、关中这三个关节点需要有人镇守。 而此时,朝中所有能派出去的将军都已经各自到位。 关东是最重要的军事据点,淮楼必须亲自驻守,在那里,他将要直面安国的将士。 朝莫和离嫊自动请缨去镇守关西,那里邻着的游牧小国居多,朝莫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 还剩下关中,这是一个中心地带,用于中转,发向各处的粮草囤积地和援兵的驻扎营。 它是整个盛国最重要的地方,但现在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到那里了。 要迅速、合理、及时地调配人员要保护好所有的粮草,要能圆满的解决掉种种突发情况,看似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涉及到的是整个盛国军队的安危,和整个国家的未来。 本来应该让管朔去的,但是必须要在朝中留下一名大将,以防不测。最重要的,淮楼要让管朔保护好淮霄南。 有他在京城,淮楼才能放心的上战场。 可现在的情况,关中的首领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了。 所以当柴青娪提出她去那边的时候,淮楼不是不纠结的。 柴青娪很镇定地告诉淮楼:“现在朝中没有人能够比我更有资格去到关中。” 淮楼看着柴青娪满面愁荣,关中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所有国家都会盯着这里,粮草和援兵都在这,这里甚至比战场都危险。 他又怎么能把柴青娪送到那里去。 但就如她所说,整个朝中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曾经是丞相,虽说没有指挥过军队,但是道理都是相通的。她有着足够的能力和应变指挥力,她能够从大局出发去调派各方的增援和粮草。 她......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叫我如何忍心让你去那种危险之地?”淮楼紧紧抱着柴青娪,心里不能平静。 柴青娪回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懂你,所以我能够最大限度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所有的事。” 她笑望着他,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战乱一起,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才要去那里,快一点结束这一切。”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和平盛世。” 淮楼苦笑着摸着柴青娪的脸,“怎么办,我快要被你说服了。” 柴青娪蹭蹭他的手心,温暖窝心,带着他独特的气息,笼罩着她。“我答应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有事。” “我让邹大哥他们保护你,不然,我一定不会同意让你去。我宁可自己来回跑两地。” 淮楼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形他只能同意让柴青娪去,但上次的阴影太沉重了,即使现在柴青娪身上有宝衣,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必须还要让人保护着她。 不然他一定不能放心。 尽管,他对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完全放心下来。 柴青娪见他松口,凑上去亲吻着他的唇,呢喃着:“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你别担心。上次是意外,这种愚蠢我只会让自己犯一次。相信我,好不好?” 淮楼紧紧搂住她的腰,给予她更热切的回应。两人躺进柔软的床铺之中,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温度。 他的不安,他的焦躁,他的不舍,都在她的温柔体贴里被一一抚平。 战争,一触即发。 翌日,所有人都各自奔赴到自己的阵营。 出发前,淮楼对邹信屈膝一跪,“劳烦大哥定要护好青娪的安全。” 邹信连忙扶起他,“兄弟不说两家话,你放心,我们弟兄二十人一定会对青娪妹子寸步不离,一定让她平平安安。” 邹信带走了野人寨里的十九人,全程保护柴青娪。范科带着剩下的二十九人在皇宫和管朔一起保护着淮霄南。 淮楼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交给了他们,他们也知道自己的重担。 给予了淮楼属于他们的最高的誓言后,便上了马车赶去了关中。 淮楼望着柴青娪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任何影子,才下令全力奔赴关东阵营。 关中离京城不算太远,一天后,柴青娪就到了营地。 来不及多做休息,柴青娪便让守在这的副将李冰带她看完了整个军营。 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后,她回到了主帐。 邹信一直都跟在她身旁,陪着她走完了全程,心里也有一些想法。他和柴青娪相对而坐,“布防很细致,但还是存在着风险。” “没错。”柴青娪点点头,取出纸张,在上面勾画起来,“不能有一丁点的漏洞让敌人有机可趁,我的想法是,在外围布置一个大阵法,他们一定会有人破解,但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们一时半刻就能取得所有先机。” “但粮草太多,如果他们放火箭的话就阵法也起不了太多用。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挖地下通道,将粮草转移近地底。邹大哥你日常就带着兄弟们多操练吧。我看你平日里呆着野人寨的一帮兄弟练的那套枪法挺好的,多练点本事,他们在战场上也能多一线生机。” “没问题。”邹信拍拍自己的胸脯向柴青娪保证着,“那套枪法是我自创的,你觉着行,我就让大家都跟着我练起来。” 邹信跟着淮霄南这段时间,听他说了很多柴青娪的往事,他越发的钦佩眼前的女子。 看似文静瘦弱的外表下,有着好多男人都没有的胆魄和强悍。 “有劳大哥了。” 说做就做,经过一晚的休整后,柴青娪便开始投入到忙碌中。她和李冰变开始商量起了细致的布防计划,大到整个军营的紧急逃生通道,小到一个老鼠洞都纳入整个即将启动的阵法之中。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柴青娪每天都极其疲惫,头刚刚沾在枕上就陷入沉睡之中。 连想淮楼的时间都没有。 七天后,阵法的雏形已经建好。柴青娪松了口气,她让李冰带着几个兄弟再重新走一遍,她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们。 李冰参与了她的整个设计,但他并不知道详细的内容,所以当他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军营时,眼前出现的一排排“毒箭”正泛着冷光面对着他。 此刻的李冰一些后怕,如果这是真的毒箭恐怕在他的身影刚踏入这条小道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万箭穿心而死。 柴青娪远远看着李冰被拦截住,心里猜想着此时他的脸色一定不会太好。 李冰一开始对她的到来是有些不屑的,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但柴青娪并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她更倾向于用事实说话。 这一点,倒是和淮楼出其的像。 这个阵法她是将岛上忌飞用来困住他们的阵法改编而来。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生门,一进来便是死路一条。 都知道两军对垒,粮草比援兵更重要。派出去毁灭敌军粮草的,都是自己军队里的死士。他们不可能被策反,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他们永远的留在这。 柴青娪很无奈,但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只能拼尽一切全力,来保护自己的国家,和人民。 微微一笑,阵法大体就这样了,只留下一些小细节再完善下就够了。她转身下了高台,走向操练场。 隔得很远,就听到邹信中气十足的声音:“你们身后是整个盛国的百姓,那里有你们的亲人,朋友。” “手抬高,把手臂上的力量带到□□之上。不要去管别人,看着自己周边的一切,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保护别人了。” 走进一看,邹信让他们分成了五人一组,让其中四人围攻一个,每过一段时间便换另一个人。 战场上,有时候会遇到更多的人来包围你,邹信这是在告诉他们,不管多少人,你只需要顾好自己这边,其他的同伴就不会因为要救你陷入更大的危机。 这种操练还是很有效的,一次又一次的练习,士兵们自己都感觉到,他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机会增多了。 以前的胡乱击打一通,一场战争下来,很多人都是被误伤或者被己方人刺伤。 现在的这种方式需要极大的团队协作力,在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起,迅速找到自己的准确位置。从而对敌人报以致命一击。 邹信很满意,这群士兵练习得很认真,领悟得也很快。他们只需要再加操练,熟悉情况后,根据主将的排兵布阵依据具体情况改变作战方式。 就算是人数少,要打胜仗,也没那么难。 柴青娪走到邹信身边,看着士兵们在这冷秋时节挥汗如雨的模样,心里很震撼。 “邹大哥,辛苦你了。” 邹信哈哈一笑,“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军营的生活我想了好多年了,还得谢谢你让我来负责兄弟们的日常操练呢!” 柴青娪见他是真的高兴,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高台上一直驻守的士兵跑过来打断了话,那士兵取下鸽子脚上信筒,递给她:“王妃,玉城佟将军的急报。” 柴青娪和邹信互相看了一眼,心道时候该他们出马了。 随即,柴青娪展开信纸,阅完后让邹信和李冰随她一同进入主帐商讨援兵事宜。 第57章 战逢敌手 淮楼在关东也是忙碌至极。这里是最重要的一个军事据点,与他正面对战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寻了许久都不曾露面的秦纪尘。 尽管在淮楼的节节逼近之下,他也不见有丝毫慌乱,气定神闲地骑在马背上,与淮楼遥遥相望。 “还没恭喜王爷呢,听说王妃前不久死而复生了,王爷定是高兴极了吧。才相处这么短的时间,就分隔两地,这滋味怕是不好受吧。”秦纪尘没有大吼,就这么轻松地与淮楼在相隔几里之地说起话来。 淮楼这时候才发现,秦纪尘的内力竟然如此之高。他将自己隐藏地很好,曾经的几面之缘竟让自己毫无察觉。 “还得多谢你的手下留情,你那箭要是再偏上一分,我今日也是见不到我妻子了。”淮楼轻笑了一下,带着让在场所有将士都能听到的声音道:“瞧我都忘了,秦公子这般连自己妻儿都舍得扔下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如何的快乐呢!” 秦纪尘带的兵不知道他的事情,只知道这位突然回宫的皇子,现在是安国的统治者。他们听到淮楼这么一说,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连妻儿都能舍弃的人,对他们这些毫无关系的士兵那岂不是更...... 秦纪尘心底冷哼一声,淮楼在动摇他的军心。不过他也不恼,说了声:“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早就听闻淮楼王爷在战场上的威名,今日,秦某人也向你讨教讨教。” 说罢,举起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大军朝着淮楼的方向蜂拥而去。 淮楼勾唇一笑,身后的将士怒号着“杀——”,与冲上来的安军厮杀在一起,一时间,血染尽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同一时刻,淮楼和秦纪尘都取下了马背上的羽箭,绷紧弓弦,彼此都对准了对方的头。 “咻——” 划破耳际的一声脆响,两支箭夹杂着两人浑厚的内力飞向对方。 “呲——” 两支箭的箭头相互碰撞而被挤压破碎,箭身彼此对穿交叉,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十字形。 淮楼放下弓,对秦纪尘另眼相看。 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他潜伏多年,笼络各国大臣,就是为了在今时今日能够以全胜之姿站在安国的朝堂之上。 他有勇有谋,的确是个人才。但可惜,他太过于想要得到所谓的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而放弃了更珍贵的东西。 当然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淮楼此时的感慨,也无非是想起了那个开朗大气的阮芙。如果他们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其实真的也挺好的。 不再多想,他也随之加入了战争之中。他的威名从来都不只是用兵如神,更多的还有他与兄弟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在战场上杀敌的屈尊降贵。 秦纪尘眼见着淮楼加入了战局饿,也不甘落后,冲到人群之中,找到淮楼与他打斗起来。 两人的内力强悍,一交起手来,身边自动空出了几十米的大圆圈。来回一百多招,愣是没有分出胜负。 刀枪的碰撞声,士兵们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淮楼和秦纪尘不分伯仲的打斗让这片战场上所有的人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烈火,期待着自己这方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直到天黑之前,淮楼还是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略胜秦纪尘一筹,但他不得不承认,秦纪尘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对手。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然,他们也许真的能成为朋友。 撤退前,秦纪尘对淮楼说了一句话:“淮楼,你是一个不错的对手,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相见。”他顿了下,笑得极其有深意,“到那个时候,若你还能赢的话,也不枉你大哥死得这么壮烈了。” 淮楼皱眉,秦纪尘肯定不会无端地说这种话,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次交战之中,秦纪尘都没有出面。这也越来越让淮楼起疑心,他在准备什么? 淮楼是自信的,他相信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忌飞兵法,要赢得这天下无非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秦纪尘的那个笑容让他感觉很不安,无奈又不得其所,只能让所有人加强戒心,以备突发情况。 朝莫带着一身凉意走进了帐篷,离嫊放下手中的笔朝他走去,“外面情形怎么样?” 他大喝了一口水,缓了缓气息,道:“暂时退兵了。不过他们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刚才来了两个首领,当着所有人的面争执起来,我趁乱亏了他们一次。但他们人数太多,这次能暂时胜利多亏了那两人。小娪那边的援兵到了吗?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就没机会了。” “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早就能到。小妹还多拨了几百石的粮草给我们,明晚我们就能夜袭他们了。” “嗯。” 朝莫不再说话,走到沙盘边静静地研究起了战术。 离嫊也不吵她,就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细细地打量朝莫了。重新回到战场上的他黑了些,也瘦了些,但仿佛找回了主心骨一般,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军人那般刚强、坚硬的气场。 他曾经跟着爹爹上战场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军营里的生活。后来到了西域后,虽然那股气势还在,眼里那团炙热的光却早已熄灭。 让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医,其实真的是委屈他了。看着他轻蹙眉头的模样,离嫊觉得又开心又心酸。 这时,其余的几名副将也走了进来,离嫊按捺住想上去抱抱朝莫的想法,和他们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她去到军医的帐篷那边,看到所有人都忙碌着,也拿起了金疮药和纱布替伤员包扎起来。 军队的这些士兵都不知道她和朝莫的真实身份,都认为朝莫是朝廷派来的新将军,以为这个美丽的女子是将军的夫人。 伤员们看到离嫊三天两头地往他们这边来,心里都很感动。将军和夫人一直都是记挂着他们的,他们也就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好起来。 离嫊和军医一起替几个刚抬进来的重伤士兵做了紧急的治疗,才呼出一口气,替其他人包扎。 爹爹曾经说过,有时间一定要多看看受伤的兄弟们,他们都是为了国家而伤,不要光把他们扔进军医帐篷就了事,哪怕就是去那里转一圈,也能让他们心中有个信念。 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伤,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让他们知道,这血,没有白流。 和将士们聊了会儿后,离嫊便来到了厨房。 虽然他们的粮食还有富余,但也不能随意浪费掉。离嫊让伙夫长单独给了她朝莫和自己的两份米和菜,自己洗菜淘米,想亲自给朝莫做顿饭。 伙夫长对离嫊也很有好感,觉得她和朝莫是少有的好伺候的主子,他们与所有的士兵吃一样的饭菜,从来不搞一丁点的特权。就连现在单独做,也只是刚刚要了两人的分量,也不会要求他多给点其他的。 他们本可以这么做。 伙夫长也在洗菜,笑着凑到离嫊旁,“姑娘今个儿是要给将军做顿好吃的呀!” “嗯。”离嫊抿嘴一笑,纤细玉手泡在水盆里一片一片地仔细洗着蔬菜,“这段时间他太累了,想做几道他喜欢吃的小菜让他开心一下。” “姑娘可真是有心了,咱们将军太幸福了。” 离嫊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他们没有刻意宣布彼此是什么身份,但大家似乎都有了默契,认为他们本就是一对,只是现在还没成亲罢了。 离嫊心里倒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朝莫却是一直在拒绝,逃避。 等离嫊端着饭菜回去时,其他的副将都已经走了。天越来越凉,本来还不算太晚的时间,却已经得开始点上蜡烛了。 帐篷被照得通亮,朝莫正伏在案边埋头急书。听到门口的响动,才放下笔去接过离嫊手中的托盘,“怎么今日想起做饭了?” “看你最近这么累,就想着要犒劳犒劳你呗。”离嫊看着朝莫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忙问:“怎么样?我好久没做过菜了,手艺生疏了没” 朝莫眯着眼睛感叹道:“还是以前的味道,很好吃。” 离嫊听着心里高兴,不停地给朝莫夹菜,“那就多吃点。” “你怎么不吃?” “我刚才做饭的时候就吃过了,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要全部吃完,不许浪费!” 朝莫轻笑一声:“好。”说罢也不再言语,埋头吃起来。离嫊的手艺很棒,做的也都是他喜欢的菜,这让他累了一天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心里很是舒坦。 离嫊坐在朝莫对面,就这么看着他吃,时不时地给他夹菜。 烛光照在朝莫的侧脸,此刻的他,褪去了往日的严肃,憨厚得像个才从田间劳作一天回家吃上媳妇做得饭菜的农夫。 离嫊想着,她想要的生活,也就是像现在这样情境而已。 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有没有小天使还在看啊~ 吱一声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吧~ (哭唧唧) 第58章 有好消息 万俟安正和王冲、逸鸣一起商量好下一次的部署,门外一小兵便叩门而入,“将军,关中来的信。” 王冲连忙展开信纸看起来,半晌才哈哈一笑,他对着万俟安和逸鸣开怀地说:“王妃那边给我们派了一支援兵,还稍上了最新的粮食补给。最快后天傍晚就能到。” 万俟安眉头一挑,“那太好了。” 他透过窗户看像此刻平静无波澜的海面,眼里透着势在必得,“丰国的那些家伙撑不了多久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够彻底把他们打回老家,让他们再也不敢打海上的主意了。” 逸鸣笑着说:“多亏了万俟兄的配合,不然我们也没有那么顺利。” “嘿,我一个海盗,也不懂的打仗,还是多亏了王将军和逸兄弟你们带领我们,不然我们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两位兄弟也不要再互相推诿了。我们这里的胜利,离了你们俩谁都不行,你们都是功臣!”王冲实在是看不去他们的互相谦让了。 几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末了,万俟安不再停留,红英还等着他回去吃饭,他与二人告辞后便离开。 逸鸣也打算起身跟着走,被王冲给叫住了,“逸鸣你且稍等一下。” 逸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见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士兵盔甲递到自己眼前,一时愣愣地不知道要干嘛。 王冲笑呵呵地将盔甲放进逸鸣的怀中,“前几天,京城那边给我来了圣旨,让我重新征你入伍。” “但是鉴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只能让你从士兵开始做起,以后凭本事升级。” 王冲拍了拍逸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王爷的一番苦心,可别再辜负他了。” 逸鸣颤抖着手抚上怀中的盔甲,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这熟悉的重量和冰凉感,都让他的情绪蓦地开始翻腾起来。 虽然他从来不后悔为了救妹妹而离开军营,但不代表心中不会有遗憾。他很早就进了军营,对它的爱,毫不亚于自己的家。 本以为王爷能让他重新回来帮助王将军救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却没想,王爷竟然还替他去向皇上求来圣旨,让他功过相抵,重新回到大部队里。 别说只是暂时是做士兵,就算这一辈子都只能让他做士兵,他也心甘情愿。 逸鸣手捧着盔甲,走到门边朝外面跪下,深深地磕头,“谢主隆恩。” 简单的四个字,道不尽心中的感激,确实他此刻只能做的事了。尽管,他们现在也根本听不到。 王冲看着逸鸣的动作,心中也是感慨万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深知逸鸣有多爱这个大集体。后来知道了他的往事,才不由得更加感叹。 他走过去,扶起逸鸣,“往后你要辛苦一些了。不仅要上前线,得空还得来和我一起商量战术。” 逸鸣笑笑,“只要能回来,这点苦,值得!” 万俟安推开门,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桌边,伸手去抓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鸡爪。 手还没碰到,就被来人“啪”地打开了。 “哎哟——” “哎什么哟,饭前洗手,你总是记不住规矩。”红英瞪了一眼万俟安装委屈的脸,放下最后一道菜。 “我这不是饿了嘛!我现在就去洗。”说罢,万俟安迅速拿了一个鸡爪塞进嘴里,从红英身边跑开。 红英无奈地笑笑,“长不大。” 万俟安很快就回来了,嘴角还残留着酱汁,他也不擦,径自端起饭碗就开始大口吃。 “慢点吃,你看你像什么样子。”红英一边数落他,一边又不停地给他夹菜。 万俟安就只顾得上回她一个微笑。 一顿饭吃得温馨甜蜜。 万俟安心满意足的擦擦嘴,“你要是天天都下厨就好了。”上一次吃红英做的饭还是淮楼和柴青娪来的那一次。 “我做饭都做了那么多年了,烦都烦死了,你还想让我每天下厨啊!”红英装做不满地道。 万俟安看着她的脸,心里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也和以前一样,爱对自己撒娇。 分开这么多年,变的,只有时间。 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感觉,他看着红英开口:“英子,嫁给我吧。” 正在收拾碗筷的红英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万俟安轻笑了一声,抓住红英的两只手,“这句话早就该说了,耽误了你这么久,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嫁给我。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成亲吧,以后,换我给你做饭。” 红英眨巴眨巴眼,眼泪就这么流出来,她紧紧抱着万俟安的脖子,泣不成声。 这句话,当真是等了好多年。 “以后你不止要做饭,还要洗碗。”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俟安轻拍着她的背,“但你偶尔也得给我做一顿饭,奖励奖励我吧。” 红英破涕为笑,捶着他的胸口,“你才说以后都是你做饭呢!” “可是你做得好吃啊,媳妇,我的乖媳妇。” “混蛋......” 夜晚的海风,夹杂着恋人之间甜蜜温暖的情愫飘向远方...... 柴青娪这边进展得很顺利,关中的防御措施做得很好,明里暗里拦住了不少的他国死侍。 地下室的挖掘也在隐秘进行中,表面上的大部分粮草都已经悄然转入了地下室。 剩下一小部分,再用其他杂草枯枝装得满满的,堆砌在以前的粮草房中,不动声色地瞒着所有人。 “王妃,刚刚又抓到十个人,是荣国的。”士兵对着柴青娪汇报。 “先别杀。”柴青娪沉吟了一下,“他们派人来烧我们的粮草,我们只是一味的防御是没用的。问出他们的粮草地,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是。” 柴青娪想了想,对着刚进来的邹信道:“刚才抓住了十个荣国的人,我打算从他们那里寻求突破口,反派人去毁了他们的粮草。” 邹信眼前一亮,“好啊,那群龟孙,我早就看不惯了,三天两头的来骚扰我们。必须把他们的老巢给掀了。” 柴青娪笑笑,“那你去帮我叫一下李副将吧。” “成,这就去。” 柴青娪和李冰、邹信三人一起研究了两个时辰,确定了几个计划,然后由李冰派人去执行任务。 他们拔掉了死侍的毒牙,用尽了各种方法,终于是撬出了荣国粮草的所在地。 很快,李冰便选好了一支队伍,邹信还另外安排了几个自己队伍里的人和他们一起去。 同样的方法,他们也朝着安国和丰国那边使去。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保护粮草的措施,柴青娪知道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发现并销毁,但是总要做些什么让他们别总是把主意打到关中这边来。 很快,他们得到了消息,安国的没有得手,但丰国和荣国烧了一小部分。派出去的兄弟除了有几个受了皮肉伤之外,并没有其他太多的不良情况。 这也多亏了邹信将带出来的兄弟们分别安排到了出去的队伍里,他们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在只是烧粮草的这件事上来讲,显然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这个消息惊动了所有人,一时间盛国的气焰又高涨了些许。 也为了盛国的所有将士争取了时间,让他们又一次取得短暂的胜利。 淮楼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高兴。 柴青娪此举无非是帮了他们,但也更多的将战火引到了她那边。 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杀到她那边去,这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秦纪尘那边得到消息后,丰国和荣国又一次找上了他。 这一次,不是前些日子的两国将军了,而是两国的皇帝。 三个人在安国的皇宫里秘密会晤,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 丰国和荣国的粮草虽然只是被烧了少部分,但足以影响到他们军中的士气。 丰国皇帝说:“最近盛国步步紧逼,我国已经在开始往后退了。再这么下去,迟早得把城池都交出去。” 荣国的皇帝也附和着点头称是。 秦纪尘看着他们一直不停地碎碎念,心里一阵烦躁。 他看着他们的嘴不停的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脑子里突然就像有一万个人在耳边叫嚷。 手背青筋暴起,秦纪尘就这么出奇不意地,趁着两国皇帝身边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的嘴彻底的合上了。 剩下的几名侍卫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就已经死在他的暗卫手中。 洗干净手上的鲜血,秦纪尘对着那两句露出惊恐眼神的,胸口不停流出血迹的尸体说:“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被灭国的。” 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其实他没打算这么快吞并丰国和荣国的,但这两国的皇帝实在是太烦人了。他没那么好的耐烦心,与其指望坐收渔翁之利,倒不如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来得快。 果然,他是一个劳碌命啊...... 第59章 有孕在身 淮楼一直担心着秦纪尘会对柴青娪不利,这段时间一直都心神不宁。 前几天又听到了丰国和荣国一同被安国吞并的消息,心里越发地感觉不对劲。 果然这几日的出兵,秦纪尘一改了之前的作风,像是不计后果一般,疯狂地对他们进行人肉战。 三个国家的所有兵力,即使没有高明的战术,光是不断的人海战术,淮楼他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淮楼知道这肯定不是秦纪尘的目的,他不可能白白浪费这么多人,但是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到秦纪尘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个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内心世界颇为诡异,他根本就无法以常理去推断。 心中越发的焦灼,淮楼在这天好不容易险胜了对方之后,迅速带领人马回到营地。 人数上的疯狂碾压让他们还手得极为吃力,很多小兵都受了伤,一时之间,整个营地里都忙碌起来。 淮楼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回头对副将道:“今日他们也损失惨重,应该会休整,我估计等明天天一亮,他们便会反扑回来。要加强戒备。” “当然,如果秦纪尘真的不拿那些人的命当命的话,今晚夜袭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马上在周围做好部署,一旦发现来人,就用火球直接击杀。他们没有恢复元气,又跋涉而来,我们有足够的力气去对付他们。” “是,将军。末将立刻去准备。”副将领命,转身准备离开。 淮楼叫住他,看向另一个方向,“给我准备快马,我要去一趟关中,明日天亮前赶回来。今夜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你不能放松警惕。明白吗?” “明白,将军。” 淮楼挥挥手,让他去忙活了。 他实在是太担心柴青娪了,这种思念和焦急一直折磨着他,他今日一定要亲眼看到她,不然他会把自己逼疯的。 很快,淮楼就骑上了马,飞奔在了去关中的路上。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乘着月光,只听得见马蹄“踢踏——踢踏——踢踏——”一直响彻于耳的声音。 柴青娪这几天忙着处理各方的后续粮草补给和兵马支援问题,身体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最近总觉得很疲惫,总是想睡觉,做事情都感觉有些提不起精神。 甚至到了今晚,她连起身走到床边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趴在了桌案边睡着了。 淮楼一路飞驰赶到关中军营时,已经是丑时了。 守卫见到他都惊讶不已,不知道将军为何突然大半夜的来到军营。 淮楼也没有过多的理会他们,只是朝他们点点头,径直走到了主帐那边。 门口守着的小兵见到淮楼,刚想开口叩拜,被淮楼一把抓住,示意他别出声。 柴青娪睡得浅,他这一声可能会吵醒她。 走进帐篷内一看,心里瞬间就疼了起来。 他的她在那矮矮的小桌前趴着,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他看到她紧皱的眉头了。 无奈地叹息,淮楼走上去,小心地将柴青娪抱起来。 起身的那一刻,柴青娪动了一下,淮楼以为她醒了。低头一看,她只是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松开眉头沉沉睡去。 又开心又难过的,换作是以前,她早就醒了。现在都将她放在床上了,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伸手细细摸着柴青娪的脸,淮楼满眼的眷恋。这些日子没见,好不容易给她养起来的那点肉又掉没了,下巴又尖了不少。 柴青娪在梦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想睁眼看看,却累到不行,只得呢喃了一声“景绥”又沉沉睡去。 淮楼被柴青娪的那声呼唤叫得心都化了,跪坐在床头抓着她的手,轻吻了她的唇。 细细地摩挲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淮楼顺手就摸上了柴青娪的脉搏,发现她的脉象比较平和,就是有轻微的跳动感,不过仔细感受又没有。 淮楼并未多想,只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以至于后来出了事,他后怕了很久。 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安神的香包放在她枕边,淮楼就这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柴青娪很久。 直到再不走就赶不及天亮前回去了,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又是一路策马狂奔,带着心中的满足与思念,淮楼终于还是在天亮前赶回了关东。 刚换好盔甲的那一刻,远处的号角便响了起来。勾唇一笑,果然如他所料,战争在这个清晨继续开始。 柴青娪只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鼻翼间满满的都是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柴青娪蓦地睁开眼看向旁边,安神香。 和淮楼之前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迅速的起身穿衣,柴青娪满脸遮不住的笑意。 他来了! 昨晚她明明在桌案那边睡着了,一觉醒来躺在了床上,枕边还有安神香包。昨晚她没有做梦,他真的来了。 简单地梳洗一番,柴青娪走到门外,问小兵:“将军呢?” 小兵道:“将军寅时就已离开。” 心里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 柴青娪恹恹地走进帐篷里,打算将桌上散乱的纸张归整起来。 走到桌前才发现桌面早就已经井然有序了,只在正中间放了一封信。 拆开一看,是两句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笑意止不住的扩大,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柴青娪捏着这张信纸,低声道:“我也很想你。” “呕……” 这几天士兵们在河边捞了些鱼上来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数量很多,柴青娪这边都是整条整条每天送。 起先她还以为是天气转凉了,自己有点风寒,才会闻着鱼腥味难受。 但现在都几天了,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到了今天士兵刚把鱼端进帐篷她就已经受不了的跑到外面吐了起来。 但其实也吐不出什么,只是不停地冒酸水。 “王妃,您没事吧?”守在帐篷外面的士兵担心地问着她,还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柴青娪漱了漱口,朝他点点头,“没事,谢谢你。” 回到帐篷里,那小兵还端着鱼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柴青娪把门帘打开,勉强冲他笑了笑,“我染了风寒,现在闻不了这个味。麻烦你把这个端回去吧,明天不用送鱼了,我喝点清粥就好。” 邹信这时远处走来,看到柴青娪站在帐篷外,“怎么在这站着?” 守门的小兵说:“王妃感染了风寒,刚才闻着鱼腥味都吐了。” “风寒?怎么不早说,我去叫军医过来给你看看。”邹信皱着眉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柴青娪连忙叫住他, “不用了邹大哥,也不是很严重,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可是......”邹信有些犹豫,淮楼百般拜托他帮忙照顾好她,但现在又只是一个轻微的风寒...... 柴青娪让小兵把鱼端走,才和邹信一起进了帐篷,现在帐篷里还有那股味道,虽然淡,但她闻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把四周的几个小窗帘拉了起来,带着凉意的风吹了进来,冲散了那股让她欲欲作呕的味道。 邹信瞧着她的动作,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不行,我还是让军医来给你把把脉,开幅药,风寒这病拖不得,要是严重了就麻烦了。” 柴青娪心下一惊,忙说:“真的不用的,大哥。我就是最近有些累,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好了。” “真的?”邹信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心想只能等明天了,要明天还这样,就去找军医来瞧瞧。 “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的,你别担心。”柴青娪肯定地点头,“大哥,你过来帮我瞧瞧。” 她走到桌案边,拿起新拟定的粮草分配计划递给邹信。 邹信仔仔细细看了很久,才道:“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我觉得这样是可行的。等明日让李副将再来一起看看,看他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吧。现在,你该休息了。” 柴青娪看着外面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有些无奈地笑着,“这个点就休息,也太早了些吧。况且,我还饿着呢。” 邹信想了想,“那就先不要想事情了,我去厨房那边看看,你吃了早点睡。要是明日再不好,我可就要找军医了。” 说罢,也不等柴青娪答应他,便离开了帐篷。 柴青娪笑着坐到桌边,轻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她不是傻子,说风寒也只是骗他们而已,她并没有感觉身体有很明显的风寒症状。 直觉告诉她,她的肚子里,怕是已经有了一条小生命了。 如果真的让军医来把脉的话,就瞒不住了,届时淮楼一定不会让她继续待在这儿。 现在的局面来之不易,眼看着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就能胜利了。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柴青娪有些愧疚地抚着还未曾有一点凸起的肚子,“你乖,不要怪娘亲。等时局再平稳一些,娘亲再告诉爹爹。” 如柴青娪所说,等到了第二天,她便不再像昨日那般难受,当然最大程度取决于她拒绝了所有的油腥菜。 不知道能瞒得了多久,但现在只能瞒下去。 第60章 心生一计 淮霄南一直在京城等各方传来的消息,现下听说丰国和荣国一夜之间被安国吞并,有些惊讶,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近乎一年以来,他学会了如何处理朝堂政务,如何去分析现在几国之间的形势。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一般像他这么大的年纪的孩子还只会在学堂里扯女孩的小花辫子,和其他同岁的男孩子一起爬树掏鸟窝。 但他生在皇家,且现在正值战乱时期,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他长大。 他眼看着父皇把江山托付给他,也见证了皇叔的身心俱疲,他又怎能不逼着自己快点成长。 虽然少了孩童的欢愉时光,但居高位者,总归是会失去些什么的。 管朔站在一旁,看着淮霄南从最开始上朝音调软糯的小孩子,慢慢地变成了语气坚硬有力小皇帝,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他一直跟在淮霄南的身边,清楚的知道这孩子把自己逼得有多紧。不是不心疼的,却也无可奈何,这是他身为皇上必须牺牲的。 “......这件事着工部主办,户部和礼部全力配合。若无其他事,就此退朝吧。” 淮霄南有些疲惫的揉揉眼,走到管朔身边对他道:“管朔叔,我现在不想回书房,我想去御花园坐坐。” 管朔看着淮霄南,伸手摸摸他的头,对着身旁的人道:“劳烦张公公去将皇上的披风取来。” 在私底下,管朔和淮霄南没有那么多规矩,对于淮霄南来说,淮楼不在的时候,管朔就是他最亲的人。 管朔一直跟着淮楼,也是见着淮霄南长大的,心里早就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两人一同来到御花园,初冬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在脸上虽然不算刺骨,却也有些令人打哆嗦。 管朔将披风搭在淮霄南肩上,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去打扰他。 小孩子现在是疯狂长个子的时候,淮霄南已经比去年长高了一大截,年岁虽小,但已经有管朔胸口一般高。 身形瘦削,继承了父母优点的容貌看起来也是极其俊秀。 初长成的美少年,就这么站立着,也是一道风景。 淮霄南原本是想在御花园放松一会儿,却不想被人打断了。 “嘻嘻,好漂亮呀。爷爷你快看,这朵花可真美!” “悠儿,你小声些,别乱跑。” 管朔也听到了,眉头一皱,对着前面大喝:“大胆,皇家重地,谁在大声喧哗,还不快出来!” 前面的假山后立刻没了动静,一会儿,一个老臣牵着一个小女孩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玉太医?”管朔认出来那是医部的老太医玉华礼。 玉华礼立刻带着小女孩朝淮霄南跪下,“皇上息怒。” “玉太医,你在这干嘛?她又是……”淮霄南疑惑道。 “回皇上,此乃老臣的孙女玉婉悠,今日是她的五岁生辰。这孩子总说想看看御花园有多漂亮,老臣就私自做主将她带了进来,惊扰了皇上臣罪该万死。请皇上念在臣爱孙女心切,原谅老臣冲动之举,臣以后绝不再犯。” 淮霄南有些不快,“御花园原乃皇家家眷休憩游览场所,朕登基后特许宫中官员也可偶尔来游赏放松,却不曾说过可以携带家眷。 朕本意是让你们能够缓解疲劳,你如此做法,让其他人作何想法?其他人莫不是以为现在这御花园已经成了大家的花园?” 管朔示意身后的侍卫将玉华礼带下去,玉婉悠却突然站起来紧紧抱着玉华礼,对着淮霄南急道:“皇上,是我死缠烂打让爷爷带我来的,你要罚就罚我,我爷爷年纪大了,受不起天牢的刑罚。” 淮霄南突然觉得好笑,他只是将玉华礼带下去指认是谁放他们进来的,那人没有做好守卫的责任,最该罚的是他才对。 怎的到了这女孩子心里,就成了关天牢,施酷刑了? 不过他也没必要解释这么多,转身便准备离开。 玉婉悠在身后大叫:“皇上,若我也是太医的话,是不是此事就另当别论呢?” 淮霄南顿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她,“那是自然,可你不是。” “我从小和爷爷学医,也立志要进医部。恳请皇上能够允许我先欠上这笔债。” 淮霄南觉得有趣极了,他笑着问:“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能进医部?虽说现在允许女孩子参加科举考试,可成功的也没有几人。” 玉婉悠见有机会,心里很高兴,她扬起下巴,目不斜视地看向淮霄南,“因为我有足够的实力!” 淮霄南看着玉婉悠的那幅自信的面庞愣了一下,不由得想到了皇婶柴青娪。 曾几何时,她才是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不过想来玉婉悠也确实是有那个资本的,现在的医部,玉太医的艺术算是拔尖的那一类,平日里他的日常请脉,都是由玉太医负责的。 仔细想想,玉婉悠这个提议也还是不错的,淮霄南还挺期待眼前的这个女孩会不会真的如她所说。 他沉吟了一会儿,低笑起来,“好,朕姑且和你打个赌。待你能参加科举考试时,你若是能一举中地,我便不罚玉太医,还让你负责朕的日常请脉。若是不行,那今日的责罚……” 玉婉悠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磕头道谢:“谢皇上大恩,玉婉悠一定会进医部的!” 淮霄南没有责怪她的无礼,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开。 “管朔叔,等过两天我们去各地看一看吧,我不想只是在宫里等消息,我也想要和他们一起。” 管朔看了一眼淮霄南,嘴角向上一弯,“好。”他早就想了,王爷把他留在宫中,对他而言,更是一种折磨啊…… 淮霄南用了两天,将朝中的事情暂时处理完,布置了一番后便和管朔一起去向了各地的军队之中。 他们沿途走遍了每一个驻扎部队,和当地的将士们同住一晚,再去到下一个地方。 淮霄南的到来,让本就士气如虹的军队更加士气高涨,皇上亲临,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激励人心的。 差不多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一行人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关中军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都起来吧!” “皇上,您怎么来这里了?”柴青娪被淮霄南扶起来,满眼惊喜地问他。 “我想你们了呗,就让管朔叔带我出来看看你们。”淮霄南亲昵地挽着柴青娪的手随她一起进入主帐,“以前皇叔也经常跟我说,要多到军中走动,能够鼓舞士气,皇婶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恩,霄南做得很对,刚才你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将士们都很激动呢!特别是在战争时期,一国之君能够亲临战场,不仅仅能够鼓舞自己的士气,还能够削弱敌军的士气。” 柴青娪看着眼前的孩子,才这么些日子没见,他眉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青涩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着冷静。 心下一阵酸涩,他才那么小,就要学会如何面对大人的世界。她原本以为,他可以一直开心快乐地长大成人。 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摸着他的头,“最近宫里的事情很多吗?瞧着好像瘦了很多。” 淮霄南眯着眼笑道:“也还好啦,我刚开始,还不熟练,花的精力要多些嘛。但是我现在吃饭都吃得很多呢,有时候半夜都会饿醒。”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无妨,不过要懂得均衡,不能挑食,知道吗?”柴青娪点点他的鼻子温柔地叮嘱。 许是现在自己也是母亲了,看淮霄南就更加多了一份慈爱。只希望自己能够给予他更多的爱,让这个和他同样是年幼就失去父母的孩子能够重新感受到父母爱。 “恩,我知道的!皇婶这边情况如何?”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各方的粮草支援都及时送到,敌方派来的死侍也都拦截到了,所有的粮草都放在很安全的地方。皇上您可以放心。” “皇婶婶做事,我最放心了。”淮霄南冲着柴青娪甜甜一笑,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放松下来,像以前那样。 柴青娪也跟着笑起来,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奔波了一天,也累了。今夜先早些歇息,等明日我带你在这军营里看一看。” “恩。” 柴青娪给管朔递了眼色,管朔不动声色的应下,便把淮霄南送回了帐篷内。 不一会儿,管朔去而复返,“王妃。” 柴青娪一改刚才轻松愉快的脸色,让管朔和刚一直守在门外的邹信进来。 她对管朔说:“事情变得严重了。秦纪尘吞并了丰国和荣国后,一改之前的作战方式,他现在在拖时间。马上就要进入深冬,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结束战争的话,只会无限期将战争无限期的延长下去,到时候他们重新整合兵马,这仗会越来越难打。” “我们必须尽快结束它。” 管朔皱眉,“前几天王爷也说起了这件事,他也说秦纪尘在拖延时间,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 “我有办法。”柴青娪顿了一下,道:“秦纪尘是在逼我现身,只要他抓到我,我们就有机会。” 管朔和邹信心中一凛,同时开口:“不行!” 柴青娪轻笑着摇摇头,拿出怀里的另一半虎符,“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我是在下命令。” 管朔皱眉,“王爷和皇上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单独找的你们两个。你们只需要配合我被他们抓走,就可以了。” 第61章 安国皇宫 管朔和邹信被柴青娪的计划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 “……我会想办法和你们传递信息。” “不行,妹子,这太冒险了。听你们说起来,那秦纪尘就是个变态,你要是落进他手里还能好吗!”邹信满脸的拒绝。 柴青娪道:“不能再拖了,他的目标是我,我必须得去。” …… 她给他们两人分析了现在的形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管朔和邹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时辰后,总算是勉强说通了二人。 等他们走出帐篷整个营地早就进入了沉睡之中,只留下几队巡逻守卫小心把守着,一旁的火盆里燃烧的柴火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柴青娪松了一口气,疲惫地揉着眉间,她还真有些担心无法说服他们。 这件事,换作是淮楼和淮霄南任何一个人,都绝对不会同意让她以身试险,她只有瞒着他们找管朔和邹信。 他们俩,足够帮助她了。 熄了灯躺在床上,帐篷外若隐若现的火光把帐内照得很暖。柴青娪抚上小腹,心里觉得很甜,她小声道:“娘亲会保护好你的。” 第二天,柴青娪带着淮霄南逛了一圈营地,淮霄南对营外的阵法赞叹不已,“这就是忌飞兵法里的阵法吗?” “没错。” “太厉害了!忌飞果然是个奇才。皇婶,如果我们能够统一天下的话,我想将忌飞兵法的其中一部分另成一本书,用于所有士兵的基础教育。” 淮霄南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阵法,眼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提高士兵们的整体作战素质,也能让他们日后上战场时能够有更多自保的能力。” “好。” 柴青娪看着这样的淮霄南,第一次感觉到曾经总是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孩真的长大了。 虽然还没有到足够的强大,但他现在已经有了为人君的意识,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开始以整个国家的未来,百姓的安康考虑。 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成为受百姓爱戴的明君。 今夜是关键的一晚,柴青娪躺在床上感到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这个计策能不能成功,如果不行的话,她将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心里有些忐忑,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柴青娪就睡了过去。 感觉过了很久一般,柴青娪只觉得身子乏得厉害。睁开眼,上好的雕花镂空床顶映入眼帘。 双眼微阖,计划成功了。 “嗯?设计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她曾经的好大哥,秦纪尘。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柴青娪起身下床,房间很温暖,四周都放置了几个大的暖炉。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水还是温热的。不由得有些怔忡,秦纪尘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 秦纪尘也跟着走到桌边,往她身上披了件薄披风,“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穿这么少,你是在故意让我心疼吗?” 握杯子的手紧了紧,柴青娪望向他,皮笑肉不笑,“若不是你当初的那一箭,我现在应该会更好些。” 秦纪尘叹了一声,想去摸柴青娪的头,却被她躲过去。 他苦笑着道:“我那时被你气疯了,才会那样子对你。你放心,大哥以后不会再那样了。现在你终于回家了,以后你就安心地在宫中住下,待我统一天下之后,再亲自重新为你挑选夫君。” “我有夫君,不劳您费心。” “哼。我不承认,谁都不能是你的夫君。” 柴青娪不想跟他废话,低头沉默。 秦纪尘看着出落的更加温婉美丽的她,心里也是欣慰不已。心想着凭着柴青娪的相貌,就算是已经为人妻又如何,仍是那些庸脂俗粉不敢望其项背的。 “我带你去看看阿芙吧。” 话锋急转,柴青娪愣了一下,遂点头。 出门时,秦纪尘给她换了一件厚重的披风。 柴青娪没有拒绝,安国地处北方,毗邻着终年积雪的大山,比盛国实在是冷太多。 两人缓步前行,秦纪尘没有再刻意找话,柴青娪甚至感觉到他开始变得有些落寞。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一下比一下疼。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了安国皇宫一处僻静之地。 这是一个小的院落,周围种满了腊梅花,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簇簇团绕,清香扑鼻。 正中间修葺了一个豪华的坟墓。 秦纪尘走到墓碑旁,抚摸着上面几个深刻的字,爱妻阮芙之墓。 “阿芙,你看谁来了?”他用衣袖细细地擦拭着墓碑,眼神温柔,“我把小娪带来了,你一定很想她对不对。” 柴青娪看着秦纪尘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发苦。 毫无疑问,秦纪尘是爱阮芙的,但是他的野心却是建立在阮芙的拒绝上。 柴青娪不由得想,当时得阮芙得有多痛苦?理智和感情相互排斥时,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选择自尽。 带着她满心期待的孩子,离开这个人世。 到了这个时候,以前的很多被忽视的细节仿佛慢慢清晰起来。 柴青娪想起了在婚礼前,阮芙看她的眼神,总是闪着些泪光。她那时以为阮芙是感动的,现在想来,其实更多的应该是不舍。 对秦纪尘的不舍,对孩子的不舍,对她的不舍和愧疚。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翻涌的情绪,柴青娪走到墓碑边,轻声说:“阮阮,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后面跑来了一个侍卫,急匆匆地附在秦纪尘耳边说了几句,秦纪尘挥挥手让他退下。 他微笑地看着柴青娪,一只手细细摩挲着碑顶,“小娪陪你嫂子多说说话,我马上就回来。”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便快步离开。 柴青娪看着秦纪尘离去的背影,眼里晦暗不明。她在墓碑旁坐下,小声说着话,就像阮芙还在她身边坐着一样。 “阮阮,我很想你。其实我很多次都在想,要是你当时没有选择服毒该多好。就算我们现在可能会是敌人,但至少我还能看见你。” 柴青娪苦笑一声,“这种想法很自私,对吧?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去想,或许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呜咽着:“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就这么离开了。” 迟来了几乎半年之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她无法克制,阮芙就在她身旁,可她再也不能看见她,摸着她,和她谈天说地,陪她嬉笑打闹。 风乍起,吹落梅花点点,飘散在这个清幽的小院里,漾起阵阵清香。 好像阮芙在梅树下,朝着她微笑。 “你就是柴青娪,楼哥哥死而复生的妻子?”一道极度不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柴青娪的沉思,也打破了这里的清净。 抬眼一看,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娇俏女子。 柴青娪微微皱眉,对她口中的“楼哥哥“这个称呼颇为不满。她慢慢站起来,反问:“你就是安颜?” 安颜一愣,没想到她会认出自己,冷哼一声:“是,我就是安国的公主安颜。” 柴青娪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淮楼跟我提起过你,你想嫁给他。” 安颜又愣了,她倒是没想到淮楼会把这些都告诉柴青娪。不过她心里有点小得意,觉得她这么说,一定是感觉到了威胁。 她高傲地仰着下巴,“对,我要嫁给他。我七岁那年就认识楼哥哥了,我才应该是他的妻子。只不过我父皇一直管着我我才不能去盛国找他,不然我们早就成亲了。” 说到这安颜更加不屑地看了一眼柴青娪,“纪尘皇兄已经答应我了,不会再阻止我,我可以去追求我的幸福。现在我们俩已经没有阻碍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听话,纪尘皇兄会重新给你找一个好的夫家的。” 柴青娪听着安颜的话,眉头越皱越紧。淮楼只是提过有安颜这么一个人,但并没有详说,她倒是没想到,这安颜脑袋有问题。 还是说,他们安国的人,都喜欢妄想? 安颜还在继续说她和淮楼的从前,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说着他们的以后。柴青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算她认定眼前这人有病,却还是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别人的口中和别人恩爱。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颜,“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和淮楼就已经定下婚约了。” 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小院。 她知道,安颜这种人,是不可能和她讲什么理的。只需要顺着她的话去堵她,比和她废其他的口舌省力多了。 果不其然,安颜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就噤声了,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柴青娪走远,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你们早就有婚约了,婚约,不对,不对。我才是先认识楼哥哥的,我们先有婚约。你是婴儿就有婚约,纪尘皇兄说你比我小一岁。嘿嘿,对,你比我小,我认识楼哥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我们才是先有婚约的。嘿嘿嘿,楼哥哥是我的。” 柴青娪知道秦纪尘是故意的,没有的他的允许,安颜不可能来这边。 他在试探她。 安颜已经神志不清了,她觉得这是秦纪尘做的。因为淮楼口中的她尽管比较执拗,但还是比较正常的。 心里有些不安,安颜的疯癫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在计谋中存在着如此大的不可控因素,很有可能会毁掉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 不自觉地抚上小腹,柴青娪告诉自己先冷静下来。现在淮楼肯定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管朔和邹信那边进行得如何了,希望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柴青娪如来时一般缓慢走回房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依照皇宫的格局,这个方位一般是皇后的居所,刚才她那间房屋的装饰格调,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 安国已经全权掌握在了秦纪尘手里,不然她一个敌国王妃,住在皇后的寝宫,堂而皇之地走在皇宫之中,怎么可能连一点非议都没有。 仔细着分析着现在的形势,柴青娪走到了刚才所在的房间门外。刚准备进去,身后便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 “长公主,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柴青娪眉头微皱,秦纪尘虽然还没有正式登基,但侍卫们都已经开始唤他皇上了,这个长公主肯定也是他下令让他们叫的,可她讨厌这个称呼。 柴青娪站在原地没动,带头的侍卫向前一步,沉声再次说道:“长公主,这边请。” 话音刚落,身后便走来两个侍卫准备抓她的手。 柴青娪冷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他们是安国的兵,不管怎样,都不可能给她好脸色,能开口叫一声长公主,恐怕也只是威慑于秦纪尘的手段而已。 再者,这其实也就是秦纪尘示意的。 第62章 夫妇默契 柴青娪跟着侍卫走到了天牢,远远就听到鞭子的抽打声和闷哼声。柴青娪心下一紧,加快速度朝前走去。 正前方那个被反绑在铁架上浑身皮开肉绽的男人已经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秦纪尘坐在一旁,听到柴青娪的脚步声,示意狱卒将他弄醒。 一盆温热的盐水泼上去,男人疼地倒抽一口气,勉强抬起了头。 “邹大哥!”看到邹信的脸,柴青娪满脸惊讶。 秦纪尘自从吞并了丰国和荣国之后便一直拖着战事,到后来甚至已经准备停战。 现如今只剩下盛国和安国,一山不容二虎,两国短时间的和平又能怎样?总有一天会再次打起来,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局面又一次被战争摧毁,受苦的总是百姓。 倒不如趁现在,一鼓作气拿下对方,一统天下,至少能让百姓们不再受到战乱之苦。 柴青娪知道秦纪尘一直想抓她,但总是被困在阵法之外不得入内。当晚他们悄无声息地打开阵法,等着安国的人潜进来。 照计划,邹信和管朔分两条路跟在后面,两人各自打探安国现在的军营情况。她知道会露出马脚,但她想着以管朔和邹信的武功,想要脱身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没想到,现在本应该回到关中军营的邹信,会被秦纪尘抓到天牢里,受尽折磨。 柴青娪急忙走到邹信身旁,看着他满身血污心中万分愧疚。 邹信勉强睁开眼,咧开嘴冲着柴青娪笑了笑。柴青娪对秦纪尘吼道:“你放了他。” 秦纪尘品了品手中的茶,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他私自潜入皇宫,若我就这么将他放了,你让我如何对我的臣民交待?” “整个安国都是你的,是杀是放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秦纪尘摇摇头,“小娪,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我呢,我才是险些被伤到的人啊。若不是我发现得快,现在我已经死了。而你却让我放了他,为兄当真有些心寒了。” “他只是奉命保护我,你没必要刻意针对无辜的人。你放他离开,我不会逃跑的。” “小娪,都到这个地步你还在骗我就没意思了。”秦纪尘走到邹信旁边,一把抓起他的头,迫使他不得不扬起脖子,“他放火烧了我小半个军营的粮草,死伤将近一千多兵马,你跟我说他无辜?” 狠狠地将邹信的头甩到一边,秦纪尘转身回到桌旁。 柴青娪差不多算是清楚邹信是如何被抓住的了。他按计划完成了任务,却还想着将自己一起带回去。哪知道秦纪尘防备极其森严,一个不察,便露了马脚。 心中涌起浓浓的感动,柴青娪侧过头去看邹信,就在秦纪尘背对着他们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邹信给她的暗示。 计划成功了。 管朔已经回去,淮楼和淮霄南那边估计也已经知道了。柴青娪垂眼沉吟,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人我还真的得放回去。”秦纪尘又坐到椅子上,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抿着。 “条件。” “你呀,什么时候能像以前那样和我说话。”秦纪尘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柴青娪就像看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我知道你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不如这样吧,我们就让他回去给淮楼带口信,告诉他,十天之后,决一死战。” 柴青娪刚想开口,就被秦纪尘的话给堵了回去。他定定地看着柴青娪,笑得残忍,“这场战事,由你做主帅。我想看到淮楼死在你手中的情形,那场面,一定很美好。” “呸,姓秦的,你自己打不过我家王爷,就拉王妃出来做挡箭牌。真他娘不是男人。”邹信听到秦纪尘的说法,气得火冒三丈,强撑着一口气也要骂他。 秦纪尘并不理会他,让人将邹信拖下去疗伤后,他才走到柴青娪身边,附在她耳边,“五天后,你把你的战术告诉我,我放他离开。不然的话,可就别怪哥哥狠心了。” 说完,秦纪尘也跟着走出了天牢,到门边时,又转过头来看着柴青娪,“别想耍花招,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这一战,我要盛国亡。” 关中军营。 淮楼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杯化成粉末从指尖流泻而下。他看着面前跪着的管朔,沉声开口:“说。” 管朔已经跪了一整夜了,从他昨天看到淮楼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已经过去五天了,邹信也没有如他所说将柴青娪带回来,两人恐怕...... 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冬天的夜里,寒气比其余时间都要多得多。尽管淮楼并没有让他跪着,但他还是觉得若自己当初再坚定一些,现在不至于这么糟糕。 轻轻呼出一口气,管朔才将柴青娪的计划娓娓道来。 ...... “混账!”淮楼听完管朔的话,气得一掌震碎了身旁的桌案。桌上的墨盘应声而摔,将整个破碎的桌子染得漆黑。 “她才来军营多久,你来了多久?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吗?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就凭她的一面之词就听之任之。秦纪尘就是故意这样做引她上钩,你们倒好,一个个商量好了瞒着我,上赶着把自己送到敌人手上。” 淮楼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在怕。 秦纪尘已经杀过柴青娪一次,上次是不幸中的万幸,那这次呢?她还能安全的回来吗?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管朔看到了淮楼的焦急,心也暗自恨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柴青娪,万一她真的出什么事,他以后还怎么面对王爷。 “王爷,王妃做事向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既然敢就让我和邹信协助她,就必然有万全的脱身之计,您别......” 管朔的话还没说完,帐外一名士兵便冲了进来,“王爷,邹副将回来了。” 淮楼听到邹副将,立刻起身走到外面。管朔心里“咯噔”一下,士兵只说了邹副将,并没有提起王妃,他也急忙站起来,顾不上双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邹信身上的伤很重,五天的休养紧紧只是让伤口结痂。一得到放行,他便急着赶回来,身上的伤口悉数裂开,到了军营门口已经烧到有些神志不清了。 守卫的士兵将他带到了军医帐篷处,他着急要见淮楼,便让人去通传。 等淮楼和管朔来到军医帐篷时,都被眼前浑身是血的邹信给惊到了。又那么一瞬间,淮楼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邹信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一见到淮楼的声影,立刻开口:“王妃没事。” 这简短的四个字,舒缓了淮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他走上前去点住了邹信几个大的穴位,取出怀中一直备着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到邹嘴里。 “你先休息,等你好些了再说。” 淮楼准备离开,倒是邹信自己开口:“王爷,我这只是皮外伤,不碍事。我有重要的军情要呈报给你,不能拖。” 管朔让帐篷内的少数人都先出去,给淮楼端了凳子让他坐在邹信旁边。 邹信闭了闭眼,显得很疲惫,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开口:“王妃现在在安国皇宫,暂时是安全的,您不用太过于担心。” “秦纪尘让我带口信回来,五天之后,安国和盛国决一死战。而这场战,是由王妃做主帅,由她负责制定整个战术,秦纪尘要看着你死在她手上。” 淮楼没有开口,倒是管朔忍不住,“让王妃做主帅?” 邹信苦笑一声,“没错,他以我的性命相逼,让王妃针对盛国现在的兵马制定战术。据我所知,那是一个完美的计划,秦纪尘在放我走的时候,面上神色一片轻松,恨不得我立刻回到军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王妃怎么可能......”管朔噤声了,他想不通。正如邹信所言,秦纪尘如果不是有万全之策,是不会让他回来的。但是柴青娪也不可能真的合着安国来打盛国,这一切显得很荒谬。 连管朔都质疑,更别说淮楼了。当他知道她现在是安全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听完邹信的话之后,心里也是有着浓浓的疑惑。 既然她原本的计划是让他们传递消息,那这消息又要如何传递? 思及此,淮楼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问邹信:“你走的时候,青娪跟你说过什么话?” “说话?”邹信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差点忘了。王妃走之前要我代为传话,让你别担心,她没事。王爷,你不用担心,那秦纪尘虽然对我下手狠了些,但确实没有伤害王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备战,到时候我们才能救出王妃。” 淮楼点头表示知道,他看着邹信,追着问:“你仔细想想,她还说了什么?要把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给我听,不要漏掉一个字,也不要错一个字。” 邹信不解地看着淮楼,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还是努力回想。 “王妃说:‘你告诉景绥,我现在......很安全......千万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对,王妃就是这么说的,最后好像还说了一句,‘认输吧,你赢不了我的。’”邹信仔细地回想了很久,最后肯定的朝淮楼点头,“没错了,就是这样。” 淮楼默念了一会儿,转头对邹信说:“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暂时别管了。”走出帐篷外,又回过头对管朔道:“去上点药,别落下病根了。” 管朔怔怔看着淮楼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 管朔自认这件事是他职责的失误,但淮楼却没有把错归咎与他身上。尽管那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会因为感性的冲动而忽略理性的思考。 他只是太过于担心。 这就是他愿意一直跟着淮楼的原因,今日这件事,换做是其他的人,定会先将下属军法处置。在军营之中,没有将军的命令擅自行动,是绝不能容忍的。 淮楼是个宽容的将领。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上次逸鸣的事情,都足以让人感受到他的大度。 守规矩,却不死守规矩。 上位者,放低自己的身段,切身去体会其他人的心理,愿意换位思考。这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只有这种人,才能成就霸业。 淮楼回到帐篷里,迅速拿出纸笔写下柴青娪说的那些话。 这是柴家的暗语,之前柴青娪教过他。现在已然派上了大用场,看似简单的一句话,拆开来看每一个字都有着深刻的含义。 淮楼花了一些时间,终于将这句话解读出来。 柴青娪将她的所在地告诉了淮楼,同时还告诉了他秦纪尘的兵马数量。最后的那句“认输吧,你赢不了我的”则是告诉了他这次他们的战术。 淮楼想起当时柴青娪将忌飞兵马默给他的时候,两人一起探讨书里的各种战术问题。柴青娪问他书中排名第一的作战方式是否真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本来淮楼觉得既然是忌飞创造的,那定然是没有可破解之法的。 但柴青娪不信,她认为没有解不开的局,于是两人便拿着书本苦心研究起来。在推翻了无数次的沙盘后,他们终于找出了一个破解之法。但是巧合性很强,必须要在固定的环境之中才能起到作用。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淮楼不由得感叹,“忌飞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是很厉害,但我们也不差。至少,我们也找出了破解之法,如果碰上这种作战方式,我们只需要刻意去营造那种环境,便能够成功的扭转战局。”柴青娪满眼笑意地看着他,“认输了吧,这一局我赢了。” 淮楼宠溺地抱着她,“是是是,你赢了。” 他没有说,在战场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你去刻意营造那种环境。但现在,还真的就有时间。 柴青娪已经把消息都告诉他了,现在剩下的时间,他要做的事,就是全力地去做准备。 淮楼看着纸上的字句,虽然是柴青娪在传递信息,但她也确确实实在告诉他,她现在是安全的。 深吸一口气,淮楼走出帐篷外,时间紧迫,他要抓紧时间布置一切。 他要万无一失地接她回家。 第63章 大战前夕 柴青娪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沙盘。 明天一早,战争就要开始了。只有五天的时间,不知道淮楼有没有安排妥当。虽然当初他们验证过很多次方法的可行性,但战场是个变化多端的地方,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太多,谁都没法保证一定能够大获全胜。 这场生命的博弈,实力和运气一个都不能少。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寒风从门外呼啸着卷进屋内,带走了房间里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热气。 “柴青娪,我给你熬了汤。” 安颜大大咧咧地端着一小蛊鸡汤走到柴青娪面前,放在桌上,推给她,“喏——他们说你身体不好,我特地去御厨房给你熬的。” 柴青娪看着盖子缝隙处明显的白色粉末不做声,连碰都不碰一下,转身走到另一边,“你拿回去吧,我不喝。” 安颜自从那天后每天都会端着一盅下了药的鸡汤给她,整个人疯疯癫癫,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嫁给楼哥哥。柴青娪心里极烦她,却也无可奈何,她阻止不了安颜进来房间里。 这都是秦纪尘默许的。 秦纪尘一方面对她呵护备至,另一方面又让安颜不停地来骚扰她。心里烦躁至极,却也只能忍耐。 等明天,她就能回家了。 最近这段时间,小腹已经开始微微凸起,隐藏在衣服下倒也是看不出来。也许这孩子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除去刚开始的那几天感觉有些不适外,她现在完全没有怀孕女子害喜的症状。 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帮了她。怀孕的事,万不能让秦纪尘和安颜知道,不然,这两个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又不喝,每次我给你汤你都不喝。”安颜嗓音突然就大了起来,表情狰狞地端起鸡汤就朝柴青娪走去,“你今天必须喝!” 说着她就去拉扯柴青娪,柴青娪见她情绪失控,心道不好,自己往常藏在袖口防身的银针早已经被秦纪尘拿走。安颜一旦暴怒,有孕在身的她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住。 门外的守卫见此情景也毫无阻拦之意,柴青娪只得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房间就只有那么大,安颜也离她越来越近。 眼见着退无可退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娪,在休息吗?”秦纪尘的声音透了进来,安颜就像见了鬼一样,满脸惊慌失措。 柴青娪眼见着她退回到桌边,手脚都开始便得不利索。不由得有些惊讶,秦纪尘对她做了什么,才会只是让她光听到声音就吓成这样。 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应了声,“进来吧。” 这段时间安颜来找她时从来没有遇见过秦纪尘,柴青娪想到刚才应该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不然秦纪尘不可能在这个当口出现。 秦纪尘走进来,斜看了一眼安颜,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可安颜却站在那里,浑身轻颤。 “怎么了?” 柴青娪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走回桌边,“你来干什么?” 秦纪尘苦笑一声,“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不要总是对我表现出这么大的敌意好不好?我会伤心的。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请你记住,我们是敌人。”柴青娪不愿再多说什么,对他们下逐客令,“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请带着令妹离开。” “唉,你呀。”秦纪尘低叹一声,拍拍手,门外进来了几个丫鬟。 “我知道你吃不惯安国的饭菜,我特地让人去盛国找了位大厨,和红英做的口味很像,你一定会喜欢的。” 精致的小点心和可口的菜肴被放上了桌,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等明天之后,你就不用再想着要回去了。”秦纪尘留下这句话,便带着安颜离开了房间。 柴青娪皱着眉看着他们走远,心中感觉一阵气闷。 她是担心的,如果明天失败的话,该怎么办? 她给秦纪尘的那个战术,是到目前为止他和淮楼一起探讨过,并且是看上去最无懈可击的一个战术。秦纪尘很聪明,只要有一丁点不对劲,他会立刻发现。 但好在这毕竟是所向披靡的一个战术,就连淮楼当初都认定这是必胜的招式。秦纪尘信了,尽管他依然会怀疑柴青娪留有后手,但他自己反复推演过许多次,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漏洞。 这点让他很满意,所以他才会特地给柴青娪找了盛国的厨子,想要让她过得更舒服一些。但柴青娪已经不会再用以前的态度对待他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桌饭菜,鼻翼间有着熟悉的香味。柴青娪心下一动,盛了一碗鱼汤喝了下去。秦纪尘要对付她的方式太多,根本用不着这个时候给她下毒,这倒是让她少了些负担。 舌尖品尝到的是久违的鲜香美味,放下碗,柴青娪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 是淮楼,他来了。 这桌上的菜,除却那几道点心外,其余的都是曾经从西域回到盛国的海上,淮楼做过的。 不自觉地又抚上小腹,心里不断地告诉肚子里的孩子,爹爹来了。 是夜,柴青娪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过了没多久,她隐约听见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趁着守在她门前的守卫换岗时,来人闪进了她的房间。 借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光,淮楼很清晰的看到床上坐着的女子。 漆黑长发披散至腰间,清丽的脸上满是惊喜,他听到她低声的呼唤着,“景绥。” 轻轻一笑,淮楼大步走上前,将柴青娪紧紧搂在怀中。 他热切地吻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柴青娪也是想极了他,紧搂着淮楼的脖子不撒手。 过了许久,淮楼才恋恋不舍地轻啄着柴青娪的唇。 柴青娪满眼爱恋的看着他,“景绥,我好想你。” 直到这一刻,淮楼才觉得他的心落到了实处。 她现在好好地待在他的怀里,原本想着见到她一定要狠狠地批评她,可在拥她入怀的那一刻,他只想就这么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呼吸有她在的空气。 “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淮楼将被子扯起来团团围住柴青娪,摸着她的头低声道:“我快疯了。” 柴青娪心里愧疚不已,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手,让自己和淮楼贴得更近一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如果有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柴青娪甜蜜一吻。 “对了,你就这么走了,那明天谁带兵?”两人腻了一会儿,柴青娪才想起了正事。 淮楼和她一起挤在被窝里,抓起她的手细细摩挲,“姐姐和姐夫回来了,明日由姐夫易容成我的模样带着他们去。” 朝莫曾经跟着柴义常年带兵打仗,敌对经验只会比淮楼更多,交给他,淮楼万分放心。 “嗯,都布置好了吗?” “呵......”淮楼轻笑,胸腔的震动带着令柴青娪安心的节奏,“夫人放心,为夫已经安排妥当。有姐夫镇守,想来是没有大问题的。” “那就好。”柴青娪把脸埋进淮楼的颈肩处,幽幽地说:“我想家了,我想吃红英姐做的菜了。” “刚才的点心你没吃吗?那是我特地找红英姐学的,味道和她不相上下呢。” “没,最近不想吃太甜的食物。” “嗯?”淮楼心下奇怪,直觉要给她把脉,那些都是柴青娪最喜欢的小点心,怎么突然就不想吃了? 柴青娪话一说出来便惊觉失言,她低头掩饰住眼中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抱着淮楼撒娇,“在这边吃什么都没胃口,等我回去了,就什么都想吃了。” 淮楼被她的话逗笑了,又好笑又心疼,“好好好,等明天我就带你回家。” 以淮楼的武功,现在要带柴青娪走本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明日姜纪尘若是见不到柴青娪,很可能会临时变卦,到时候所有的准备都会功亏一篑。 虽然他现在万分想带着柴青娪回家,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能不再忍一下。 这是最后一场仗,为了天下的百姓以后能够不再饱受战争之苦,为了近在咫尺的统一大业,淮楼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那一点自私,留下这唯一能牵制整个局势的,他的命在这里。 这也是柴青娪不让淮楼知道她怀孕的原因,现在的她,或许还能勉强说服让淮楼留她在这里。但淮楼一旦知道她有孕在身,一定会立刻带她离开。 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她已经是极限,再多一个孩子,淮楼心中最后的那根弦一定会断掉。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一个决定会让淮楼在以后的很多年里,一直痛恨这一晚的自己。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有警觉,痛恨自己没有发现柴青娪的细微变化,痛恨自己为了统一天下而留她一个人在这,将她留在这到处是财狼虎豹的地方。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了很久,倾诉着彼此的思念。一直到柴青娪扛不住睡意在淮楼的怀中睡去,他才离开了房间。 淮楼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望着墨黑的天际出神。 还有四个时辰天就亮了,希望在明天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 第64章 情况危急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柴青娪站在窗户边朝着外面望去。今天的风比往日更大,窗户只是开了一条缝隙,屋内也刚换好新的炭火,她披着厚厚披肩还是感觉冷得不行。 秦纪尘从外面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青菜小粥和几盘爽口开胃菜,笑容满面地对她说: “饿了吧,快来吃饭。吃完了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柴青娪站在窗户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她说:“我能去看看阮阮吗?” 秦纪尘布菜的手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她,“等回来之后再去吧,到时候给她报喜。” 柴青娪不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秦纪尘思考了一会儿,叫来门外的侍卫低语了几句,便走到她身边,“好了,好了,先吃饭,等会儿我就带你过去。” 柴青娪心事重重,只喝了两口粥便不再动筷。秦纪尘也没法,只得带着她去向阮芙的坟墓小院处。 “阮阮,今天我们要开战了。盛国和安国,将要决一死战了。”柴青娪依旧坐在墓碑边,头轻轻地靠在碑上,低声呢喃:“我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我发现,无论是盛国胜还是安国胜,我都开心不起来。” 是了,柴青娪在早起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心中很难过。她一想到秦纪尘会死,就感觉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呼吸有些困难。 尽管秦纪尘当初给了她一箭,害她差点死去。但这么多年的时间,不是白白相处的。尽管他当初救她,并不是出于真心,但也抹不掉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好。 虽然可能带着很多的目的,但她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秦纪尘对她的关爱。那是她渴望的家人的爱,是真真切切的爱。 她曾经的确是恨不得他死,但现在一想到他马上就会死去,心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悦。 这个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她温暖的人,这个曾经陪伴了她数十载的春夏秋冬的人,叫她如何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带给他的死亡。 可是他们之间,到了这一步,似乎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沉默了许久,久到柴青娪感觉浑身上下都冻僵了,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站在墓碑前,柴青娪对着阮芙笑了,她轻声说:“阮阮,我走了。” 以后,或许也没有机会再见了,愿你在天上能够没有忧愁,愿你来世能轻松快乐的活着。 秦纪尘带着柴青娪来到了城墙上,看着不远处的“淮楼”骑在马背上,他冷笑一声,“今日,就是盛国的亡国之日。” 举起右手一挥,城门缓缓打开,无数的士兵挥动着□□刀剑冲向盛国军队的方向。 响破天际的杀伐声震得人耳阵阵发聋。 柴青娪就站在城门上,顶着凌冽的寒风,眼看着盛国和安国的士兵们相互厮杀在一起,为了各自的国家而战。 这样的厮杀持续了没多久,盛国的兵马在不断的后退,秦纪尘看着他们的动作嗤笑一声,“想以退为进吗?果然还是你了解他。现在我们的五万精兵想必已经到了盛国京城城门了吧。啧啧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看到他满脸惊恐的样子了。” 柴青娪没有开口,低着头,敛住眼中的情绪。京城就是故意制造的那个特定的环境,从这里到京城有三条路,淮楼早就已经在每条路上做好了埋伏。 那五万精兵,不可能再活着回来。 前方的兵马也在持续地厮杀,盛国的士兵奋力反抗,却还是被逼得节节败退。安国吞并了两个大国,拥有的兵马数量是盛国的一倍之多,现在几乎倾巢出动,盛国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眼看着盛国的兵马一直在往后退,秦纪尘还没来得及下令“所有人杀无赦”的时候,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对着秦纪尘说:“后方突然多出一只小队,在军营里到处点火。” 秦纪尘眉头皱了起来,立刻带着柴青娪跟着那人前去查看。 走到半道两人被突然冲出来的安颜给拦住,安颜对着秦纪尘哇哇大叫,“纪尘皇兄,楼哥哥来了,他来娶我了。你快给我赐婚,我要成亲了。” “你说什么?淮楼来了?他不是在外面吗?”秦纪尘突然想到了什么,撤过头狠狠地看着柴青娪,“是你!” 柴青娪看着秦纪尘突然就变了脸,心里“咯噔”一下,安颜发现了淮楼。她不再停留,趁着安颜纠缠着秦纪尘的时候,迅速跑开了。可她又怎么可能跑的过秦纪尘,不消多时,她便被秦纪尘带着去到了天牢。 天牢隔绝了外面的嘶吼声,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柴青娪和秦纪尘,还有那个怎么都甩不掉的安颜。 秦纪尘气极,他将柴青娪捆绑在了十字刑架上,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果然你还留了一手,现在我那五万精兵怕是已经中了埋伏全部死完了吧?淮楼混进安国来,现在他的计划怕是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吧?你用我教你的易容术来对付我,很好,很好。柴青娪,我真的白对你好了。” 秦纪尘手劲极大,柴青娪有那么一刻觉得他是要杀了她的,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在她感觉已经呼吸不过来时,秦纪尘又松开了她,蓦地笑起来,“也罢,就算他将那些夺去了又如何,只要你在我手里,我就还有机会。” 柴青娪看着秦纪尘气定神闲地坐到桌边喝茶,艰难地咳嗽起来。差一点,她又一次快死在他手上了。 秦纪尘喝着不知道放了几天的茶水,慢慢品着,“等过一会儿,我们就出去。用一个你,换整个天下,你说,淮楼会怎么选择?” “我和天下,不在同一条天平线上,你没有胜算。”柴青娪急促地呼吸着,平息着情绪。 “是吗?我觉得不一定,淮楼有多爱你我是知道的,我倒是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整个天下的。” 秦纪尘还在一旁细细咂摸着等会出去之后的情形,原本在一旁安静待着的安颜就发了疯似的叫起来。 “楼哥哥,楼哥哥是我的,她是我的。” “闭嘴。”秦纪尘被她吵得心烦,怒吼了一句。照理说安颜被他这么一吼,一定会害怕地缩在角落,但这一次她非但没有闭嘴,反而举起一把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匕首,猛地朝柴青娪刺去。 在秦纪尘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将那把匕首狠狠地刺进柴青娪得腹部,连刺了好几下。 秦纪尘一掌将安颜拍到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安颜满口是血地看着柴青娪,“楼哥哥是我的,没人能和......” 未说出口的话,被几枚银针深深地封在咽喉,永远地封住了。 秦纪尘着急地去检查柴青娪的伤势,却发现原本应该是血流不住的地方,仅仅只是外衣被划破。 他发现了柴青娪穿着的冰蚕丝衣,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可下一刻,柴青娪整个人开始蜷缩起来,却又因着手脚都被捆绑住,只能形成一个扭曲的姿势。 她的腹部虽然没有被匕首刺入,却是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此时她感觉小腹像是万根针一起刺入一般疼痛难忍,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小娪,怎么回事,你怎么了?”秦纪尘看着柴青娪突然变得痛苦不堪的神色,心也跟着提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此时,柴青娪已经顾不得要保守这个秘密,本能让她只能求助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已经感觉下面开始流血,极度的恐慌让她快要崩溃。 秦纪尘听到柴青娪的话愣住了,她有了孩子,她竟然有孩子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阮芙死去的那天,阮芙满脸泪痕地说“可惜了这个孩子”,他们的孩子死了,现在柴青娪的孩子,也快要死了。 “求求你......救......救我......”柴青娪微弱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孩子,这是她的孩子,意识到这个问题,秦纪尘立刻解开柴青娪身上的绳子,将她抱出了天牢。 他要救她,要救她的孩子。 刚走出天牢,便看到淮楼和朝莫、离嫊一同朝这边奔来。 “青娪!”淮楼眼见着秦纪尘将柴青娪抱出来,而她痛苦地捂着肚子,满头是汗。他怒吼着朝秦纪尘射出一把匕首,“秦纪尘,你对她做了什么?” 同一时间,离嫊和朝莫也找准方向朝他动手。 秦纪尘担心会再次误伤柴青娪,愣是没有移动分毫,硬生生地接下了朝莫和离嫊的所有攻击,而淮楼的那一刀,挑断了他的右脚脚筋。 脚下一软,秦纪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喷出鲜血,从嗓子里憋着吼道:“她怀孕了,刚才被安颜伤到了腹部,你们快去找大夫。” 在场的其他三人听到这句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淮楼立刻冲上去接过柴青娪,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全身都开始发抖,他颤声道:“青娪。” 柴青娪怀孕了,他们的孩子,多久的事了?她怎么不告诉他?一连串的问题击打着坏楼的大脑,他整个人都愣了,甚至不知道要做什么。 “景绥......孩子......”柴青娪来不及说完,便陷入了昏迷。 朝莫也在第一时间替她号了脉搏,给她喂了几颗药丸之后便急道:“她现在情况很危急,我要马上为她治疗。”说完便抱起柴青娪走向最近的房间。 离嫊拍了拍怔忪的淮楼,“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淮楼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狠狠地摸了一把脸,犹豫了片刻便转身去追刚才趁乱逃跑的秦纪尘。 他现在跟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去解决掉后患。 秦纪尘受了伤根本跑不快,淮楼沿着血迹一直将他追到了悬崖边。“秦纪尘,你跑不掉了。” 秦纪尘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了上来,知道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索性就站在原地,冷笑地看着淮楼,“不得不承认,还是你棋高一着。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 淮楼想到刚才的那一幕,秦纪尘完全可以自己离开,不去管柴青娪的死活。但他却抱着她出了天牢,想为她寻医。 照理来说,他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但柴青娪之所以会成现在这副模样,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他。 淮楼沉吟了片刻,取了一把箭,对着秦纪尘拉开弦,“这一箭,是还你当初朝青娪射的那一箭,同样的位置,我不淬毒,你若是能活下来,以后便好好过日子。这天下已经统一了,不要再制造战乱了。” 秦纪尘看着那支箭直直地朝着自己飞来,想起了当初他也正是这样,向着柴青娪拉开了那一箭。 她当时是什么感觉?一定是很心痛吧。 他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感觉很轻松。箭头没入心房的那一刻,朝着悬崖外倒去的那一刻,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不后悔做的每一个决定,只是会有些遗憾,若是再重来一次,他定要护好阮芙。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活着,真的太寂寞了。 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阮芙,身边还有个可爱的小女孩。两人都朝着他微笑,秦纪尘也跟着笑起来。 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大风还在继续刮着,但所有的事都结束了。 第65章 解开心结 柴青娪醒过来的时候肚子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刚想去摸手就被人按住了。 离嫊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你要记住,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动。现在孩子情况还不太稳定,很有可能你的一个细微动作都会伤害他。等过几天之后,你才能动,知道吗?” 柴青娪轻轻眨眨眼示意知道了,她转眼看了看,没有看到心中的那个人,“阿姐,景绥呢?” “他现在在军营那边忙着善后,暂时不能过来。” 柴青娪低垂下眼,满脸的落寞。她现在特别想看到他,想听他说话安慰自己,可他不在。 离嫊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淮楼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知道吗,当时他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整个人都愣了,完全不知道要干嘛了。”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也挺大的,你也别委屈,他现在恐怕一见到你就气,你先让他自己冷静两天。 不过,这次我也不站你这边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所有人。要是你因为这个孩子而出了什么事,你让我们,让淮楼怎么办?” 离嫊的一席话让柴青娪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思考,自己这么做真的错了吗?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来淌这趟浑水吗? 这样想着想着,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阿蔓正端起一碗药准备叫她。见她醒来,便笑着说:“王妃醒得刚好,药温正合适。” 阿蔓小心翼翼地将柴青娪的头抬起一些,给她喂过药之后便坐在床边看着她。 “国医大人嘱咐过了,这几天夜里都由我来守着您,以防你不自觉的翻身。王妃您安心睡,阿蔓会看好你的。” 柴青娪轻笑一声,“有劳你了。” 她还想问问阿蔓淮楼在哪里,可药效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她便又睡了过去。 淮楼忙了整整一天,心里实在是担心着柴青娪,便在晚膳后急急地回到了房间。 阿蔓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柴青娪,直到他走到她身边才发现。 “王爷。” 淮楼点点头,轻声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过来,晚上我来守着她就好。” 阿蔓得了令高兴地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淮楼坐在座椅上,轻轻地摸着柴青娪在睡梦中都微皱的眉头,心疼得不得了。 天知道他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刻是什么滋味,柴青娪受到的撞击特别强烈,本就不足三月的孩子几乎就快没了。 朝莫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堪堪将母子俩的情况都暂时稳定下来。 得知她暂时脱离危险,他便没有守在她身边,反而是去处理其他事物。 他是气她的,气她什么都不说。更气自己,如果当时他在仔细留心一点,或许早就发现她的异样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她,那么脆弱,连在睡梦中都睡不安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对自己的懊恼只能强制性地用忙碌来转移,生平第一次,他也有想要逃避的时候。 “青娪,赶快好起来。” 黑夜之中,淮楼的这声低叹随风飘散了很远。 等到第二天柴青娪醒来时,淮楼早已离去,取而代之的是阿蔓笑意盈盈的脸。 阿蔓伺候着她喝下了药,就和过来的离嫊,朝莫施了礼便离开房间。 朝莫诊完脉后,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这个方法可行,今天比昨天好多了。小娪你再坚持几天,等孩子彻底稳住了再下床。” 一连五天,白天都是离嫊陪着柴青娪,等到晚上她入睡之后,淮楼才会赶过来自己守着她直到她快醒来时才走。 阿蔓以为柴青娪是知道的,也就从来没有提过。 以至于柴青娪快思念成疾,在终于得到可以下床的消息后,立刻去到了御书房找淮楼。 安国的御书房隔音设置得极好,诸位大臣们都在各自商讨着事务,吵吵嚷嚷地,导致淮楼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柴青娪来了。 等他终于处理完这一波事情后出去,看到柴青娪在脸色有些苍白地坐在回廊上,气得一脚踹上门边的守卫,“王妃来了你怎么不通传?” 那侍卫是新调来守卫的,从没见过柴青娪,刚才见她要往里走,愣是将人拦下,说:“王爷和诸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柴青娪也以为淮楼在故意躲着她,索性就坐到了一旁,心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着他。 淮楼心疼地搂住她,摸到怀中人的手有着暖暖的热度才放心下来,“怎么那么傻就在这坐着呢,要是我不出来,你岂不是还要等很久。” 柴青娪依偎着他,低着头喏喏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淮楼被她气笑了,摸摸她的头刚想说什么,就被后面跟着进来的兵部的几位副将叫住了。 淮楼带着柴青娪走到另外一边的软塌上,吻了吻她的唇,笑着对她说:“等我一会儿。”取下身上的披风多盖了一层在她身上才离开。 从柴青娪这个角度,能很好的看见淮楼,缩在身上这件宽厚的披风里,感受着久违的气息,听着那边他温暖低沉的声音,睡意渐渐来袭。 这一次,不再皱着眉头。 等淮楼和副将们商量好事情后,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阿蔓也刚好把药端过来,淮楼便让她守在门外,今天不再见其他人了。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就算是淮霄南已经能独当一面,但总归还是要他这个做皇叔的帮衬着。 从第一天的刻意回避,到后来这几天实在是无暇脱身,淮楼对柴青娪的思念也是越发的重。 每天都只能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去陪着她,她一定以为自己还在生她气。 刚才那句“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可是包含了满满的委屈啊。 轻笑一声,感受了到药温已经降下来,淮楼摩挲着她的脸,小声唤着:“青娪,起来喝药了。” 一睁眼就看到他的感觉很好,柴青娪就着淮楼的手慢慢的把药喝下去。 可喝着喝着鼻头就越来越酸,眼泪就这么落到碗里,砸处几朵水花。 淮楼急忙将碗放到一旁,将她搂进怀中,“好好的怎么哭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生你气做什么?” “那为什么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你都不来看我一眼?”柴青娪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看得淮楼心疼的不得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在气我自己,如果我早些发现的话,你就不会受这般苦了。” 他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我每晚都来守着你呢,阿蔓没告诉你吗?” 柴青娪紧紧抓着他的领口,不住抽噎,“我没看见你。” 淮楼不由得笑了,她难得跟她这么撒娇。“是是是,我错了。以后我每天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看不见我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胸前的衣衫更添一层湿意。 “我想你,特别想你,可是我找不到你。阿姐也说是我错了,他们都说是我错了。” 柴青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可是景绥,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淮楼低叹一声,重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用意,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快刀斩乱麻。 只是这刀太锋利,会伤害到她,所以他才会如此生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谢你,谢谢你。”淮楼不住地亲吻着她的发丝,心都揪成了一团。 为了成全他,成全这天下的统一,她选择了最短,但反噬最大的那条路。 他上辈子一定积了很深的福报,这一生才会遇到这么美好的人。 “不过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任何事,你都要先跟我商量。” “嗯。” 淮楼笑笑,为她擦去眼泪,轻声细语的哄着:“好了,别哭啦,你现在身体还没彻底康复,再这么哭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难受的。” “你就只关心孩子,也不心疼我!” 淮楼的一番话成功的让柴青娪哭得更厉害,他愣了愣,面对着柴青娪这毫无逻辑的指控失笑。 “乖,我错了,我不会说话,别生我气。我心疼你,心疼得不得了。夫人听话,别哭了,为夫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柴青娪压抑得太久,这会儿终于是寻了个发泄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淮楼一直不厌其烦地哄着她,直到她哭了累,整个人恹恹地,才将她抱到后面的床上,“睡会儿?” “你陪我。” “好。”淮楼跟着他一起躺进了被窝里,抱着她,“我就在你身边,睡吧。” 柴青娪紧紧地抓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靠在淮楼的胸口沉沉睡去。 寒风在窗外呼啸,屋内却漾着一片温情。 等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喝过药之后,淮楼端起了一小盅鸡汤喂给她,“尝尝看,这是姐姐炖了一下午的汤。” 柴青娪推开他的手,摇头轻声说:“我不想喝这个。” “那你想喝什么?”淮楼依着她,宠溺地看着她。 都说怀孕的女人脾气会变化莫测,有时候会让人受不了。但自家夫人这怀了孕任性的表情只让他恨不得想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宠。 柴青娪低头想了想,冲他笑道:“想吃你煮的面。” 眉眼弯弯的样子,勾得淮楼一阵口干舌燥。 忍不住捧住她的脸亲吻上去,怀中的人顺势抱紧了他的脖子给予了热切的回应。 直到柴青娪有些受不住的推推他,淮楼才堪堪找回了些理智。 将桌上的鸡汤一饮而尽,平复了下情绪,他抱起柴青娪走出房门,“走,吃面去。” 柴青娪坐在小凳上,看着淮楼熟练地洗菜,煎蛋,胸腔里那个跳动之地淌过一阵暖流。 她是怕的。她怕看到淮楼生气失望的眼神,她怕他会责怪她的自作主张。 但还好,他懂她。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再次受到伤害。 柴青娪觉得,爱上他,是她这一生做的最美的决定。 忍不住起身走到淮楼身后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淮楼刚把水掺进锅里,就被柴青娪抱个正着。 转身回抱住她,低头蹭蹭她的鼻尖,轻笑着问:“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粘我。” 柴青娪看着他,双眼亮晶晶地,“五天不见,觉得更爱你了。” 淮楼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砸得懵了,回过神来只觉心花怒放。 “那以后我要时不时的消失一段时间才行,这样你就会越来越爱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我每天都跟着你就算你烦我,我也要跟着你。” 淮楼失笑, “傻瓜,我怎么会烦你呢,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你带在身边。” “你说的,以后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柴青娪急急地向他求保证。 “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么惹人疼的你,叫我如何不深爱。 第66章 坦然面对 “阿姐,你真的要走吗?我舍不得你。” 房间里,柴青娪拉着离嫊的手撒娇不放。 离嫊被她缠了有一会儿了,她实在是后悔来这告诉柴青娪,若是留信该多好。 “好啦,又不是见不到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我们好不容易有时间在一起了,你又要离开。不行,我不让你走。” 离嫊被柴青娪气笑了,自从她怀孕以来,脾气就变成了小孩子一般,时常冲着他们撒娇。 淮楼也乐得宠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弄得她很头疼啊。 “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你放心,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怎么想去走走了?” 离嫊沉吟了一下,思绪飘的有些远,“累了吧,想好好休息休息。” “这么多年了,我总是忙忙碌碌的,现在还不容易卸下担子了,我也想四处走走。去看看山,看看水,若是有幸能够遇上良人,也许就成亲了也说不定。” 柴青娪心下一惊,“阿姐——” 离嫊笑笑,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走到门边,看着庭院里种着的一大片竹林,其间点缀着粉红的腊梅,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 “我是真的很累了。十五年了,朝莫一直走不出来。如果没有你,或许我还会安慰自己,他只是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我可以等。但现在事实是,他根本无须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他还是不要我。” 离嫊回过头看着柴青娪,脸上挂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其实我现在才想明白,他只是不爱我吧。或者应该说,他没那么爱我。” “阿姐。”柴青娪眼里酸涩不已,她走过去抱住离嫊,想给予她温暖。 “小妹,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淮楼对你的爱,我真的很羡慕。我曾经以为我和朝莫也会这样,可现实太残忍,我现在看见你们那么相爱,我真的觉得很心酸。” 离嫊也回抱着柴青娪,诉说着她的心情。 “阿姐,离开真的能让你更开心吗?”柴青娪问。 “会的。”离嫊温暖的笑着,“我决定离开,就表示我已经放下了。我曾经想,只要我一直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有重新接纳我的那天。但这段时间来,我想了很多,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死不了的。” 柴青娪看着她,眼眶通红,她抓住离嫊的手,说:“阿姐,你会幸福的。” “傻瓜,我当然会幸福了。”离嫊摸上她的脸,“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抛弃了呢。” 柴青娪被离嫊逗笑了,她抽抽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那你每个月都要给我写信,我要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 “你这是不让我省心啊!” “不管,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我知道你武功好,但你是女孩子,一个人闯荡江湖谁都不能保证你下一刻会不会遇上那些下三滥的人。我要知道你的行踪才能放心。不行,一个月太长了,半个月吧,好像也太长,干脆七天好了……” “行了行了,我求你了小妹。”离嫊哭笑不得,立刻举手发誓,“就一个月,我每个月会按时给你写信,一定会的。” 柴青娪见着离嫊答应她也不再强求,她转身走到柜子里取出一件衣服递给离嫊。 “这......”离嫊看着眼前的冰蚕丝衣,立刻摇摇头,“这衣服对我用处不大,你自己留着。”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衣服了,阿姐,这是我唯二的要求了。你别拒绝好不好,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柴青娪可怜巴巴地望着离嫊,看得她一阵心软。好多年没见小妹这幅撒娇的样子了,不由得很怀念从前。 “好啦好啦,我收下了。”离嫊满眼笑意地看着柴青娪,“我真的得走了,不然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荒野了。” 柴青娪实在是不想她走,但也想不到理由让她留下了。 有些事,只能让她自己熬过去。 “阿姐,注意安全。我在家等着你。” 这是她作为妹妹,所能给予的安慰了。 离嫊笑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素锦长袍裹身,妖艳的眉眼动人无比,嘴边似有若无的微笑,让此刻的离嫊美得惊心动魄。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大抵就是离嫊现在的真实写照了。 柴青娪目送离嫊离去,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便披上披风出门。 马上就到年关了,今年这雪也不知下不下得来。 “咚咚咚——” 房门很快被打开,朝莫看到柴青娪站在门外有些吃惊,忙让她进屋来,“怎么了?是身子不适吗?” 柴青娪摇摇头,对他说:“阿姐走了。” 朝莫愣了一下,没开口。 柴青娪也是在等他的回答,径自开口,“姐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接受阿姐。我想,你一定有你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但是我想说,你明明是爱着她的,为什么不给自己,给她一个机会呢。” “阿姐告诉我,她累了,想要重新开始。那你呢,你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东西,能不能卸下来,让自己也重新开始?” “你能不能,让自己不要那么累?” 柴青娪不知道朝莫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总是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到那股浅浅的怅然。 她想要试着开解他,却发现无从说起。 “姐夫,我还是想叫你姐夫,我都叫了这么多年了。虽然我们分开了十五年,但再次相遇时,我还是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到阿姐。你不是不爱她的,为什么不跟随自己心走呢?” 朝莫看着她,张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讲不出来。 柴青娪知道他现在一定万分纠结,但这就好比堵塞的穴位,一定得有人帮忙疏通,不然它永远都不可能自行愈合。 纵使,这过程十分痛苦。 深吸一口气,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走到门边,柴青娪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谁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来生,所以只能希望尽最大努力让今世不留下遗憾。阿姐朝着德安城方向去了,如果你想去追她的话,就往西南方向走。” 说完,便留下朝莫一人在房间里苦苦挣扎。 夜里,淮楼回到房间看见柴青娪坐在窗户边发呆,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在想什么呢?” 柴青娪回头对他笑笑,示意他看外面,“姐夫走了。” 淮楼抬起头,看见朝莫火急火燎地跑出了房间,“嗯?这么晚,他要去哪儿?” “去找阿姐。” 柴青娪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淮楼一脸宠溺地点着她的额头,“做的对。姐夫把自己的心房锁得太紧了,若是他对姐姐无意倒也罢。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是要适当地逼逼他,否则他永远都跨不出去这个坎。” “嗯,阿姐也一定在等他去找她。” 柴青娪望向窗外长叹一声,希望这一次,他们都能得偿所愿吧。 “都会好起来的。” 月上西楼,官道上飞驰着一匹黑马,嗒嗒的马蹄声响彻在夜空下,显得格外迫切。 朝莫其实还没有完全想通,但柴青娪说的对,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来生,若是今世错过的话,可能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他觉得,他应该去找离嫊,告诉她,告诉她他心中的想法,告诉她这么多年是什么在困扰着他,是什么让他痛苦万分。 不管她最后会不会选择他,他都应该让她知道他的一切。 因为,他是真的真的很爱她。 犹记得当年那个夏天的午后,他刚从战场上回到柴府,看见柴夫人牵着那个笑起来特别甜美小女孩朝他走过来。 那双漂亮的大眼看到他出现时绽放的光彩,在那一瞬间,吸去了他所有的神智。 他们的缘份早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以后的路,又有谁能够代替彼此呢。 客栈。 离嫊把行李放下后,便下了楼吃饭。 这种江湖客栈,最不缺的就是自以为厉害的蹩脚货。 在她刚进店时就感受到了几道淫靡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现在她叫了店小二点过菜之后,那群人便忍不住走了过来。 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坐在了她对面,脖子上挂着的汉白玉翡翠夺去足够吸引人所有的目光。 只是长相,就有些欠佳了。 “姑娘,看你一个人吃饭挺寂寞的,不如去在下的那一桌一起吃?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顺着他的手看去,那边坐着的都是和他一样货色的人。 财大气粗,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贴在脸上,告诉大家,我很有钱。 “没兴趣,请你让开。你挡着我看风景了。” 离嫊坐在店门正对的那一桌,现在天色已晚,除了客栈照出来的昏暗的一小片光,四周围都伸手不见五指。 如此直白的拒绝,让对面那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另外一桌的同伴也都相继走过来,围着离嫊面露凶光。 “老子让你过来吃饭是看得起你,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离嫊端起茶杯,轻轻转了起来,“怎么办,我一向不喝酒。” 冷笑一声,指尖轻弹,茶杯就朝刚才出言不敬的人飞去,裂成四块,直直地插在他的嘴上,顿时鲜血直流。 站在她对面的那人气得一巴掌拍碎了桌子,“原来是个会武功的娘们,怪不得这么神气。兄弟们上,让她尝尝我们的厉害。” 离嫊冷笑,手中的蛊虫还没来的及扔出去,对面的那个男人就突然朝着另一边飞去。 砸在墙上,抽搐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离嫊看着朝莫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直到朝莫飞身朝她扑来踢开冲上来的其他人,她才发现这不是梦。 这群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仗着有钱人多,又会些三脚猫功夫就成天调戏良家妇女。 这次被离嫊和朝莫碰上,被教训地很彻底,吃尽了苦头。 朝莫递给小二一张百两银票后就拉着离嫊上了楼。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旁,久久没说话。 见到她之前,朝莫有一肚子话想告诉离嫊,但见到她以后,忽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反倒是离嫊打破了沉默;“你是来找我的吗?” 朝莫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心仪之人,心绪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他走到离嫊面前,拉着她的手,单膝跪地,从下往上看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我来是想要告诉你,告诉你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听完,还能够接受我的话,那我们就成亲吧。” 故事其实很简单,朝莫自己身为一个医者,却治不了自己——他从柴家被灭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处在深深的内疚之中。 那些年带着离嫊逃亡的日子,悔恨和压力折磨着他,他渐渐地发现自己开心不起来了,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到他后来学了医,才明白了这原来也是一种病。 这是心病,可他却没有心药去医治。 十五年间,这种病疯狂的折磨着他,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到离嫊。 所以他渐渐地疏远离嫊,企图让她离开自己。但这效果并不好,折磨得两个都更加痛苦。 柴青娪曾经带给了他一丝救赎,他以为他找到心药了,可现实的反击总是来得那么快。他发现,他并没有比以前好。 反而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来越痛苦。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推开离嫊,却总是狠不下心,他舍不得。 今日柴青娪的一番话点醒了他,他才发现自己的这种行为太过于自私,离嫊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她应该是要知情的。 何不把所有的原委都告诉她呢,也许她才是自己的救赎。 离嫊安静地听完朝莫的故事,眼泪顺着下颌隐入领口,湿得很彻底。 朝莫笑了笑,“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离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捧着朝莫的脸和他相对而跪,“这一生,你注定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朝莫听着她如此哽咽却霸气的话,心中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倾身向前,吻住了那被眼泪沾湿的唇瓣。 以后,我们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第67章 大结局 大年三十。 整个大陆上五国鼎立的局面彻底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淮霄南改国号为繁义,依旧将这天下分为五大区域,论功行赏,封五大侯爵镇守。 兵部大权收回,由皇帝直接管理,各大区域均驻扎三万精兵,保护百姓平安的同时也监督侯爵不能拥兵自重。 摄政王淮楼即日起不再摄政,准许无重大紧急事件不用早朝。 自此,天下统一。 年初一。 淮霄南带着朝廷大臣们一同前往云海圣山山脚祭天。 祭奠程序复杂繁冗,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等等,淮霄南头带着沉重的皇冠,一丝不苟地做着所有的祭拜礼。 柴青娪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不由得感慨,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好多。 祭天结束后,淮霄南便携大臣们回去了宫中。 柴青娪就在马车里等着淮楼过来。 “青娪。”熟悉的声音响起,柴青娪撩开门帘就看到淮楼坐在马车外,原本驾车的小厮已经不见了。 淮楼回头对她笑了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便驾着马车步履缓慢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淮楼小心地将牵下来,搂着她的腰带着她朝前方走去,“我以前每年祭天完都会来这山上的庙宇祈福。” 两人走到庙门前,门口站着的小沙弥见到淮楼笑了笑,微微鞠躬,“阿弥陀佛,王爷,今年比往年来得晚了些。” “小师傅。”淮楼也回了他一个礼,“内子怀孕了,马车不宜走得太急。” 小沙弥脸上的笑意更重,朝着柴青娪也施了礼,“原来是王妃。” 柴青娪也跟着淮楼唤了一声“小师傅”,两人被小沙弥带着走进了大殿里。 这里位于山顶处,少有人来。不似其他庙宇那般香火鼎盛,却自有一番清静。 两人各自在菩萨面前虔诚地许过愿后,柴青娪便被淮楼带着走向后山。 途中遇到了刚才的小沙弥正在砍柴,他问了一句:“王爷今日可还要吃斋留宿吗?” 淮楼点头,“有劳您了。” “阿弥陀佛,王爷心诚,菩萨会赐福于你和你的亲人。” “谢谢小师傅。” 暂时告别小沙弥,柴青娪才开口:“你每年都会来这?” “对,小时候和母妃来为父皇祈福,后来母妃去世了,就剩我一个人来。以前在这庙里的是老方丈,可他前几年也过世了,就剩下这小师傅一人在这庙里。每年祭天后我都会来这里留宿一晚,学着母妃生前那样,吃斋,祈福,养心。” 柴青娪听着淮楼的话,察觉到他话里行间的一丝落寞。她握住她他的手,笑着说:“以后就有我和你一起来了。”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我们的孩子。” “好。”淮楼被她的体贴温暖到了,他紧紧地搂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这后山很美,山的对面竟然还有一座小山,丝带般的瀑布挂在山顶,水流一刻不停地奔涌而下。 许是现在正值严寒之际,虽然瀑布尚未结冰,但流速缓慢。像是有人在山顶挖了一条小河沟一般,满满地流淌着,没有了夏日的喧腾,在这大山之中显得格外静谧美好。 “这里真美。”柴青娪看着眼前的景色感叹着。 淮楼转头看着怀中的人,附和着说:“是的,很美。” 心电感应一般,柴青娪也转过头,看进他的眼中,看到了那里面的自己。 微微一笑,带出颊边的梨涡,“这好像还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从她入朝为官开始,到现在,几年的时间,这却是他们在一起渡过的第一个年。 淮楼摸着她的头,轻笑着说:“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天边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柴青娪伸出手去接,冰冰凉凉,一下子就化成了一滩水。 新年第一场雪,就在这充满温情的一方,缓缓飘落而下,直至覆盖了整片大地。 “夫君,新年快乐。”柴青娪开心地冲淮楼笑着。 “夫人,新年快乐。” 淮楼脱下披风遮挡在两人头顶,问:“还要再待会儿吗?” 柴青娪想了想,摇摇头,她担心他会染上风寒。 淮楼低笑着凑到她唇边吻了一下,“走吧,夫人。” “会冷吗?” “不冷。” …… “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 “慢着点走。” “知道啦。” …… “刚才许的什么愿?” “一愿景绥平安健康,二愿孩子平安健康,三愿我能够一直陪着你们,平安健康。你呢,许的什么愿?” “我只求你能够永远平安快乐。” …… “干爹干娘写信说过几日要来京城看看我们。” “真的?太好了,我很想念他们。” “万俟大哥也让我们得空了去岛上,他们那边天气比较暖和,你不用每天都待在房间里。” “嗯,我想红英姐做的菜了……” 两人朝着来时的路走去,雪越来越大,遮住了他们留下的脚印,只能在朦胧之中,看到两个紧紧相依偎的身影越走越远。 就像两人的生命,从此交织在一起,携手前行,看云卷云舒,尝酸甜苦辣。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了。终于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把这一章写出来了。单机坚持这么久,不砍大纲能写完我也是蛮佩服我自己的。 第一本正式的文,很多地方写得不够好,但还是很开心能够完整地写完。 明天放个番外,再捉捉以前的虫,就可以圆满地画上句号了。 特别感谢一直督促我更新的好基友们,没有他们我不可能这么快写完。 嗯嗯嗯,心情很激动。 希望看到这里的你,也能够和你所爱之人一起过着平淡、温馨又健康的生活。 晚安。 第68章 番外一:孕期日常 天气渐渐变得热起来,柴青娪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迟来的害喜也发挥了它的威力,折磨得她疲惫不堪。 “玉太医,怎么会这样?害喜不都是在怀孕初期才有的症状吗?”淮楼半搂着柴青娪坐在床边,心疼地擦着她额头冒出的细汗。 玉太医收回手,走到桌边开始写起了药方,“通常情况下是这样,但也有女子是从孕期开始一直到生孩子的那天才不吐,这主要是个人的体质差异。”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食欲不振再加上孕吐害喜,王妃恐怕是要多吃些苦头了。老臣为王妃开几副调理的药,能稍微缓解些痛苦。” “好,有劳玉太医。阿蔓送太医回去,快些药煎过来。” 淮楼看着脸色煞白的柴青娪,心疼到无以复加。 昨天晚上她就没怎么吃饭,刚才突然一下子便开始吐起来。空空荡荡的胃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只得不停地干呕。 淮楼给柴青娪喂了点温水,摸摸她的额头,担心地看着她,“还很难受吗?再忍一下,药马上就来了。” 柴青娪身上有些脱力,半躺在淮楼怀中轻轻摇头,“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有些累,想睡会儿。” “好,等药来了我再叫你。”淮楼把柴青娪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坐在一边守着她。 柴青娪侧过身子面朝淮楼,握住他的手,轻轻笑了笑,“我睡一觉就好了。” 淮楼反握住她,凑到她眼前,吻了吻她的脸颊,“睡吧。” 不一会儿,柴青娪便沉沉睡去。淮楼取出扇子,靠在床头,和她手牵着手,轻柔地扇起了风。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阿蔓端着药进房间。她看了眼床上的柴青娪,对淮楼小声地说:“王爷,这药再凉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看到淮楼点头,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阿蔓不止一次的感叹,像王爷这么疼人的夫君,这世上怕是找不到几个了。 药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到了晚上,柴青娪感觉舒服很多,能勉强喝下小半碗清粥。 入睡前,淮楼照例给她揉着腿。 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柴青娪突然开始抽筋,原本以为很快就过去了,却没想到生生熬了一会儿后越来越疼。 她不想吵醒淮楼,淮霄南新任命了几任大将,他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操练考验那几人,将所有的大权逐渐转交出去,每天都累得不得了。 可是两条腿同时抽筋的滋味真的太难捱了,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淮楼一下子就醒了,摸着她的脸,感觉到满头大汗,惊得他立刻坐起来,“怎么了?哪里疼吗?” “脚……抽筋了。” 一个弹指点亮了烛火,淮楼摸上柴青娪的两只脚,感觉手下原本纤细的两条腿,整整大了一圈,握在手里就像抓着两块扭曲的木柴一般。 看她疼得脸色煞白,淮楼止不住低心疼,他低斥道:“都疼成这样了也不叫我,你是要气死我吗?” 淮楼手下蕴着真气,流转在两腿之上,让柴青娪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太累了,我不想打扰你。” “你!”淮楼被柴青娪的话气笑了,“你呀你,你是真的要气死我吗!” “我的傻夫人,果真是别人说的一孕傻三年吗!”淮楼忍不住点点她额头,恨不得看看她脑子里现在都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知道错了。”柴青娪拉下淮楼的手,不满地看着他。 “说说,错在哪了。” “不该不叫你。”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吧。” 淮楼失笑,抱着柴青娪躺回被窝里。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温柔,“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天,你让我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的,何来的打扰之说?” 柴青娪笑了笑,摸上他的脸,“可你最近太累了,我不想你回到家里来还要为了我劳神,我想你多休息。” 淮楼心里一暖,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为你,所有的累都不叫累。” “睡吧,以后都不会再让你疼了。” 从那晚起,之后的每一天,淮楼都会在睡前为柴青娪按摩两条腿。 一直到她生产之后,这个习惯也保持了下来。当然,那个时候,这个按摩也就变得不再是那么纯粹的按摩了。 在临盆的前段日子里,柴青娪已经无法躺在床上睡觉了。 她身材偏瘦,九月大的肚子看起来就格外大。躺在床上她就已经感觉压迫到五脏六腑一般,浑身都难受。 无奈只好每晚都坐在床上半躺着睡。 淮楼心疼到无以复加,给她腰间垫了厚厚的软枕,每天都陪着她一起坐着睡。 柴青娪不让他陪,但她总是拗不过淮楼的。 “再过些时日,你就能好好睡了。”淮楼把柴青娪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肚子。 “你说,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柴青娪将手搭在淮楼的手背上,由着他带自己滑动,感受着肚子里偶尔的翻腾。 淮楼笑了笑,侧吻着她的额边,“我觉得是个男孩儿,男孩子才会这么皮,折腾得你这么难受。等他长大了,我一定要好好抽他。” “要是是女儿你还下得去手吗?” “女儿也要教训教训,要让她知道,娘亲是爹爹最爱的人,谁都不能让她难过。” 柴青娪笑着回头找到淮楼的唇,吻了上去。 她很感激,感激上苍让她遇到他,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嫁给淮楼更幸福的事了。 这天晚上,柴青娪只觉得肚子开始痛起来。由一开始轻轻浅浅的疼,一直到后来的钝痛。 “景绥!”柴青娪摸着肚子轻声唤着,浑身都开始冒汗。 下一刻,腰上就多了两只手。淮楼摸着柴青娪紧绷的皮肤,眉头皱了起来,“要生了?” “可能是……啊……”疼痛越来越剧烈,柴青娪有些承受不住地叫出声。 淮楼立刻让阿蔓去叫稳婆,再让其他丫鬟去烧热水,准备人参片。 他早早地就了解好了生产时会用到的一些东西,现在到时候了,也显得比较镇定。 动静不小,已经惊动了府上所有人。大家都知道王妃要生了,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所有人期待着,忙碌着。 朝莫和离嫊也守在了房门外,离嫊显得很紧张,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着。 朝莫一把抱住她,不停地摸着她的头,“没事,别怕。淮楼在里面呢,稳婆很有经验,不会有事的。” 离嫊回抱住朝莫,感受着属于他的温度,心里就这么镇定下来。 “我就要做姨娘了,你说我是不是得给我们家的大宝贝准备些礼物啊?” 朝莫笑笑,把头轻磕在离嫊头顶,“好,等大宝贝出生了,我们就去给他选礼物。” 房间里。 稳婆看到淮楼便立刻开口;“王爷,您还是去外边等着吧。” 淮楼看了看已经疼到脸上毫无血色的柴青娪,心中犹豫不决。他就站在柴青娪身旁,她一伸手就能够抓到他的衣摆。 柴青娪昏昏沉沉间听到稳婆让淮楼出去,一下子生出些力气,颤颤巍巍地抓住他的手,“不要......景绥......别走。” 手中的手已经冰凉汗湿,淮楼顾不得什么老祖宗的规矩,立刻半跪下来看着她,“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 他朝稳婆沉声道:“你别管我了,快些开始吧。” 稳婆见状也不再多言,刚好此刻热水也端了进来。稳婆便开始了她的事情。 半晌,稳婆开始着急,“不行啊,王妃,你要使劲。羊水已经破了,你要是不尽快的话,孩子会窒息的。” 柴青娪的阵痛很厉害,耗费了她大量的体力。她现在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全身都湿透了。 淮楼抱着她的头,在她耳边唤着:“青娪,再使点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柴青娪大口地喘着气,迷茫地看着淮楼,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我没力气了,景绥,帮我。” 稳婆看着现在的情况,递给淮楼一块干净的白毛巾,让柴青娪咬住它,“王爷,劳烦你渡些气给王妃,接下来我要按王妃的肚子,帮她把孩子推出来。你要一刻不停地给她渡气,不然她可能会晕过去,那时候就真的没办法了。” “好。” 淮楼把毛巾放在了柴青娪的嘴里,下一刻便握住她的手,开始源源不断地给她输真气。 稳婆朝他点点头,双手使劲地推着柴青娪隆起的肚子。 “唔……”就在稳婆使劲的那一刻,淮楼发现柴青娪整个人都绷了起来,握着的手也被她反手狠狠地抓住,力道之大,已经抠出血迹。 淮楼也尽量放松自己的手任她抓着,另一只手不停地擦着她额上的汗,“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柴青娪就那么一瞬间,恨不得死去。稳婆推着她的肚子,她只觉得整个身体像是被搅碎了一般,疼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听到淮楼在她耳边的呢喃,可是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去回应。要不是靠着他的真气,她早已经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柴青娪只觉得周围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飘渺。下一刻,她发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推了出去。整个人变得很轻,很轻。 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听到了淮楼的低呼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柴青娪彻底的陷入了沉睡。 淮楼看着柴青娪昏迷过去,依然没有停止给她输真气,他取下她嘴里的毛巾,上面沾着滴滴血迹。 稳婆高兴地将孩子清理干净,抱到淮楼面前,“王爷,是个小皇子。” 可淮楼却没有看他,只是挥了挥手让稳婆和其他人都出去。 他给柴青娪换下衣衫,为她擦去身上的黏|腻,来到腿|间,见到那血肉模糊的地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决堤。 他心爱的女人,为他孕育孩子吃尽了苦头,如此毫无保留的爱,叫他如何不痛。 淮楼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不醒的柴青娪,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感谢自己和柴青娪的母亲。 她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柴青娪感觉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直跟在她身后甜甜地叫他“娘亲”。 她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缓缓睁开眼一看,盯着床幔发了一会儿呆,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转过头一看,淮楼靠在床头睡得很熟,但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景绥。” 淮楼一张开眼,立刻扑倒她眼前细细地看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 柴青娪笑了笑,“我没事,没有任何不舒服。只是感觉身上有些乏力。” “那就好,太医说了,这是正常现象,你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长什么样子?” 淮楼笑了笑,将她颊边的碎发陇到耳后,“是男孩,像你。眼睛很大,白白嫩嫩的,很可爱。” 他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一下,望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辛苦你了。” 柴青娪轻笑着摇头,“不辛苦。” 柴青娪想看孩子,淮楼便让阿蔓去请了离嫊过来。 当夫妇二人看着怀里这个皮肤又红又皱,双眼紧闭得只有一条缝,全身都覆盖着一层细软的绒毛,像个丑丑的老头子的婴孩时,都愣住了。 柴青娪看着淮楼,“白白嫩嫩的?眼睛很大?像......我?” 淮楼感觉自己嘴角抽了抽,“我刚才也没看……这也太丑了点吧。” “说谁丑呢!”离嫊拍了拍淮楼的背,“小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他还没长开呢。他现在可小妹刚出生那会儿漂亮多了。” 淮楼摸了鼻子,自觉闭嘴。淮霄南刚出生那会儿他没在宫中,等他回去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俊模样了。 刚才柴青娪问他,他也就照着印象中见到的淮霄南的样子说了。可谁知道,原来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长这样。 柴青娪无奈地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个小人儿。 软软的,红通通的小鼻尖轻轻地开阖着,脑袋上还长着稀疏的头发。 这是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的身上流着她和淮楼的血,柴青娪就觉得心中无比幸福。 她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手心,小孩子似有心灵感应般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指尖。 柴青娪高兴地抬起头看着淮楼和离嫊,“他认得我的,是不是?” 淮楼坐在他身旁将一大一小拥进自己怀中,“他当然认得你,你是他的娘亲,他在你肚子里待了十个月,他忘记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周身流转着的温情令人动容。 离嫊欣慰的笑了笑,放轻脚步悄悄离开,她还要和朝莫一起去给大宝贝准备礼物呢。 也许等明年这个时候,她也会生一个丑丑的,软软的小孩子? 轻笑出声,迎着夕阳的余晖,走向前方等着她的朝莫。 第69章 番外二:他们的故事 自从柴青娪生了孩子以后,铁笛没事就朝王府跑,总是抱着小王爷不撒手。 孩子渐渐长开了,眉眼和爹娘越来越像,特别是眼睛和脸颊边的梨涡,和柴青娪如出一辙,让一众大人们都喜爱不已。 淮霄南当初得知自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时候,还苦恼了好久。他认为有了弟弟后皇叔和皇婶婶就不再疼他一个人了,自己那时候就真的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为此,他一度讨厌那个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心里想着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会那么惨。 但后来见着了这个弟弟后,却是一举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信誓旦旦。他看着摇篮里那个白嫩可爱的弟弟,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指递到嘴边啃咬,心软得一塌糊涂。 之后每过两天,淮霄南处理完宫中的事务便会急急地跑到王府里,抱着自己的弟弟轻声的哄着。 柴青娪和淮楼看到他这么上心这个弟弟,听他每天都念叨一遍“弟弟快快长大,哥哥以后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时,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 他们曾经极度担心淮霄南会特别排斥这个弟弟,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以后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血缘至亲。他们会彼此相互扶持地走下去,为这天下百姓,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家园。 又一个秋季降临,王府里的秋海棠争相绽放,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看起来还是如盛夏般温暖。 柴青娪把孩子放进摇篮里,仔细盖上小被子,才转身回到了桌边。 铁笛正恹恹地趴在桌上。 “怎么垂头丧气的?”柴青娪小声问。 “好羡慕你呀,小柴。”铁笛看着前方摇篮里熟睡的婴孩,喏喏地说:“我也好想有个自己的宝宝。” 柴青娪轻笑着摇头,“景绥不是说了要给你们办婚礼吗,怎么你们还没把时间定下来?” 铁笛幽怨地看了一眼柴青娪,瘪瘪嘴,“管朔那个死脑筋,自从知道我爹是玉石商人后非说要等自己做了大将军之后才能娶我,我气死了。怎么能这样啊!” 铁笛的想法很单纯,就只是想和管朔在一起过日子,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家世会给他带来什么负担。 她不在乎这些,但管朔不能不在乎。 柴青娪心想你爹可不是一般的玉石商人,管朔的压力自然不小。 她细细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你爹怎么说?” “我爹能说什么,他整天就知道忙生意,几乎没怎么管过我。我懂事后就自己一个人去浪迹天涯了,只是每年过年时回家一趟。我们都没什么交流,他对我的事也不上心。” 柴青娪不知道铁笛竟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难怪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铁笛就说她从小就四处漂泊,也难怪她身上没有半点富家千金的那种骄纵跋扈。 “管朔要是再不娶我,我就去求皇上赐婚好了。他不能抗旨,一定会娶我的!”铁笛自信满满地说完后,又垂头丧气地趴回了桌上,“小柴,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贱,连逼婚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语气里满满的委屈和伤感。 柴青娪低叹一声,抚摸着她的背,“别这样说自己,你一点都不贱。你只是太爱管朔了,太想和他在一起罢了。你没错。” “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愿意娶我。一直都是我主动去接近他,每次他都把我气哭了又哄我,我觉得他只是因为常年在军营不怎么有机会接触女孩子才没有拒绝我,但实际上他对我并不是特别喜欢。” 铁笛侧过头看着柴青娪,眼中升腾起雾气,“要是我有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就好了。他一定会恨不得马上娶我回家。” 柴青娪被她的话逗笑了,她看着铁笛,细细地跟她说着:“不要这样说。每个人都有他的表达方式,管朔常年征战沙场,已经习惯了收敛自己的情绪。或许你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你可以感觉到啊。” “他不善言辞,所以才正需要你这样开朗的人去撬开他的心房。他不善言辞,所以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惹你生气,但是他也算能够及时知错,知道要哄你。现在偶尔也有很多大方的姑娘给他送东西,你看他回应过谁的?还不是因为他心中有你吗。他说要做了大将军才娶你,还不是因为他想让你的爹爹知道,你所托之人,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不想让你爹爹觉得,你嫁给他是受委屈。他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铁笛眨眨眼,听柴青娪这么一说,好像也的确如此,虽然他嘴笨了些,但是却是努力地时时刻刻照顾着自己。 他固执地要做大将军,这样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自己,也能让那个从来不关心他的爹爹知道,她嫁了一个大英雄,大豪杰。 低头轻轻笑了笑,“小柴,你真的很厉害。你这短短的一席话,就让我想通了很多事。”忍不住抱住柴青娪,铁笛不住地感叹着:“我想若我是男的,我一定会爱上你的,你真的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就对你心生好感。” 柴青娪失笑,还来不及开口,便被门边传来的声音打断。 “我才出门半天,就有人想打我夫人的主意了?” 铁笛起身看着淮楼走进来,看着他将柴青娪搂进怀中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一阵窃笑,“是了是了,算你运气好,我爹没有把我生成男子,不然现在小柴就是我的夫人了。” “哇,那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你爹娘。”淮楼跟着她起哄一番,便开始下逐客令了,“好了,铁笛姑娘可以回去了,我们就不送了。” “喂喂喂,是你让我来陪小柴的,现在一回来就赶我走,连晚饭都不留,太不人道了吧!”铁笛不满地抗议。 “唔......我是想留你吃饭的,你要是愿意的话,在王府留宿也可以。不过你爹已经到军营里了,你确定你还要留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什么?我爹!”铁笛“蹭”地站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他,他去军营干嘛?难道是去找管朔?” 淮楼摊摊手,“不然你以为?” 铁笛愣了愣,匆匆对夫妇二人说了句“告辞”便跑出了王府。 柴青娪看着铁笛瞬间就消失不见的身影一阵失笑,爹爹都找上门来了,看来也并不像铁笛说的那样毫不关心她。 父亲亲自出面和准女婿交谈,也许,铁笛的婚事不会让他们等太久的。 这个秋天,如庭院里的秋海棠一般,惹人心醉。 第70章 番外三:他们的故事 今天是淮霄南的大喜之日,也是繁义国的皇后册封礼。 柴青娪和淮楼虽然是婆家人,但也不用去忙着操办各项事程。这样想着,两人便没有乘马车,而是选择步行走去皇宫。 随着淮霄南的励精图治,现在整个繁义国呈现一派祥和之气。 柴青娪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样子,止不住的感叹:“霄南是位好君主。” 淮楼搂着她慢慢朝宫中走去,闻言摸了摸她的头,“多亏你教得好。” “是他自己有才能,与我无关。” 柴青娪失笑,自己无非是在他小时候教他念了几本书,这功,她可真是一点都不敢揽。 “咦?”还想再说什么,柴青娪余光看到一个身影晃动,仔细一看又没了。 “怎么了?”淮楼问。 她盯着刚才那个地方定定地看了会儿,才敛下眼眸,低声说了句:“没事,好像有只野猫跑了过去。” 淮楼笑了笑,牵着她的手朝另一旁走去,“你若是喜欢,我们就买两只回去养着。” 那个方向是一个小型的散货地,各家各户可以把自己家里多的物品摆出来卖或者和别人交换,也可以赠予有缘人。 刚好今日那边有一户人家在赠送小猫崽。 柴青娪急忙拉住淮楼,“不用了,我就是看见了而已,并不是想养。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宫吧。” 淮楼见她是真的不感兴趣才调转方向朝皇宫走去。 走前,柴青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个地方,空荡荡,并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她刚才……似乎看见了秦纪尘。 可是那身影闪得太快,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那么高的悬崖,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 轻叹一声,不管他生死与否,前尘往事就随风而逝吧...... 秦纪尘紧紧地贴着墙,胸口不住起伏。刚才再慢一点,他就被柴青娪看见了。 可还是忍不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看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依然是清雅素丽的模样。 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恬静淡然,看来淮楼是真的对她很好。 她过的很幸福。 淮楼做到了他的承诺,并没有去悬崖下找他的尸体,所以他才能幸免于难,被住在附近去采药的柳菲菲救起。 其实他当时差不多已经死了,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全身筋骨尽断,只还剩下最后一口出的气。 但柳菲菲愣是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过来。 好是好了,但二十多年的内力也就全毁了,从此以后身体羸弱不堪,还变成了跛足。 作为村里唯一的一个女大夫,虽然柳菲菲自己本身也是双腿残废,但照顾起更残废的秦纪尘还是游刃有余的。 就这样,他就一直待在村里,和柳菲菲一起,帮助村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直到前段时间,柳菲菲说给隔壁牛大叔敷药的方子里有味药没了,要去京城采买,两人才简单的收拾了行囊出发。 时隔十几年后,秦纪尘才再次踏入了这个地方。 “纪大哥,你怎么来这了?我找了你好久。” 柳菲菲推着轮椅来到秦纪尘身旁,满眼焦急。 秦纪尘被她打断了回忆,确定他们已经走远才放下心来,推着柳菲菲一跛一拐地走了出去。 “对不起,我以为看到故人了,追上来一看,结果发现认错了。” “别说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的脚。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你还撑得住吗?” 秦纪尘看了看自己的脚,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东西都买齐了吗?” 柳菲菲点头,她看起来很高兴,“嗯,我们这次走得快,还可以在京城里待几天。纪大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了,这里太繁华了,我不是很喜欢。你若没有要去的地方,明日我们就回村里去吧。” 没有了曾经的野心,习惯了山野间的宁静,秦纪尘发现他现在已经毫不留恋以前的那种生活了。 只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柳菲菲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暗自叹息,她始终进不去他的心。 她知道他是在躲人,从他的表情看,那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一个人。 她故意说他们还可以多待几天,就是想看看他要去哪里,却被一口否决。 明明他看起来,很想去找那个故人的。 “好,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我也不太习惯这般繁华。” 柳菲菲想,反正纪尘会一直待在村里,他心里还有谁也不重要了,反正她总是能陪在他身边的。 天子的婚礼不可乱改任何礼节,所以尽管淮霄南万分心疼玉婉悠受那么多罪,却也无可奈何。 拜堂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柴青娪问淮楼:“靳儿还没来?” 淮楼皱着眉朝外面看了看,“应该快了吧,他说他会来的。” 柴青娪有些放心不下,想起身出去看看,刚站起来,淮靳就走了进来。 十八岁的少年郎有他特有的朝气,与柴青娪极其相似的眼睛让他英挺的五官多了一丝温润,少了一丝凌厉。 谦谦君子,俊逸出尘。 他走过去坐在柴青娪身旁低低地唤了声:“娘。” 柴青娪温柔摸摸他的头,不说话。 淮楼只是说了声“少喝点”,便不再说话。 淮靳嘴上答应着“好”,但手下动作一点也不含糊,一杯接一杯,拉都拉不住。 末了,干脆直接拿起酒坛直接灌。 等到最后回家的时候,已经软成了一滩泥。 淮楼背着他上了马车,刚走了没两步淮靳就趴到窗户边吐了起来。 柴青娪心疼地拍着他的背,等他吐完后给他倒了杯温水漱口,再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为他按摩脑袋,缓解头疼。 淮楼恨铁不成钢,“叫你不来你非来,来了又把自己灌成这样,你是存心想气我和你娘吗?” 淮靳脑袋疼,心里更疼,他翻了个身抱着柴青娪,像小时候那样,埋首在她腰间。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 柴青娪感受到衣衫下摆的湿润,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叹着:“乖,会过去的。” 淮靳喜欢玉婉悠,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淮楼和柴青娪是震惊的。 他们不知道淮靳怎么就喜欢上玉婉悠了,明明大家都知道,她会是未来的皇后。 但淮靳还是喜欢上了。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被淮霄南带着朝宫中跑,就遇上了同样被特准在宫中跟着玉太医习医的玉婉悠。 也许淮靳一直以为淮霄南是不喜欢玉婉悠的,而玉婉悠又喜欢带着他玩儿。 总之,就在不知不觉间,就喜欢上了。 然后在确定心意的那一刻才知道,她爱着自己的皇兄。以后,她就是自己的皇嫂。 少年的第一次心动,生生变成了心痛。 第二天一早。 淮靳头疼欲裂地醒了过来。 他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了昨晚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和他最亲近的哥哥成亲了。 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比头疼太多了。 淮楼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淮靳捧着自己的心口难受地皱着眉的模样。 “爹。”淮靳唤了一声。 淮楼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把衣服扔给他,“陪我练练吧,让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退步。” 竹林中,两道强劲的力道相互碰撞,稍远处一棵需要两个成年男人手牵手才能围起来的树就这么被拦腰斩断。 淮楼看着那棵树笑了笑,“不错,有进步!再过不久,我就打不过你了。” “爹,你让我的,我知道。” 淮靳心情好了点,也跟着笑起来,脸颊边的那个梨涡露出来,看起来格外可爱。 柴青娪提着饭走到院子里,看见的就是两父子在一起打闹,像两兄弟一般。 自从儿子越长越大,淮楼就越来越像个小孩一样,让柴青娪总有一种,自己养了两个儿子的错觉。 “想好了吗?要是去了发现应付不了,可没人会来帮你。”淮楼站在门外,问淮靳。 “爹,我知道的。” 淮靳将包袱仔细系在马背上,郑重地说:“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一个贫瘠的小城,既然我选择了去做当地的父母官就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 “我不是去玩,我是很认真的想要做事,替皇兄分忧。我也不会仗着自己是小王爷就觉得高人一等,在那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 “我会尽我所能,让那个地方的百姓生活富足起来。” 淮靳说得很认真,熠熠发光的眸子,任谁看了都会感叹这个孩子长得真好。 淮楼笑了笑,“爹相信你,你娘当年将整个盛国都治理得妥妥当当,你是她的儿子,一个小城对你来说不是大问题。” 淮靳紧紧地抱了抱淮楼,对他说:“爹,照顾好我娘。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们保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朝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地方,他会遇上真正和他相守一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虽然写得不够精彩,虽然写得不够完整,但我还是很喜欢。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 再见。 接下来的新文:耽美《千万别手贱》:一个小混蛋摸了刚出生的小豹子,害得别豹有家不能回,只能去找那个罪魁祸首负责的故事。(被妖界耻笑不能化豹子原形的人攻vs混世大魔王皮到飞起受) 有兴趣就去隔壁收藏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